星期一,大雨。
李野上午在廠里安排了一下工作,下午接了文樂渝一起去機場。
李野要去滬市參加汽車展覽會,而文樂渝也去看一看浦東那邊的開發情況。
自從兩人有了孩子之后,甜蜜的二人生活就越來越少,要不是文樂渝使了激將計把孩子趕到隔壁小屋單獨睡,連夫妻之間的正常調解都不融洽。
所以這次既然有了機會,兩人就決定“順便”出差旅個游,找一找曾經的戀愛感覺。
不過在趕往機場的時候,李野看到沿途的汽車都因為大雨而行駛緩慢,就有些擔心今天的航班會不會取消。
他記得國內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才開始在大型骨干機場建設Ⅱ類儀表著陸系統的,而現在是九一年,也不知道京城的機場有沒有先進的飛機盲降系統。
如果沒有的話,就今天這個天氣條件肯定是夠嗆了。
等到了機場之后,航班倒是沒有取消,但是好不容易登機之后,卻遲遲沒有起飛。
在沒有智能手機的時代,這種不知道最終結果的等待是非常令人煎熬的,大家的注意力總是無法轉移,總是琢磨著什么時候可以起飛,或者會不會重新被趕下飛機。
李野干等了半天之后終于有些急躁了,無奈跟空乘人員要了兩本雜志,希望通過閱讀來打發時間,可是一直到雜志看完,飛機還是沒有動靜。
其他人也等煩了,文樂渝左前方座位上的兩位乘客就開始抽煙,濃濃的煙味兒飄到了文樂渝這邊,讓她禁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因為自從家里有了孩子之后,李野就不怎么抽煙了,最近一年更是處于戒煙狀態,所以文樂渝對煙味兒的忍耐力明顯下降了。
雖然她還不像幾十年后的集美們那樣極度討厭別人抽煙,但是在這種密閉的公共場合聞到煙味兒,確實有些不適應。
可是內地直到93年之后,才在航班上全面實施禁煙,文樂渝也不好說人家什么,畢竟八九十年代的男人十個有八個抽煙,為內地的經濟建設和國防工業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咳咳咳”
文樂渝和李野左邊座位的一個小男孩開始咳嗽了起來。
前面的兩個男人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但隨即又很快轉回頭去繼續抽煙。
“咳咳咳,媽媽,我.咳咳咳”
小男孩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是跟媽媽一起坐飛機的,連續的咳嗽之下,只能求助媽媽。
他的媽媽也皺起了眉頭,但是并沒有開口提醒前面的兩個男人,而是從包里拿出一個口罩,給孩子戴在了臉上,然后小聲的哄著孩子。
“飛機不飛大家都著急了,叔叔抽支煙緩解焦慮是正常的,一會兒抽完了就好了,聽話哈”
李野和文樂渝都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從對方的裝扮、氣質等等表象分辨,不像是習慣了忍氣吞聲的人,單純就是素質高。
可是她體量別人,別人卻不體量她。
前面的兩個男人竟然是老煙槍,一支一支又一支,抽起來竟然沒完沒了了。
“咳咳咳咳”
小男孩兒再次開始咳嗽,比剛才咳嗽的還要厲害,小臉都憋的變了顏色。
男孩兒的媽媽終于站了起來,對著前面的兩位煙民的說道:“兩位同志,我兒子有哮喘,麻煩您不要抽煙了好嗎?”
前座的兩個男人看了看這位媽媽,其中一位年齡稍大梳著背頭的男人明顯有些不悅,沉著臉道:“你孩子咳嗽,難道是因為我們抽煙嗎?別人怎么沒咳嗽?就你的孩子金貴?”
男孩兒的媽媽愣了,李野和文樂渝也愣了。
人家都跟你說自己兒子哮喘了,怎么還這么不講理呢?難不成要所有人都咳嗽才是你的鍋?
男孩兒的媽媽氣的攥起了拳頭,但還是強自忍耐的道:“醫生一再囑托過我,二手煙對兒童哮喘的危害很大,因為二手煙會刺激孩子的呼吸道引發咳嗽,甚至引發呼吸道感染導致肺功能下降,所以麻煩您理解一下好嗎?”
“我理解你誰理解我?這破飛機都多久了還不開你兒子害怕煙味兒,你怎么不給他包機呢?另外你兒子有資格坐飛機嗎?你的介紹信呢?”
背頭男突然就爆發了,咋咋呼呼的就是一通說教,看那架勢和氣場,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
不過他這急脾氣一嚷嚷,立刻吸引了周圍的所有人,空乘人員也趕忙走了過來。
“抱歉,請問有什么事嗎?”
男孩兒的媽媽抹了抹眼角,說道:“這兩位同志一直在抽煙,我兒子有哮喘.”
可她還沒說完,背頭男的同伴就打斷道:“你如果嫌這里煙味兒大,就讓空姐給你換個座位,別把責任推到我們領導頭上。”
男孩兒的媽媽頓時說不下去了。
確實,她的孩子有哮喘,并不代表可以勒令那兩個男人不抽煙,這是侵害了人家抽煙的權利。
空姐也有些撓頭,本來飛機遲遲不飛就讓乘客心里有怨氣了,這會兒只能盡量平息矛盾。
于是她就找人協調換座位。
但是剛才所有人都聽見那個背頭男暴躁的嚷嚷了,誰愿意跟這種人挨著呢?
誰也不愿意換座位。
空姐無奈的看了看兩個煙民,微笑著勸道:“兩位同志,我們飛機上也是不提倡抽煙的,兩位可不可以體諒一下其他乘客?”
飛機上禁煙也是一步步完善的,直到九三年才完全禁止,所以空姐這會兒也只能以勸導為主。
但是背頭男本來就煩,現在一個兩個的都來指責他抽煙,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你現在馬上讓飛機起飛,我就體諒你,要不然你先體諒體諒我,叫你們領導過來!”
等到乘務長過來,背頭男還更來勁了:“誰說不讓抽煙了?哪條規定飛機上不讓抽煙?你拿出來給我看看.你干脆打開艙門讓我們下去算了.”
但是當乘務長不卑不亢的詢問“請問您真的要下去嗎?”的時候,他們卻賴皮了。
“我們憑什么下去?”
兩名旅客穿的都很排場,言談舉止也透出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嚴”,對著空乘小姐就是一通凌厲的訓斥:“今天我要是趕不到滬市,你知道要造成多大的損失嗎?你負得起責任嗎”
“咳咳咳咳”
眼看著小男孩兒的咳嗽聲越來越大,而那個背頭男卻抽的更兇了。
這讓文樂渝看不下去了。
她對著空乘人員冷聲說道:“麻煩你給我們拿兩把扇子來。”
空姐愣了愣:“扇子?”
文樂渝道:“對,扇風的扇子。”
空姐愣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轉頭就去給文樂渝拿來了兩把扇子。
文樂渝遞給那位男孩兒母親一把,然后掄起小胳膊就開始扇。
男孩兒的媽媽愣了愣,也跟著扇了起來,扇的非常賣力,扇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