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就是前些天被大明海軍擊沉了所有戰船的奧斯曼帝國海軍將領，他雖然敗得很慘，卻不等于很蠢。這一點塔巴爾帕夏很早就看出來了，并在今天得到了證實。
阿里將軍說得太對了，如果再不后撤，法奧港很可能被截斷后路。以明軍展現出來的戰斗力，法奧港的2萬多守軍在失去了預設陣地之后恐怕很難突破防線。
如果這2萬多近衛軍團和西帕希騎兵遭受了嚴重損失，往西一直到貝魯特、往北一直到大不里士，沿途的每個城市都沒有這么強大的軍隊守衛，成了一片真空。
此時最正確的選擇不是在法奧港打一場已經明顯失勢的決戰，而是該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些，盡量保存有生力量，從巴士拉開始繼續全力抵御。
國與國之間的大戰不取決于一兩場戰斗的勝負，現在明軍占優，不意味著永遠占優。當環境和條件發生變化之后，強弱很可能會轉換。
當年蒙古大軍西征，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可打到巴格達之后還是沒能繼續前進。不管因為什么，當敵人比較強大無法正面對抗時，拖時間往往會有奇效。
不過想撤退也不是件容易事，現在雙方的戰線正膠著在一起，任何一方也無法輕易脫身，搞不好撤退就成潰敗了，那樣還不如死扛到底呢。
想把主力安全撤走，必須得舍棄一部分人，斷后也。誰來擔任這個任務呢？靠指派根本靠不住，任何人聽說自己被拋棄了，要面對強敵死戰到底，掩護別人逃命，都不可能心甘情愿認命。
最穩妥的辦法反倒是欺騙，根本不說明實情，隨便找個借口把糊里糊涂的部隊安撫在前線上，然后暗度陳倉，悄悄把后方的部隊撤走。
往好聽點說這叫顧全大局，實際上應該叫出賣并肩作戰的兄弟。但不管名聲多難聽，塔巴爾帕夏做為一軍統帥必須得下這個決心。和私人恩怨無關，也不是貪生怕死，在其位謀其政，就這么簡單。
戰壕攻防戰一直打到天黑，雙方仍舊沒分出勝負。明軍連續突破了奧斯曼守軍的兩層戰壕網，幾乎將前沿陣地全拿了下來。可是在與城墻之間還隔著幾百米縱深的戰壕網，奧斯曼人是真能挖，都快趕上野兔了。
“怎么死了這么多，不是不讓你猛沖猛打了嘛！”但洪濤有點不高興，不是因為戰事進展緩慢，而是聽了戰損之后心里有點疼。
僅僅一天時間，勇士營有300多人戰死，200多人受傷暫時失去戰斗力。勇士營總共才來了3000人，一白天就損失了六分之一。仗要是照這么打下去，恐怕到不了巴格達，自己率領的前鋒部隊就全拼光了。
“奴婢有罪，甘愿受罰。”面對橫眉立目的皇帝，趙恩除了跪地認罪也沒啥可辯解的。
事先設計的挺好，幾個人一組分工合作，有遠程打擊的、中程殺傷的、近程火力覆蓋的，還有補槍和裝填彈藥的，可是一打起來很快就亂套了。
在縱橫交錯比馬頭還深的戰壕里根本沒法發布指令，更不可能互相配合掩護，很多時候明知道拐角可能藏著敵人也沒處躲，必須硬著頭皮上。
結果一個火藥罐扔出來，好幾個人非傷即殘。要不就是某具尸體突然蹦了起來，猝不及防刺出一刀。
如果不是勇士營拿著更先進的武器，面對幾倍于己還死戰不退的奧斯曼近衛軍團，堅持不到中午可能就被從戰壕里趕出來了。
“……傷的重不重？”從這個角度洪濤才看到趙恩右胳膊后面到肩膀的衣服都燒焦了，還帶著后腦勺一小片頭發。
“謝萬歲爺掛念，奴婢沒大礙，只是讓奧斯曼人的火藥罐燎了下。”
趙恩沒敢說實話，傷確實不嚴重，僅僅是皮膚上有些水泡，但這也是拿人命換來的。跟了自己4年多的傳令兵被炸死了，要不是他把自己撲倒，估計全得交待嘍。
“朕不是怪你，你不光沒罪還還有功，與參加了沖鋒的所有勇士一起獲先登之功。朕只是覺得平日的訓練還不夠完善，如果更有針對性些沒準能少死些人。
先去包扎消毒，把傷口處理好，再把今日所得詳細講給王承恩聽。吃一塹長一智，巴士拉城朕仍舊交給勇士營先登，若是還有重大損失那可就真要治罪了！”
看到趙恩的慘狀，洪濤不好意思再苛求了。戰斗經驗是用血換來的沒錯，可成本也不能太高。有沒有長進，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如趙提督所言，奧斯曼近衛軍團是臣從軍以來遇到的最強對手。與之相比西班牙軍隊缺了幾分兇悍，蒙古人少了些技巧。
由此可見傳言應該不虛，能以一國之力與歐洲各國打了百年不落下風，確有獨到之處。臣已經讓陸軍統計司著重收集資料，戰后要好好總結。”
陸軍都督參謀長丁順聞言深有感觸，這一天時間他多次去前線督戰，見到了不少撤下來的傷兵，經過詢問也了解到很多戰斗細節。
以他幾十年的經驗判斷，此戰非常特殊，之前從未遇到過類似的對手，既有經驗意志，又善于使用熱武器，還特別兇悍，確實該引以為戒。
“陛下，奧斯曼人逃了！”君臣倆人剛要對這次戰斗的細節深入討論，帳外傳來了通訊兵的聲音。
“你說什么，奧斯曼人逃了？”不等丁順有反應，洪濤已經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回稟大元帥，海軍剛剛發來的戰報，特遣隊登陸時遭遇了大批敵軍。對方并不戀戰，繞開登陸點向西而去。
經過對俘虜的審訊才得知，奧斯曼人從天一黑開始就在悄悄撤軍，特遣隊遇到的已經是最后幾批了。”
通訊兵嚴格遵守了軍規，見到皇帝沒有太多禮節，且稱呼也改了。邊說邊遞過來一張紙。
“只打了一天就逃跑，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丁順聽說奧斯曼守軍跑了，滿臉驚愕。之前不是沒想過敵人會跑，可怎么也沒想到會跑這么快。
雖然明軍攻占了部分戰壕網、摧毀了部分火炮，但奧斯曼守軍并沒露出敗像。第一戰就這么容易放棄，對士氣會有很大影響，就算要撤也得掙扎到最后力戰不敵再跑，那樣才好向各方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