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女士說要白柳去學習，自然不能只是說說而已。
專門虧錢的生意沒有人做，即使有些生意表面看上去是虧錢，但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具體涉及的利益？
呂平婉不在意賠錢，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虧錢，更不能讓白柳的第一次出場就不歡而散。
她不說，不代表白柳不知道外界，尤其是港城的各種猜測。
他們對宋景云和呂平婉的兒子宋嘉應非常好奇，宋嘉應身份有點特殊，他因為參加過國家項目，目前依然處于保密階段，國家會有意掩蓋宋嘉應的一些過往。
男人將目光放在宋家與華國的關系上，而女人則更多鎖定在白柳身上。
大陸可是一夫一妻制度，港城七十年代初才開始廢除大清律，但民間的一妻多妾制度依然被廣泛認可，甚至有些小姑娘愿意為了錢跟著有錢老頭。
港城的富貴人家都是三妻四妾，女人們更是習慣了這樣的社會風氣，似乎整個圈子里唯一的例外便是呂平婉，可是呂平婉沒有孩子，這點讓大家稍稍慰藉。
結果呂平婉和宋景云竟然找到了兒子，并且帶回來兒媳和孫女，憑什么白柳這個大陸妹能得到宋嘉應的青睞？
外界的嫉妒、試探、打量……女人的妒忌心呂平婉明白，白柳也明白。
她們本無意證明什么，但那是建立在白柳有自己事業和生活的前提下，如果她想打入港城的市場，哪怕僅僅為了工作，也代表她將正式走到大家的面前。
既然如此，她的第一次亮相就要好看一些，可以說是為了宋家的面子，也是為了白柳能得到尊重，她該遵守的規則必須遵守。
在目前無法改變大多數人時候，她們先守規則，然后才能重新制定規則。
呂平婉沒有對白柳解釋更多，聰明人的對話很簡單，她們知道彼此的內心想法。
包括呂平婉口中的學習，并不是要白柳事無巨細的從頭學起，是要她懂一些基本的公司運作方式，以及拍戲的一些規則。
聽人說或者看書，能了解一部分卻無法窺探到潛規則，想要真正了解，必須自己去做。
白柳答應下來，但她暫時依然在猶豫要不要辭去工作。
歷史檔案館的工作并不繁忙，她也沒有很喜歡，猶豫的點在于這份工作是她四五年學習獲得的，她終究有點舍不得。
她決定暫時不辭去工作，畢竟趙梅還沒有帶著她的班底決定要不要來，她不是沖動的人。
于是，白柳就過上了白天上班，晚上去劇組當臨時工的生活。
現在的生活倒不是枯燥，只是比她想象中更加累。
離譜。
“化妝師呢？給演員戴上假領子，對，就是那個……”
白柳因為之前有過在服裝廠工作的經歷，她更加熟悉服裝這方面的事情，因此被趙梅安排到造型組。
其實劇組的工種劃分并沒有很明確，人手和經費都不足的情況下，一個人當成兩個人、三個人用都是正常的事情，必要的時候甚至還能當群演。
白柳快速找到假領子遞過去，她看著假領子都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隨著這幾年社會的劇烈變化，男女都將穿西裝視為一種追趕時髦的做法，但做一件體面的西裝要耗費很多布料，在買布依然需要布票的大環境下，大多數人很難攢夠做西裝的布票。
不能做西裝不要緊，他們可以稍稍改進一下。
比如內襯加一個領子，外表看上去就是襯衫……這兩年假領子越來越流行，劇組更是將假領子當成寶貝。
安排好演員的衣服，白柳順手收拾了被翻動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堆。
這一兩年的變化真是太大了，過去十年都沒有產生很大變化的衣服款式，最近竟然能掀起一股股風尚。
社會的變化總是順勢而為，當局者未必能感覺出來，但回頭看時卻能發現歷史的腳步正在飛快滑動。
她一轉頭，看到在拍攝的場景，俊男靚女正在發表愛情宣言，他們的服飾看上去精致且與周圍大多數人格格不入，但不代表周圍人會排擠他們。
演員穿上了一般人沒有的衣服，必然會讓更多人試著去模仿和學習。
她隱約感覺自己好像觸碰到什么靈感，但沒有抓住，這到底是什么呢？
這種感覺持續到趙梅的現代劇拍攝結束，當上級又安排趙梅拍攝狗血愛情劇時，趙梅終于受不了了。
“什么玩意兒，女人就必須依附于男人才能實現人生價值嗎？”趙梅忍不住和白柳罵道，“建國都三十年了，和我說女人沒有男人活不了，我看這么多年的改造都他媽的吃到了狗肚子里……”
白柳皺眉，她有點奇怪現在的拍劇標準：“不是說經費緊張嗎，怎么還開這些沒有什么價值的劇？”
別說老百姓愛看，這種劇明顯老百姓也不是很愛看，因為弱化了女性的力量，婦女能高興嗎？
甚至不是委婉地表達看不起女人的情緒，而是直截了當。
趙梅冷笑一聲：“經費是緊張，更重要的是話語權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里，他的偏好代表了選擇的標準。男人總是擔心女人能壓一頭，到我的劇組做文章來了。”
白柳想說對方的態度也不是一蹴而就，一次次試探過后發現趙梅很“識時務”，那當然柿子撿軟的捏。
但她不能直接說，不好聽，心念一動，問道：“趙導，你認為現在如果你脫離了體制，給你錢和足夠的話語權，你能拍出好的電視劇或者電影嗎？”
這話的意思就是問趙梅要不要趁機走人。
趙梅抿著唇，半晌沒說話。
良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氣，忽然道：“我能盡力而為拍出來，但賺不賺錢我不知道。”
傳統模式下導演只是拍戲，以前不允許導演賺錢，再說她也不知道怎么賺錢。
趙梅苦笑：“我聽老林說過，你不能陷太深，但我的古裝劇周期大、前途未卜，我在哪里都能拍戲，你要是被拖累……”
白柳聽著有點心軟，雖然她知道這未必都是真話，但能為她想這么多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神情鄭重，看來確是要想好創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