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日久見人心（二更）
制衣坊雖然在科斡的主持下烏煙瘴氣，但是也有真有辦實事的人。
只不過這些制衣坊的老人被科斡一再打壓排擠，只能做一些又累又重的活兒。
李嫻韻從這些在制衣坊做活多年的人身上，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最初的時候制衣坊在官府的主持之下，還是挺正常的。
自從科斡來了之后，勾結官紳，排除異己，手伸得也越來越長。
制衣坊原來那些正兒八經的女工都被以各種由頭辭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些被罰沒的官眷，還有被綁架來的漢族女人。
他們隨意榨取這些可憐女人的勞力，卻不用付出任何的成本。
短短一年各個都掙得盆滿缽滿。
更讓李嫻韻沒有想到的是，制衣坊的后院竟然還豢養著不少衣衫鮮亮的女人，她們因為長相出眾，備選了出來，不用出賣勞力，卻不得不出賣身體。
科斡用這些女人陪那些官紳，替他籠絡權貴。
慕容策用在他身上的伎倆，他學到了精髓，并隨之加注到別人的身上。
整個制衣坊已經爛到了根兒里。
李嫻韻了解了情況之后，又讓人將這些女人的名冊找來，在翻看的過程中又發現了不少問題。
有不少女人的名字被劃掉了，竟然有幾十人之多。
李嫻韻心情沉重，問了知道內情的小廝，果然跟她想的一樣，這些女人都被迫害致死，以極其凄慘的境遇離開了人世。
身處亂世中，百姓們的命如草芥，成為歷史長河中的沙塵，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逝，激不起一點兒浪花。
無聲又無息。
真是可悲可嘆。
被迫害的女人被裹了破席丟了出去，新的女人又通過罪奴的身份被送了進來。
源源不斷。
制衣坊儼然一個吞人不吐骨頭的魔窟，陰森可怕。
人們都說，世上還是好人多，但是三兩個壞人就能毀了很多好人的一生，毀了不知道多少家庭。
像科斡這樣的大惡人，毫無禮儀廉恥之心，居然也配有妻兒？
李嫻韻將登記在冊和后院那些未登記在冊的女人統計了一下，總共兩百三十三人，很大的數字。
她讓人將這些女人的名字重新謄抄了下來。
然后帶著人去各個廠房巡查。
因為棉衣要得急，織布機還有紡棉機只能一點點地更新換代，大部分還是要用舊的。
統計好可用的器械之后，李嫻韻又帶人將庫房已經制好的棉衣、布料統計歸類好。
一切都做到心中有數，這才命人將女工們聚集在一起。
她告訴眾人科斡等人已經被抓了起來，并宣布自己以后會管理制衣坊。
女工們一聽科斡和那些作惡的小廝都被抓了起來，無不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熬了這么多年，終于熬出頭來，這些惡人終于被制服了。
她們對李嫻韻敬重不已，這是拯救她們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人啊。
只是他們也不敢輕易相信李嫻韻，誰知道李嫻韻是不是別有所圖？
李嫻韻當然知道她們的心思。
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須得日久見人心。
得緩緩圖之。
李嫻韻告訴女工們，待兩萬件棉衣制作完成之后，她會跟官府商量，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爭取給她們謀到好的出路。
女工們聞言，那早已經暗淡的眸子漸漸恢復了些許光彩。
絕望的心也慢慢被希望的花火縈繞喚醒。
若這位清秀儒雅的李公子說的是真的，她們來世結草銜環、當牛做馬也要感謝她的大恩大德。
講了這些之后，李嫻韻為女工們重新分配了廠房。
之前那些廠房逼仄潮濕擁擠，李嫻韻便讓人騰出好幾間無用的房子作為廠房。
這樣每個房間都能松快很多。
李嫻韻讓女工們先打掃廠房，待打掃好之后，再開始織布的織布，紡綿的紡綿，縫制的縫制，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到了午時，女工們來到了飯堂。
飯堂里面自是飯菜飄香，惹人垂涎。
其實，自今晨開始，她們的吃食便得到了改善。
居然可以吃到正常的餅和菜，而且菜里面還有肉。
有些女人在制衣坊里呆了四五年，第一次吃這么好的飯，也是第一次吃飽飯，更是第一次沒有聽到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當這樣好的飯菜到了她們手上的時候，這些女工們卻不敢相信。
甚至有人以為這是她們的斷頭飯，有人嫌她們是累贅，在她們的飯菜里面下了毒。
畢竟昨夜的動靜很大，那個長得清秀的白面公子立在烈烈火光中，冷肅威嚴，完全沒有白日里的和煦親切。
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已經適應了黑暗，便覺得世界上本就是黑暗的齷齪的。
她們以為自己出了狼窩又入虎穴。
沒有一個女人敢吃飯，直到一個暗衛說道：“你們放心大膽地吃，飯菜里沒有毒。”
他說著吃了一口。
女人們這才敢風卷殘云地吃了起來。
用過了早飯，她們本以為再也沒有這樣好的待遇了，沒想到午時的飯菜更加噴香可口。
女人們吃著飯，不少人落下了淚。
她們一定得好好干，以回報李公子的大恩大德。
李嫻韻對外以李公子自稱。
李嫻韻稍稍用了飯，便帶著人去聯絡賣棉花的商人。
戰事一起，糧食、棉花等生活中要用到的必需品便變得特別緊俏。
棉花也是水漲船高。
契丹本是盛產棉花，但是去歲的雪災影響實在深遠，很多種地的百姓連棉種都買不起。
耶律焱為了保證農戶的利益，從國庫撥款到各地，為的就是讓農戶們分到足夠的棉種，用來種棉花維持生計。
這一政策顯然沒有很好地落實到燕州，種植棉花的農戶并不多，才會導致棉花愈發稀少。
所以耶律焱命人連夜抓那些燕州的官員，實在是太應該了。
李嫻韻昨晚將與科斡接觸的官員抓住了之后，就沒有再管了。
今晨從巴特爾的口中得知，在可汗的親自授意之下，派出了烈焰軍的得力將領，直接接管了燕州縣衙。
那些跳梁小丑之前蹦跶得有多厲害，眼下就落得有多凄慘。
李嫻韻的馬車剛踏上一條街道，便聽到街上傳來好些女人和孩童的哭泣聲。
另有人結伴說著話，臉上充滿了同情。
巴特爾攔下一人，問道：“請問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