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河把濕答答的大手往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干,搭上陳守興的肩膀,笑呵呵道,“老五而今日子過得舒坦啊,借哥點銀子花花唄,等哥……”
陳守興拍開他的手,低頭用木瓢舀水洗著手指,淡淡地道,“沒錢,我都是吃白飯靠媳婦養,哪有銀子,十賭九輸三哥該曉得。”
陳守河握了握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十賭九輸他自是曉得,但萬一呢?不賭他這輩子都沒出路跟爹娘一樣起早貪黑活著窩囊,遇上天災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陳守興剛出灶房沒走幾步,就聽見院子里他娘在囑咐人偷偷賣豬占便宜的事兒。
他娘喜歡占便宜的事兒,他是曉得的,這村里又有幾個不愛占便宜的?只不過他娘更貪心點兒,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過得好點,都是窮鬧的。
趙苗苗瞧見他過來,小碎步跑了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眉頭皺緊帶著苦惱。
陳守興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抬眸開口道,“娘不行!這么大一頭豬運出去不容易,想偷偷滿著人難,稍有不慎讓人瞧著了,對咱們家名聲不好!”
李胖丫眨眨眼嘀咕道,“咱們家的名聲本來就不咋滴啊!”
趙苗苗:“……”
陳家人:“……”
你個憨憨說啥大老實話啊!
陳守興抽了抽嘴角,扶額道,“這不一樣!外面傳咱家人頂多是愛占小便宜兇霸道不好惹,這在鄉村里不算啥壞名聲!”
趙苗苗震驚臉:相公,咱們家在外頭是這樣的名聲嗎?
陳守興繼續勸說道,“雞不算貴重,娘嫂子平時小打小鬧要多人一只雞作補償,外人頂多說咱們記仇,但這頭豬要一兩多銀子,娶個媳婦聘禮也就三兩銀子左右,讓外人知曉咱家偷偷賣豬——那是貪心,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咱們家名聲就毀了!”
陳家所有人都沉默了,皺緊眉頭糾結。
陳老太不太甘心道,“老五,咱們小心點兒也許不會被發現……”
陳守興強硬打斷道,“娘!萬一讓發現了呢?兒子還好說,但家里頭的閨女咋辦?尤其是慧慧招娣得說親了!”
何氏立刻緊張了,“娘,咱們還是不占這便宜,算了吧!”
王紅梅也點頭,“姑姑,家里有這么多閨女都沒幾年要說親了,賭不起啊!”
李胖丫沒有閨女,但也說不出為了頭豬賭上侄女的話,忍著肉疼點頭道,“娘算了,這豬咱們不要了。”
董氏沒意見,反正賣豬的銀子又到不了她手里,愛咋的就咋的。
陳家小男子漢們都搖頭道,“奶奶,姐姐比豬貴重多了,咱們才不要她的豬!”
陳家閨女們:“……”
弟弟啊!大可不必把我們跟豬比!
趙苗苗扯了扯婆婆的衣袖,“娘~”
陳老太板著臉咬牙道,“你們都說不要了,老娘還能做惡人嗎?聽老五的!”
趙苗苗笑了,眼睛亮閃閃地看向她相公。
陳守興勾了勾嘴角道,“娘,咱們不貪柳家的豬,不是把豬給她家,咱家的豬比她家的肥多了,咱們找屠夫過來在鄉親們面前將那頭養不活的豬殺了,順便把柳家的那頭豬稱重算價減去咱們辛苦養一頭豬該掙的銀子,算錢還給柳家!”
趙苗苗瞧了眼豬圈里的豬,傷的豬比要來的那頭大了一圈,直接給柳家的話,咱們家就虧了!相公這么處理適合。
陳老太一開始覺得麻煩,但聽到最后眼睛亮了,“就這么辦!老三去找劉屠夫!”
半個時辰后,陳守河將劉屠夫找了過來。
金寶銀寶幾個繞著村子大聲喊,“殺豬了殺豬了!”
沒一會兒陳家院子里圍了一堆人。
陳守興開口道,“鄉親們,柳鰥夫砍傷的豬沒法養活了,現在賣掉頂多就賣個本錢,我幾個侄女辛辛苦苦打了半年多的豬草不能白忙活,這肯定得柳家賠是不是這個理?”
眾人紛紛點頭疑惑道,“你家不是要柳家賠了一頭豬嗎?”
陳守興笑著道,“我娘心地好,她回去琢磨著算了算,想起自家讓霍霍的豬還能賣,柳嫂子孤兒寡母不容易,只要柳家賠我家養一頭豬該得的利。”
陳老太心地好?圍觀村民們都瞪大眼睛,他在說笑話嘛?
柳蘇氏眼紅死死盯著原本是她的豬,聽這話回頭問道,“只要賠一頭豬該得的利是什么意思?”
陳守興沒回她話繼續道,“今兒個當著大家面把從柳家要來的稱一稱,讓劉屠夫算價,當我陳家是買柳家的豬。”
圍觀群眾面面相覷問,“陳老五你這話啥意思,啥當你陳家買柳家的?”
陳守興指著正在稱的豬,回道,“我家養一頭豬能掙半兩銀子,如果這豬算價是一兩,我家給柳嫂子半兩銀子。”
柳蘇氏聽養一頭豬能掙半兩銀子就想說掙不了那么多,但又怕陳家反悔不給銀子,把話咽了回去。
陳家人如果曉得她想啥,一定翻白眼罵道,我家的豬比你養的好多少沒點數嘛!
圍觀村民們不覺得半兩銀子有啥不對,掰著手指頭數數,明白了又不可置信地看向陳老太。
“陳大娘這次真的沒占便宜啊!”
陳老太翻白眼道,“我什么時候占人便宜了?我兒媳婦辛苦盯人,耽擱活才逮住人,不就該向偷東西的人賠償嗎?再說了賠多點,肉疼死他,下次看他還敢不敢來!”
趙苗苗:“???”
李胖丫跟王紅梅連連點頭一臉贊同。
圍觀的村民們三觀都震了震,心里想說不對,但腦子又覺得有道理。
陳老太看他們呆愣的模樣,心里就忍不住罵,真蠢都是木頭木腦,果然不是人人都像老娘這么聰明!
劉屠夫跟幾個村民稱好重,算好豬錢,陳老太忍著肉疼猶猶豫豫遞著銀子。
柳蘇氏瞧著她這樣子,連忙一把搶過撒腿就跑,就怕晚一點兒,陳老太后悔把銀子搶回。
圍觀村民們見陳老太真把銀子給了人,這才確定是真的不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