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楚千墨
這一架,打了快半個時辰,終于,夏振源再也沒力氣了。
他倒是想用牙齒,但是嘴張開,下頷就被夏馳霄給推遠,他不論換什么姿勢,換什么方位,都咬不到人。
他放棄,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夏馳霄也坐在地上。
如夏振源所見,錦衣也沾了不少灰,但是,臉上也挨了一拳,但是,他坐著的樣子,卻仍是背脊挺直,絲毫不像夏振源這種累如死狗,全身都疼,疼起來眥牙咧嘴的樣子。
一個呼哧喘粗氣,一個坐在那里不出聲。
過了一會兒,夏馳霄用腳踢踢躺在地上的夏振源:“休息夠了沒有?再來!”
夏振源緩慢地坐起,讓自己靠著墻,卻沒有再來。
他看著夏馳霄,眼神復雜又古怪,最后,只是別過臉去!
“怎么,不打了嗎?你不是說我搶走了你的一切?你怕了?”
這句話成功讓夏振源激動地跳起,怒道:“老子不怕!”
只是,他身上挨了不少拳腳,跳起來的動作太大,扯得他臉上痛得抽搐,這一抽,又帶動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吸氣。
王八蛋下手真狠!
夏馳霄看著他。
他再次別過頭,挨著墻腳滑坐在地上。
片刻,他才悶悶地道:“你才是他們的兒子,不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是我占了你的位置二十二年!”
他撲哧撲哧地又笑了,只是這笑聲里,自嘲和譏諷更多:“我說恨你,我要打你,哪有資格啊?該打的是我,你才該恨我!”
夏馳霄看他:“你就準備一直這樣下去嗎?”
“不然呢,我還能做什么?”夏振源只是掃了他一眼:“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活了二十二年,就特么是個笑話!”
夏馳霄看著他,目光冷靜,聲音殘酷:“你之所以活成了一個笑話,不是因為你不是他們的兒子,而是因為你不是他們想要的兒子!”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明顯嗎?”夏馳霄道:“因為你是個廢物,所以他們才不要你,要不然,多養一個兒子又有什么了不起?這么大個侯府還養不起一個人嗎?”
“我特么……”
夏振源的暴脾氣,他幾乎又要跳起來動手,但是,他又頹然把手放下了。
他不是廢物是什么?
以前他仗著是離陽侯府的大公子,吃喝玩樂,囂張跋扈。一旦離開了離陽侯府,他就什么都不是。
跟餓狗搶吃食,跟乞丐搶饅頭。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哪怕是天晴四處漏風,下雨處處漏雨的破廟,他也住得并不安穩,隨時都可能被人趕走。
他是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廢物。
這種認知,讓他哪里還有臉去跟人打架?
夏馳霄輕蔑看他:“你要真能再跟我打一架,我還高看你兩分,現在看來你果然是個廢物。即使我沒有頂替你的一切,在離陽侯府,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夏振源咬牙,戾氣在他胸臆意涌動。
夏馳霄繼續道:“你說說里還有什么?定親三年的親事被對方退了,活了二十二年的侯府,被養父母趕出去了。和乞丐爭搶的一個饅頭,也要做兩頓吃!”
夏振源拳頭緊握,他狠狠地瞪著夏馳霄,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來:“是我占了你的身份二十二年,但那不是我愿意的。我倒寧可在我親生父母身邊,也許我過得比現在更好!”
“在親生父母身邊?”夏馳霄笑了,笑容涼薄:“快別這么說了,你這樣的廢物,不配當我養父母的兒子!”
夏振源咬牙切齒,面前這個人,奪走了他的一切,現在還來言語誅心,他字字句句,有如殺人的利刃。
如果這句話是他的親生父母說,他認。
可夏馳霄憑什么?
他咬牙冷冷道:“你不過比我命好罷了,如果你沒有和我互換身份,今天的你,也不過是離陽侯府一個紈绔。離陽侯夫人生你的時候難產,又遇上當時那種復雜混亂驚險的情況,幾乎一命嗚呼,因此她從不喜歡我,所以我是在替你受過!你享受了我親生父母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說這些?”
他忽地伸手,猛地抓住夏馳霄胸前衣襟,一雙眼里,狠戾而冷厲:“告訴我,我親生父母是誰?”
“你想去找他們?”
“我不應該去找他們嗎?”
“你難道沒有聽京城人傳說,我是鄉野長大的?”
“那又怎樣?”夏振源的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強烈的愿望。
他不該再這么下去,他要去找他的爹娘,哪怕他們是鄉間百姓。正好離開京城這個人情涼薄的地方。
日子再苦,至少他和自己真正的親人在一起!
自從被趕出離陽侯府之后,他成了一個平頭百姓,離陽侯府那樣的高門府第,他以前進出隨意,但現在,卻已經可望不可及。他也找不到夏馳霄,他也再沒了消息來源,他身邊只有乞丐流民,誰會去關注那些高門貴公子呢?
現在夏馳霄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覺得,這是他唯一可以知道自己父母是誰,身在何處的機會!
夏馳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也冰冷,他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地道:“你還是先讓自己像個人,再去找他們吧!”
打量的目光那么明顯,目光里的輕視和鄙夷也一樣明顯。
這樣的目光讓夏振源很生氣,但是也很無力。
他都羞于看一眼自己。
此時的他,的確不像個人!
他定定地看著夏馳霄,卻不知道該繼續堅持,還是等以后再說!
夏馳霄突地道:“從軍,干不干?”
夏振源怔忡了一下,他沒太聽懂。
夏馳霄站起,轉身就走。
夏振源忙道:“能吃飽飯嗎?”
“就算你是飯桶,也管飽管夠!”
夏振源眼睛一亮,但又泄氣:“我從不了軍,我現在已經被踢出了離陽侯府的戶籍,我是黑戶!”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你只說你干不干!”
“干!”夏振源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幾個月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已經過夠了。
但凡有能站著活,誰愿意跪著生?
但凡可以活得像個人,誰想做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