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么樣,棗花和牙牙學語的女兒都成了前后村談論是非的“可憐”對象。
至于棗花為什么會和于浩牽扯在一起?
陳桂芬嘆氣道:
“這孩子其實也挺冤枉的。”
陳桂芬說的是于浩。
也許是徐堯畫的餅和現實落差太大。
又或許是接受不了被拋棄,棗花人早就有點不正常了。
日常又是走在哪里都有議論和指指點點的聲音。
棗花娘丟盡了人,恨棗花爛泥扶不上墻,對棗花時有打罵的時候。
時間一長,棗花受不了就動了輕生的念頭。
那個時間段,正好是年后知青們拿了通知書要返城就學的時候。
開春還沒化凍,棗花跳了塘,于浩是第一個發現下去撈人的。
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
村里樸實老實的人里頭,總有一些見不得人好的。
人救上來以后,當時就傳了閑話。
說什么勾勾搭搭、摸也摸了云云,要于浩娶棗花。
傅璟佑聽了蹙眉:
“那這就娶了?”
陳桂芬嘆氣點頭:
“過程就是這樣的過程,鄉里的閑言穢語你還不知道?就是一把殺人的刀!”
“外面傳得利害,都在逼于知青,說他要是不娶棗花,棗花到頭肯定還得是要跳塘、跳水溝的命。”
“你叔往下壓事兒,可是壓不住,也私下跟于知青做過思想工作……”
“考上大學不容易,于知青將來肯定是有好前程,這事兒換了別個,誰也不能認,換他就更是了。可是這孩子心眼實誠,拖了一陣子買車票,都出發去了縣里,臨門一腳還是回來了。”
陳桂芬很是唏噓感慨;
“過去幾個男知青里頭,屬這個于知青最不著調,可是誰能想到?這個最不著調的,反而是最有擔當的。”
擔當?
有時候“擔當”也不是什么好詞。
傅璟佑問:“他過去跟棗花有過接觸嗎?”
陳桂芬知道他的弦外之音,搖頭道:
“咱們隊上混不吝就徐堯一個,其他男知青大多潔身自好。”
那也就是說,基本不存在于浩對棗花有心動的可能。
那這件事通篇下來,可能考量的,真的就是一個人的良心和責任心了。
人老實點好,可是也不能太老實。
太老實的人,注定要負重前行。
傅璟佑又問:“今年度夏,于浩沒再參加考試嗎?”
“沒去了,你叔看不過去,還說給他批假讓他回去探親,尋思他家里人能勸勸他,他也沒說要回去。”
傅璟佑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么。
沒說要回去,不等于不想回去。
要不然于浩也不會攔下他,說什么想打聽城里的情況……
傅璟佑尋思,等晚點于浩過來找他了,他旁敲側擊問問具體想法。
他不太看好于浩貿然留下來的做法。
當然也不會支持于浩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
但是,老實人不該被這么對待。
傅璟佑尋思,于浩忙完肯定會來找他。
但是直到傍晚,賀家飯菜都端上桌了,于浩也沒有出現。
賀宏進見他頻頻往門外瞧,敲著煙桿問:
“外面到底有個啥,你擱那兒看什么呢?”
“沒有。”
傅璟佑收回目光,想到什么問:
“敏杰呢?擱外邊撒歡一下午了,這個點兒還不回來?”
賀宏進吞云吐霧,擺擺手:
“農忙隊上的小學放假,你二哥接過去了,說等要開學的時候再送回來。”
“難怪從我回來就沒見著人。”
賀宏進說:“半大的小子最是閑人的時候,你二哥帶去還好一些,省得天天鬧得我這頭昏心煩的。”
傅璟佑笑笑沒說話。
知道人在跟前他嫌煩,人不在了,他心里暗戳戳地又念得慌。
所幸賀二哥一家就在鎮上,離得不遠。
他要是想了,還能過去看看。
夜里吃過晚飯,傅璟佑在后院沖涼回來,賀宏進已經捻了干艾草葉把堂屋熏了一圈。
傅璟佑坐上竹床準備休息,臨睡前跟賀宏進提了一嘴,說明天去縣里辦事,順路去看看二哥。
賀宏進點頭,怕他破費,一再囑咐過去看看就行,別買東西。
傅璟佑面上答應,第二天一早騎自行車出去,該買啥還買啥。
他提著東西去鎮里煤炭廠,賀二哥兩口子看見他都非常驚喜。
小侄子敏杰更是。
往他身扒著問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次在老家住多久,說他要跟他一起回爺爺家云云。
傅璟佑拍拍敏杰腦袋,笑說:
“你想回去,我明天再過來接你,今天小叔還有點事兒要辦。”
田桂花忙上前拉敏杰:
“你看看你看看,一點也不知道事,還不快搬椅子請你小叔進屋坐坐?”
敏捷嘿嘿笑,飛快進屋去搬椅子。
傅璟佑和賀二哥一家關系一直不錯,但歸根到底,也沒別的什么可嘮的。
彼此就是聊聊近況。
一方打聽陸淼和孩子們的情況,一方負責答辯解釋。
傅璟佑拎來的東西里頭有肉。
賀二哥也不跟他多拉扯,把肉提出來交給田桂花。
讓田桂花抄兩盤扎實的,說他要跟兄弟坐下喝兩盅。
“二哥,這次就算了,這幾天你要是得空了就回家一趟,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聚,”
傅璟佑攔著沒讓,并且如實相告:
“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給孩子們是上戶口,這事兒還不好說得跑幾趟才能辦下來,不好多耽誤。”
首都山高路遠,賀二哥知道他跑這一趟不容易,當即連連點頭:
“行行,你先忙正經事,這次回來不著急走吧?你多住兩天,我這兩天就能抽出空閑來。”
傅璟佑點頭:“這次會多在家住幾天。”
“那就好,那就好!”
又寒暄嘮了幾句,傅璟佑便起身請辭。
他身上帶著幾個孩子的出生證明。
先去鎮公社過路子開批條,之后便是一層一層地往縣里走。
掐著時間點,想著放假期間媳婦兒大概起床了,傅璟佑在縣里郵局撥了京北那邊的電話。
中間隔了十多分鐘等人傳呼,電話再次被接通時,傅璟佑情緒忽然有點不平。
京北家里他料理好了才走的。
分開三四天,原本還沒覺得想念什么的,可一聽話筒那邊傳來溫溫柔柔“喂”的一聲。
傅璟佑胸腔酥麻,剎那瞬間,迫切地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