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巴特爾攔住的人說道:“城郊存放棉花的庫房失火,所有的棉花都付之一炬,賣棉花的農戶來找商鋪老板要個說法,可是卻發現人去樓空,商鋪老板不知道昨夜什么時候卷著鋪蓋走人了,這些農戶沒處找人要錢去,能不傷心欲絕嗎?”
李嫻韻透過車窗看著說話的人,問道:“這些農戶沒有收到錢,怎么就放心地把棉花賣給了商鋪老板?”
那人輕嘆一聲,“這還不是被人坑了嘛。起初這家商鋪以高于市面的價格收購農戶的棉花。收購的并不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些農戶賺了錢,嘗到了甜頭。后來那商鋪又要收購更多的棉花,但是以商鋪沒有流動錢財為由,允諾先打欠條,等棉花賣出去之后再把錢補上。”
后面的事情,李嫻韻不用聽也知道了,這些嘗到甜頭的農戶,便把家中所有的棉花都賣了。
可是棉花庫房失火,商鋪老板也跑了,手中的欠條也就沒有用了。
這些可憐的農戶一分錢都沒有落下。
這一年算是白干了。
李嫻韻來到房門大敞、一片狼藉的商鋪跟前,不少女人坐在臺階上拍著腿,邊哭邊罵,跟著的孩子見大人哭了,也在哭。
亂做了一團。
女人孩子們哭泣,男人們則義憤填膺地討論起來。
“火應該早就著起來了,等到發現的時候,里面的棉花已經燒得不成樣子,根本就搶救不過來了。”
“這些挨千刀的,就這樣走了,就應該把他們都抓回來,剁了他們。”
“已經報官了,可是想來不會有什么用。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抓人?”
有人沮喪地說道:“咱們這一年的辛勤勞作算是白費了,讓人怎么活呢?”
人群沉默下來,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李嫻韻站了片刻,轉身上了馬車,隨著馬車漸行漸遠,凄厲的哭聲也越來越小。
幽蘭坐在李嫻韻對面,疑惑不解道:“主子,您不救救他們嗎?這些農戶真的很可憐。”
她這個主子最是人美心善、同情弱小的,若是遇到不平事必然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可是今日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便上車離開了。
實在是太奇怪了。
李嫻韻看著幽蘭說道:“管自然是要管的,只是他們現在剛受了騙,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只能通過別的方式幫助他們了。”
“別的方式?”幽蘭疑惑。
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巴特爾趕著馬車,問道:“公子,咱們去哪里?”
“官府。”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官府,令李嫻韻沒想到的是,接管官府的竟然是尉遲芊的親哥尉遲洪。
尉遲洪坐在府衙里查看犯人的供詞。
昨日抓的那幾個官員倒是吐了個干凈,把科斡供了出來。
只是別的重要訊息一個都沒有,顯然他們知道得并不多。
科斡作為后梁的奸細,自然不會過多地暴露自己。
看來還是得從科斡入手,讓他供出更多的人。
尉遲洪起身準備親自審訊科斡。
剛走到門口,便看到府衙外走進來三個人,其中一人他再熟悉不過,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尉遲洪停下腳步,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李嫻韻向尉遲洪曲臂行了一禮,“參見尉遲大人。”
尉遲洪一只手放在背后,一只手耷拉在身側,聽到李嫻韻見禮,放在身后的大手,手心發熱,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李嫻韻隱瞞了身份,明白就里的都知道。
尉遲洪語氣如常,“李公子來縣衙,不知道有何貴干?”
“還請尉遲大人借一步說話。”
二人在外面寒暄也不過是給旁人看的。
尉遲洪將李嫻韻迎到房子里面,外有幽蘭和巴特爾,還有旁的士兵把守。
李嫻韻說道:“今日我前來,是希望尉遲大人以官府的名義發出兩份告示。”
“什么告示?”尉遲洪看著她問道。
“一份告示是有關收購散戶棉花的,另外一份告示是為制衣坊招納幫工的。”
收購了大量棉花的商鋪,庫房突然失火,棉花毀于一旦,絕非偶然。
眼下想要大面積收購棉花已是不能,只得收購散戶的棉花。
另外招納幫工,也是為那些可憐的農戶解決生存問題。
況且這些農戶本就是種植棉花的,消息也比較靈通,必然知道很多囤積著棉花的散戶。
如此一來,收購棉花便省時省力了。
尉遲洪欣然答應,“好。”
李嫻韻笑道:“有勞尉遲大人了。等到有進展還請尉遲大人告知我。”
“好。”
尉遲洪一直把李嫻韻送到了府衙門口。
他想要向李嫻韻再次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可是這么多人,若是這么做了,必然會傳到耶律焱的耳朵里。
耶律焱將李嫻韻視若珍寶,寶貴得如眼珠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護著,害怕有人跟他搶。
他若是挑明了二人的關系,耶律焱定然會多想。
顯然,李嫻韻也不想節外生枝。
他們在上京見過好幾次,李嫻韻都裝作不認識他。
出了縣衙,李嫻韻一行人來到一家木工行。
眼下正值冬日,做物件的人愈發少了。
看門的小廝坐在門口,靠在椅背上曬太陽,時不時打一個哈欠,愜意瀟灑。
當看到李嫻韻一行人走到跟前,小廝只以為是問路的,依舊保持著慵懶的姿勢。
巴特爾說道:“告訴你們掌柜的,來活兒了。”
而且是大活兒。
那小廝一聽,瞬間來了精神,神色也熱情起來,“幾位客官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報。”
里面隱約傳來說話聲,下一刻便有一個白著胡須的老翁走了出來。
他手指粗糙,手上布滿了繭子,既是掌柜的,又是木工。
老翁將一行人迎了進去。
李嫻韻四處打量。
雖然這木工行從外面看著鋪面不大,里面還是挺寬敞的。
分為了好幾間房,他們所在的大廳,靠墻擺放著各種器械,中間還擺放著一個正在制作的妝奩,旁邊堆砌著成卷兒的白色木屑。
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的清香。
老翁讓小廝去倒茶,又從角落里面搬來三個粘著木屑的椅子,將上面的碎屑掃落。
“坐。”
李嫻韻依言坐了下來,問道:“老伯,店鋪里面只有你們兩個人?”
老翁也找個地方坐了下來,“除了我倆,還有七八個木匠,歲末生意不多,便讓他們回家與親人團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