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
望著只是挪了二百米不到的距離，就打著旋兒沉了底的馬車號，穿著一身睡袍站在救生艇上的維羅妮卡不由得緊了緊身上里昂的舊大衣后，伸手挽住里昂的手掌，神情略微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這艘馬車號雖然只是船舶研究院的試作品，但安全性絕對是有保證的，結果只是挪了一下位置就沉了……我感覺這恐怕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說不定就是沖我們來的！”
“額……”
“難道溫蒂小姐并不甘心就這么向我們靠攏，所以派海族偷偷過來做了點兒手腳？還是其它五個王國想要靠著鑿船拖住我們，私下里在進行什么謀劃？”
這個……我只能說你大概是想多了……
看著徽章面板里剛剛才暗了下去的大船男女，里昂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沒好意思告訴她恐怕是自己的鍋，轉而含混道：
“倒也不至于這么極端……會不會真的只是場意外？
你想哈，之前咱們的水密艙就已經被那位咸魚女王撞壞了，好多水手昨天又吃壞了肚子，導致操作船只的人手不夠，挪位置的時候出了些差錯，退出去的時候位置橫了一點兒。
再加上后面還來了一小股涌潮，那艘著急進港卸貨的船靠得太近，被涌潮的水流那么一帶，就直接拱在了馬車號裂開的側舷，然后水密艙大量進水，直接就把船給……好吧，這意外確實是有點兒太意外了。”
發現情況貌似越描越黑，維羅妮卡看自己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某位坑了馬車號的親王只得咂了咂嘴，一臉正色道：
“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確實只是場意外，咱們也應該防備一下。”
“我也是這么想的。”
盯著里昂看了看后，維羅妮卡女王收回了懷疑的目光，轉而開口道：
“里昂，我那位姨媽的態度，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
“嗯。”
緊了緊維羅妮卡身上的大衣，擋住了港口有些寒涼的夜風后，里昂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一開始的時候還不好確定，但后面就很明顯了，她要么是一開始就沒有想支持咱們，要么就是出了什么情況，讓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應該是后者吧。”
忍不住看了里昂一眼后，維羅妮卡往后靠了靠，倚在他懷里溫聲分析道：
“比起決定一國命運的國王，我這位遠房姨媽更像是一位精明的大商人，看人精準、眼光長遠、對局勢的變化和自身的處境異常敏感，總能在錯綜復雜的情況之中，找到對自身最有利的那一條。
不過這份商人特質雖然讓她左右逢源，成功把莫爾納王國的生意做遍了東西兩大陸，但同樣也限制了她的眼界，讓她更習慣著眼于商業手段和利益分配，并且總要等局勢明朗了再下注，有時候就有些……”
“墻頭草？風吹兩面倒么？”
“哈！差不多吧。”
被里昂貼切的比喻逗得笑了一下，維羅妮卡女王往他懷里縮了縮身子，隨即點頭道：
“她確實是墻頭草一樣的性格，但又和墻頭草有些區別，不是那邊的風強就跟著哪邊，而是習慣于維持局面的平衡，保證一個兩邊都需要她的支持，卻又不敢強迫她倒向自己的情況。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熱衷于將自身抽離在局勢之外，想讓自己成為那個最后落下來的、能夠徹底決定天平倒向哪邊的砝碼，好用最小的付出，將自己賣出一個最貴的價格。”
懂了，標準的投機主義者。
眼眸中浮現出了一抹了然后，里昂不由得微微搖頭道：
“你那位姨媽真是好打算，但這次她的打算恐怕要徹底落空了。”
“是啊。”
微微點了點頭后，維羅妮卡抓住里昂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掌，下意識地摩挲著他有些粗糙的掌心，跟著搖頭道：
“如果我們和那邊五個王國一樣，爭的只是利益和統治地位的話，那列娜姨媽左右逢源的打算并不能算錯。
但你這次真正想要爭下來的，是遠比比利益和地位更加廣闊的東西，而且也并沒有準備從她最熟悉的地方下手，那她的小心思就……咦？”
說到一半時，似乎發現了什么不對，維羅妮卡不由得驚訝地揚起頭，望向了有些昏暗的海港，而早在她看過去之前，里昂便已經提前起身，瞇眼打量起了浮出水面的海船，或者說……巨型蚌殼？
“溫蒂！”
看著被兩名蚌女帶過來的咸魚小姐，同樣生著一條魚尾的中年美婦，不由得拍了拍身下漂浮著的巨大珍珠，主動朝著她迎了過去。
“你這孩子！”
打量了一下她身上沾了不少灰土，看著有些灰撲撲的外衣后，人魚美婦不由得取出紗巾一樣的手帕，幫咸魚小姐蹭了蹭身上沾的灰，隨即不無嗔怪地道：
“都讓你不要著急趕路，跟著賽奧王國的船一起走就行，結果你偏不聽，看你這身上臟的！”
“母親……”
抓住中年美人魚的手，阻止了她繼續給自己擦臉后，咸魚小姐忍不住開口爭辯道：
“我非要提前過來是因為時間不多了！后天就是十二王國集會，其它有打算的王國互相都找好了盟友，甚至已經定好了盟約。
我要是不趕一些，跟賽奧王國的人一樣，等明天夜里才到的話，那我到的時候該商量的就都結束了，那時候無論是賽奧王國還是咱們，都肯定會在集會上吃大虧的！”
“還不吃虧呢？”
沒好氣地把手帕丟在了咸魚小姐臉上，直接讓她自己擦臉后，人魚美婦忍不住伸手猛戳自己女兒的腦門兒，半是氣惱半是后怕地道：
“你讓那條劍魚過來送信，說你昨天撞上的是食神的船的時候，我和你安迪叔叔都快被嚇死了！
那可是食神啊！地心那些大地苗裔在北境王國碰見他的時候，人均被他干掉了上百次！據說死在食神手里的真神，直接在死界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還不吃虧……別說吃虧了，你現在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見我，沒讓那個食神啃走半截嘗嘗味道，已經算是賺翻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