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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趙二人,原本都是以為謝簡用了某種秘法,遮掩了本身境界修為。
可如今他吞吐精氣之時,就將境界顯露了出來。
確實是氣海境無差。
難道他當真是初入練氣之道?
可當時那驚艷璀璨的一劍,又斷然作不得假。
這又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他是在沒有真氣的情況下,使出的那一劍?
還是如此璀璨奪目的一劍……
世間當真會有這樣的劍法、這樣的人嗎?
兩人相視,各自透出驚疑。
謝簡剛剛自定靜神照之中醒轉,這是燕東方教他一個法門。
能令人神思安定、諸欲不生,達到返照體內天地的境界。
他離返照體內的境界還差著些距離,不過這法門卻能讓他雜念不生,外物難擾,全神運轉玄武食炁法。
所以,即便他六感敏銳,剛才也沒聽到兩人的話。
“恭喜謝兄練成神功。”
“兄臺,恭喜了。”
轉瞬間,燕東方和趙君都神色如常,笑著朝謝簡道喜。
謝簡也是喜不自勝,強行壓下心中欣喜,正色道:“多虧燕兄為我解秘,授藝之恩,言語太過蒼白。”
又看向趙君:“還有趙兄,這幾日有勞照料之情,謝簡都記在心里了。”
燕東方笑著搖頭,沒有說話。
正如他所猜測的,這是謝簡為了讓他們心中沒有負擔,才想出的法子。
這等仁義心,謝來謝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認為謝簡那句話說得很好:都記在心里便是。
趙君笑道:“兄臺,你要是謝我,到了南郡,就多陪我到外面多逛逛,多吃些美食,”
“不瞞你說,家中長輩管教甚嚴,我雖生于南郡,其實并沒有多少機會出去叱。”
謝簡道:“那敢情好,到時只要趙兄愿意,謝某請你吃遍天下美食,又何止南郡?”
說話間,他暗自盤算了下自己摸來的金銀,這些錢已經不少了,可要放開了吃,應該撐不了多久吧?
可得想點辦法再摟錢才是……
“好,既如此,一言為定!”
趙君笑著走了過來,伸出小指。
“呃,一言為定。”
謝簡愣了一下,只好也伸出小指與他勾在一起。
心里卻在嘀咕,這世子怎么這么孩子氣?
趙君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指,旋即正色道:“兄臺,既然你修煉有成,那咱們也該上路了。”
燕東方走了過來:“這幾日,周圍來了不少行蹤詭異之人,都被世子設計引開,”
“十有八九,是來追世子的,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能反應過來。”
謝簡聞言微驚,轉瞬便神色如常,點頭道:“好,那咱們這就走?”
兩人相視一眼,也沒多說。
將廟中篝火處理了一下,拿起隨身之物,便離開了這座破廟。
離開前,謝簡回頭看了一眼黑夜之中,荒草叢生,有些陰森的破廟,竟然有幾分不舍。
旋即自嘲一笑,大步離去。
“兄臺,你不好奇,那些人為什么要追殺我嗎?”
路上,趙君忽然問道。
謝簡道:“自然好奇。”
趙君奇怪道:“那你為何不問?”
“我在等你說。”
“你怎知我會說?”
謝簡笑道:“你現在不是正要說了?”
趙君一怔,旋即白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明明自己想知道,還非要等我來問。”
謝簡忍不住寒毛豎起,暗自吐槽:你長得夠秀氣了,再做這種姿態,可真就是吃桃桃好涼涼了。
燕東方看著兩人笑了笑,也沒有進來插話。
“他們是為了白猿神劍譜。”
趙君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目光盯著謝簡神色。
“白猿神劍譜?”
謝簡心中一動。
倒不是貪圖什么劍譜,而是對“白猿”兩個字有點敏感。
怎么又是白猿?
“那是什么?”
趙君見他除了疑惑和好奇,并沒有其他反應,心中不由為之一松,旋即生起幾分歡喜。
這幾分歡喜也顯露在臉上,滿是笑容。
“你可聽過越楚子?”
謝簡驚訝:“春秋戰國的越女?”
趙君點頭:“不錯,傳聞中,竹劍一枝,令三千越甲束手戰國越女。”
“若傳說是真,那這位越女劍道之精,恐怕已經能與當世‘天上仙’之流一較長短。”
“世人傳說,春秋之時,曾有一人,這位越女斗劍,不相上下。”
謝簡心道,能與越女不相上下的劍法,定是那所謂的白猿神劍了。
果然,趙君道:“那人所用的劍法,就是那白猿神劍。”
“事實上,神劍確是神劍,但這神劍之所以被喚作白猿神劍,是因為那使劍之‘人’,其實并非人,而是一頭白猿,”
“從始至終,那白猿也只是驚鴻一現,與越楚子斗劍不勝之后,便再也不曾現于世間,”
“即便只是這驚鴻一現,也令‘猿劍仙’之名,傳于后世。”
“白猿神劍譜,正是那位猿劍仙所傳劍法。”
謝簡好奇道:“這與你有何干系?難道那白猿神劍譜被你得了?”
他有袖里青蛇劍意,本應對這白猿神劍譜不必在意,但也正因袖里青蛇,他對“劍”更感興趣,甚至有點“劍癡”的趁勢。
只不過他這種癡迷,屬于見獵心喜,并非一定要占有的貪婪。
而且,一頭白猿,居然有劍仙之名,實在令人好奇。
不知道南林縣要追捕的白猿妖,會不會和這事有關?
還是只是個巧合?
趙君看了他一眼,見他目中并無半分貪婪之色,心中高興。
不愧是謝兄臺,這般高潔性情,果真世間少有。
“此事說來話長了。”
趙君開始說道:
“我父是平南王,兄臺當已知曉,我父曾受命,率軍平定南蠻,在我年歲尚幼時,便將我帶在身邊,隨軍征戰,”
“一次交戰,南蠻伏兵于南林之中,令我父陷入苦戰,亂軍之中,我也被沖散,”
“也算我命大,活了下來,還機緣巧合,發現了一處刻著劍法的山壁,”
“回去之后,我父知曉我此番際遇,便吩咐我務必守口如瓶,不得泄漏半點,”
“我也聽從父命,雖是習劍十數年,但從來不曾在人前顯露,別說無人知曉我曾于南林尋得劍法,甚至除我父王外,無第三人知曉我竟身懷武功,”
“直到不久前,我奉父命進京,代父向當今陛下呈送歲賀,”
“返途之時,江湖上突然盛傳,失傳千載的猿劍仙傳承絕學,白猿神劍譜現世,且就在我手上。”
謝簡道:“這是有刁民要害你啊。”
“啊?”
趙君微愣,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有謝簡身上的官差服,旋即抓抓頭:“如此說法……倒也不錯。”
雖然怪怪的。
“知道是誰嗎?”
趙君搖搖頭:“來追殺我,欲搶奪劍法的,各路人馬都有,世家高門,名門大派,江湖匪盜,都或明或暗來圍堵過我,”
“別說是江湖武林,怕是半個天下都聞風而動了,主謀究竟是誰,無從辨別。”
謝簡忽然想起來,前兩個月,他曾經見過好幾次江湖廝殺,那些人似乎都是在爭奪著什么東西的下落。
他只遠遠聽到“世子”、“劍”之類的字眼。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因為趙君的下落而爭。
“不過是一門劍法,竟能引得這么多人發瘋?”
謝簡這話,讓燕東方和趙君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趙君嘆道:“謝兄臺不愧是高風亮潔,澹泊寡欲,只可惜,世人皆喜餐腥啄腐,追名逐利。”
“莫說是這等堪入天上秘學之流的絕世神劍,縱然只是些許銅臭,亦能令多少至親手足反目?”
如果是錢,那我還真想逐一逐……
謝簡暗自嘀咕。
“所以,你當年所得的,真的是猿劍仙留下的劍譜?”
他這問題其實已經犯上江湖大忌,只是他連江湖都沒有真正走過幾日,哪里知道這些?
好在趙君也早認定他為人,并沒有在意。
點點頭,卻又搖頭道:“是,也不是。”
“當年猿劍仙與越女斗劍,越王與三千甲士皆在旁觀戰,”
“我看到的劍譜,其實是越王軍中一位甲士暗中記下,怕將之遺忘,偷偷就近刻于山壁之上,以備來日再回返參研,”
“只是不知為何,后來那甲士似乎并未回返,否則,應該不會將那面山壁留下。”
“山壁上所刻,不僅有猿仙劍式,也有越女劍式,只可惜,那甲士雖也是劍道高手,但到底與猿仙、越女天地之別,無法得其劍式真意之萬一,”
“留于山壁上的劍譜,更只余其形,不得其神。”
趙君臉上滿是遺憾。
謝簡也有些遺憾。
若是能得到這些劍譜,不說能不能與袖里青蛇比,至少也能成為他在劍道上的積累。
燕東方笑道:“世間之事,不可強求,世子也不必掛念,有其形無其神,也未必是壞事,”
“若得其神,那是猿仙之劍,空得其形,他日世子若能以劍通神,那便是世子之劍。”
趙君猛然醒悟:“燕大哥所言極是,多謝燕大哥指點。”
謝簡聞言也若有所思。
以劍通神?
那應該是很高明的劍道境界了?
他的袖里青蛇劍意,不正是像燕東方說的一樣?
那是呂大仙兒的劍,不是他的劍,所以他才能那么輕易地使出來,卻又僅此而已……
三人一路向南郡而去,雖是小心翼翼、緊趕慢趕的逃亡路,但彼此高談闊論,談天高海闊,談江湖紛擾,談劍道武學……
幾乎無所不談。
都是性情相投之輩,如同多年的兄弟好友一般,就差斬雞頭、燒黃紙了。
過了半月有余。
趙君忽然指著前路喜道:“謝兄臺,我們快到了,前面再有十里,就是南郡。”
謝簡才驚覺他們竟然已經快到了南郡。
而一路上,竟都沒有遇上任何阻路的人。
趙君似乎看出他的疑問,笑道:“兄臺不知道吧?燕大哥除了劍法通神,還有個‘萬里追蹤’的本事,”
“被他盯上的人,縱然相隔千里萬里,也逃不出他的追索,論及躲避追蹤,這天下也沒有幾人能與他相比了。”
燕東方笑了笑,雖沒說話,但看得出他對自己這本事也很自得。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內力被千秋塵斷化去,竟然還有自信能護送趙君。
這一路上也出奇地順利。
恐怕對他們來說,這一路有自己沒自己,都沒多少區別。
“小心了。”
就在這時,燕東方忽然神情微凝。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么不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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