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前就說過,這里的指揮官是個聰明人。現在還要加上果斷和勇敢的評價,面對失敗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擔當,朕還是有點輕敵了。”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洪濤也很懊悔,如果不是被奧斯曼人的防御工事羈絆,應該一開戰就派兵溯河而上抄后路。
沒想到不是借口,古人不是說了,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做為此次戰役的總指揮,任何一處想得不周全都有可能讓戰況產生變化,必須引以為戒。
“陛下,敵軍跑不遠。根據陸軍參謀部的情報,上游70公里北岸的穆罕默拉是個市集,連城墻都沒有,還要渡河,不宜堅守,只有巴士拉城才能落腳。
如果情報沒有偏差,沿途水深足夠,百公里距離乘船一晝夜可達。這點時間無法挖掘太多戰壕,趁敵立足未穩,連巴士拉城一同拿下!”
皇帝都開始自我批評了,在場的軍官們都不敢再找理由辯解。還是丁順有策略,不提之前的失誤,先聊眼下該怎么辦。
“你們以為呢?”洪濤環視了一圈,沒說成也沒說不成。
“……陸軍參謀部以為可行!沒有了戰壕依仗,奧斯曼軍隊的實力會大打折扣。既然他們擅長挖掘隱藏,那我們就不給他們挖掘的時間,以快制慢,逼其與陸軍野戰。”
軍官們沒馬上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先小聲交流了一番,最終由丁順做總結。
“海軍這邊呢?”洪濤還是沒做決定,又把目光望向了海軍副參謀長白帆。
“……內陸風向不比海上,弱且方向不定,若是風力不足一晝夜怕是難以達到。好在巴士拉城距海不算遠,戰艦和武裝貨船應該能夠抵達……三日為限。”
白帆也不敢輕易下結論,和幾個海軍參謀一頓交頭接耳,總體上同意陸軍的計劃,但在時間上需要寬限兩天。
“那就這么辦,馬上行動起來。陸軍留下兩個千戶清繳殘敵,接管法奧港。如果能找到足夠數量的駱駝,就分出一部分騎兵沿河岸跟隨船隊伴行。
海軍這邊把補給船都留下,再派通訊船回霍爾木茲港通知宇航員,可以運送主力部隊和輜重過來了。”
等陸海軍都發表完看法,洪濤才做出了決定,四個字,從善如流。除了幾個細節安排之外,基本沒改動。
倒不是他黔驢技窮了,而是在戰爭中根本沒那么多奇思妙想和陰謀詭計。大部分時候對陣雙方都是明棋,就算剛一接觸比較陌生,打上一兩次也就熟悉了。
陸軍將領們總結的很對,奧斯曼軍隊在陣地戰方面很有經驗,能利用預設工事充分發揮武器威力。但如果把節奏快起來,不讓他們有時間大規模建造防御工事,在野戰當中可能就沒這么難啃了。
以前明軍在遇到善于大規模機動野戰的游牧民族騎兵時,就得想辦法把對方拖入陣地戰節奏,以慢打快。
現在遇到比較善于陣地戰的奧斯曼步兵,不能再用老思路,馬上又得把節奏帶快,逼著對方不得不進行野戰,充分發揮明軍的火力優勢。
這叫什么?這就叫因地制宜、因人而異。既然軍官們已經想到了,自己何必再去充當大尾巴狼,非得過諸葛亮的癮。如果他們能次次如此善于變通,以后可能就沒有御駕親征了。
“金圭,你帶著阿拉伯向導去前線,想辦法告訴守軍他們被拋棄了,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降,如果他們愿意可以得到戰俘待遇。最好能問出王大頭的下落,以及奧斯曼軍隊的大概部署。”
不過有些事還得自己親自安排,將領們對打仗很專業,但對如何搞情報、如何治理地方還不太習慣主動思考。
這也是術業有專攻的后遺癥,在大明軍事體系里不干預地方政務是條紅線,沒幾個將領會去琢磨這些容易犯忌的門道。而善于此道的文職官員們又沒隨軍前來,只能親力親為了。
而此次大軍前來不光是為了懲罰奧斯曼蘇丹,那只是對外說辭,好在理上站住腳,也就是師出有名。
在正義的外皮之下,真實目的就比較齷齪了。第一是權,打擊奧斯曼帝國在兩河流域的勢力,消弱其控制權;第二是培植代理人,以此種方式擴張和保護大明帝國在此地的利益。
其實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權和利。啥正義不正義的,沒有利益驅使,誰會不遠萬里舟車勞頓的跑到別人地盤上拼命玩。
但該怎么站住腳、扶持誰來當大明帝國的代理人,是個很復雜的課題,處理起來可能比作戰還麻煩。玩好了,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玩不好,很可能養虎為患。
眼下能擔起此重任的只有一個人,王大頭。他在西亞地區不動聲色的耕耘了好幾年,連埃及馬穆魯克貴族都能策反,人脈不可謂不廣。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是否還活著。穆拉德四世連親兄弟和功臣們都是說殺就殺,對于一個煽動叛亂的外國人應該不會太客氣。
想把他救回來只有兩種可能,一軟一硬。軟的是外交手段,禮部已經在著手實施了。一方面通過波斯人與奧斯曼朝廷取得聯系,看看能不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方面請英國人出面,以利誘之。
硬的是人質交換,只要能抓到比較高級的奧斯曼將領,就可以和穆拉德四世講條件。他雖然性格暴虐,卻不是蠢笨之人,掂的清孰輕孰重。
“萬歲爺,咱們找的阿拉伯通譯怕是當不成說客,此時想要說服守軍投降,外人極難奏效,必須找能讓守軍將領信任之人,最少也應該熟識才好。
學生以為那些葡萄牙人說不定能擔此重任,但需萬歲爺首肯給他們些甜頭,比如法外開恩,允許人員和船只離開此地躲避戰火。”
金圭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沉默不語狀態,看上去很悶,存在感很輕。但他的理解能力一點都不弱,很準確的把握住了皇帝的意圖,然后還提出了具體實現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