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就在這里！倉庫既然是兵部蓋的，肯定是用來儲藏軍備之物。按照軍中條例，此等建筑修建時必須達到避水、避風、避火、避雷條件，才能通過驗收。
軍工廠占用之后，不光不會荒廢還要加強，又怎么可能遭到雷擊？就算真有偶然，也不該6座倉庫一起被毀。難不成蘭州地界突然來了臺風，比呂宋島的雷暴還厲害？”
一座軍火庫炸毀本不算大事兒，這個年頭的炸藥、發射藥生產存儲都不太安全，幾乎每年都會發生類似事件，根本不應該送到皇帝案頭上。
總參謀部為了減少此類事件的發生概率，在生產和存儲方面做了很多有效安排，從選址、修建到開工、存儲、運輸、監管，都有成文的條例。
比如存儲，按照總參謀部的規定，像炮彈、手榴彈、定裝子彈、炸藥卷這樣的爆炸物，是不能大批量存儲在一個倉庫里的。即便倉庫區很大也得分開存儲，確保一個炸了不會波及另一個，引起連鎖反應。
這些條例是總參謀制定成文下發的，但其中不少內容都有洪濤參與，根本不用翻書，全在腦子里刻印著。
聽到王承恩的描述之后，馬上就有了諸多疑點。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那這場爆炸就是人禍，肯定有責任人。
其實到這里，洪濤也沒打算插手。區區幾萬發炮彈、十幾萬發子彈、幾噸銨油炸藥、千把條步槍而已，炸就炸了。既傷不到國本，也耽誤不了前線部隊的供應。
然而當他聽到兵部、工業部、總參謀部派去調查法的人員在回程遭了車禍全都遇難之后，腦海里頓時又浮現出一個場景，殺人滅口！
爆炸年年有，車禍也年年有，但爆炸和車禍碰到一起，死的還是調查組，碰巧的概率就相對低很多了，值得詳細過問下。
“若不是雷電，又該是什么？”
皇帝所講的東西王承恩基本全能聽懂，只是不清楚為什么炸了那么多次，甚至連皇家火藥廠的倉庫也炸過，皇帝卻獨對此次這么上心。
“還記得景陽二年王恭廠爆炸嗎？”洪濤沒有直接回答為什么，而是用問題代替了答案。
“啊！難不成是人禍？”有時候問題會比答案更能讓人頓悟，王承恩當然知道王恭廠爆炸，當年蹴鞠隊可是全程參與了的，而他就是蹴鞠隊的隊長！
“是不是人禍目前下結論尚且過早，但可以查查。”雖然有諸多疑點，洪濤仍舊不能下結論就是人為，巧合的概率再小也是存在的。
況且為什么會有人冒著巨大風險去炸毀一座對大明軍隊無關緊要的彈藥庫，事后還要謀殺前來調查的朝廷官員，目前還找不到合乎情理的解釋。
“是讓總參謀部派人，還是由錦衣衛出面？”
皇帝說應該查，王承恩就認為絕對應該，到底為什么查完就一清二楚了，用不著現在這么大好奇心。只是該由誰去查還需皇帝明確表示，不同的部門代表了不同態度，非常重要。
“兵部、工業部、總參謀部、錦衣衛各去各的！但不要和他們說是朕的意思，具體該怎么說你自己編排，總之要合情合理。然后讓蹴鞠隊也行動起來，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匯報詳情。”
四條戰線上都在鏖戰，局勢尚且不太明朗，可洪濤待在紫禁城里卻和寫回憶錄似的，只能看到一個多月以前的戰報，既沒法施展指揮才華又不能指手畫腳，每日還得埋頭在公文堆里，日子過得極度無聊。
這就是他喜歡御駕親征的理由，是輸是贏好歹能看到過程，不至于整天惴惴不安的瞎猜，等待的滋味總是不太好受。
更可氣的是國內局面也是一片大好，從朝廷到民間全是歌功頌德，很難再聽到反對之聲。他是個喜歡批評別人更喜歡自我批評的怪胎，連過嘴癮的由頭都找不到了，總不能天天去皇家學院里拿學生開涮吧！
現在終于有事兒可干了，哪怕只是捕風捉影也得當驚天大案去辦。能用上的部門全拉出來溜達溜達，權當是次實戰演習，免得舒服日子過久了把銳氣全磨光。
“好你個王家楨，這下可捅大簍子了！也對，讓你們整天為了屁大點事就吵來吵去，這下誰都別想舒服。查不出問題還則罷了，誰要是撞在了槍口上，可別怪王某下手太狠！”
領了密旨出宮，王承恩一邊往外庭趕一邊在心里犯嘀咕。皇帝的安排不可謂不縝密，由多個部門各自獨立調查，還互相不知情，目的可就不是單純的調查爆炸案了。
然而還要動用蹴鞠隊和壁虎全方位監視，意味著什么，他這個內廷大總管兼皇家情報總管更是心知肚明。
這兩個情報機構完全就是監察百官用的，也就是說皇帝不太放心工業部、兵部、總參謀部甚至錦衣衛的調查結果，要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按照以往的經驗推斷，只要皇帝真用心了，好像每次都能抓到不長眼的宵小。這次的名額該落到哪個部門頭上，就得看命了。
不過此事的始作俑者必須由兵部尚書王家楨冠名，皇帝之所以得知此事還大動干戈，全拜他那封奏折所賜，所以第一個要去拜訪的就是他！
總參謀部二樓的作戰室里，譚不明背著手在沙盤旁邊不停溜達，從最北邊的戰區一直看到最南邊。這還不夠，還要從這頭走到那頭，再把美洲戰場也關注下。
珍珠港基地的儲備還能堅持多久？西班牙人會不會大舉反攻秘魯總督區？各個海域近來的氣候會不會影響到向前線補給運輸的速度和安全？這都是需要總參謀部提前預料到，并打出冗余的。
“張王趙……把……唉……”
大腦高速運轉中，忽覺得有些口渴，張嘴就叫出了一個名字。但瞬間又愣住了，轉頭看了看一屋子也在發愣的參謀，長嘆一聲，臉色跟著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