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近點！”洪濤沒去拿瓶子，沖捧著木盆的太監招招手，起身仔細查看棉花的枝葉。
“奴婢按照萬歲爺的吩咐加了五份熟石灰，用竹筒均勻噴灑，觀察了三個時辰，蟲子大部分死了。”
趁著皇帝觀察棉花的功夫，捧瓶子的小太監湊過來詳述了試驗過程和結果，說著說著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真不是得意自滿的笑，此次試驗從原料到流程都是現成的，自己幾個人除了死記硬背嚴格遵守皇帝的叮囑，真沒什么值得自豪的。
這是在為廣大種植棉花的農戶們笑的，隨著細棉布的需求量越來越大，紡紗廠、棉紡廠的產量也越來越高，種植棉花的收入自然也逐步提高了。
有銀子賺的事兒，哪怕需要付出很多汗水百姓們也不會在意。可種植棉花除了要付出辛勤勞動、祈禱老天爺風調勻順之外，還有個麻煩事兒，蟲子！
每到棉花苗嫩葉長勢最旺的時候，就會有一些小蟲子毫無來由的出現在葉片背面。它們既不吃葉子也不啃枝干，但棉花上只要被它們繁殖多了長勢馬上就會變弱，嚴重影響產量。
而且這些蟲子用傳統的辦法很難殺死，農戶們也不知道該怎么對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美好生活被小蟲子們日復一日的消磨掉，心如刀絞。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年發生了，但農戶們沒有習慣也不知道該向誰訴苦，直到年初才被毛紡廠的采購人員上報給當地官員，最終被農業部獲知。
皇帝在奏折上看到此事之后沖著房頂罵了好久，大部分是針對老天爺的，少部分是針對老天爺爹娘的，用詞之惡毒前所未聞。
但光罵顯然不能解決問題，于是皇帝就扎進了瓊島，守著一大堆瓶瓶罐罐搗鼓了好幾天，然后聲稱找到了對付蟲子的辦法。
自古以來農民都是靠天吃飯，他們最大的敵人除了官府，還有風災、洪水、旱災和蟲災，趕上任意一個都有可能欠收甚至顆粒無收。
所以才有了靠天吃飯的說法，而皇帝每年都要鄭重其事的去天壇祭拜，也是想讓老天爺開恩，少給本就不怎么安寧的人間降下災難。
可從來也沒聽說誰能對抗老天爺，包括九五之尊的皇帝。雖貴為天子，僅僅也就是老天爺的孩子，保不齊還是個私生子，在老爹面前根本沒什么話語權。
但這次蹴鞠隊員們可算開了眼，真真切切的見到了天子的威力。萬歲爺不光敢扯著嗓子狂罵老天爺而不受懲罰，還做出了可以把小蟲子快速殺死的神藥。
這說明啥？說明萬歲爺是真龍天子，很大幾率還是老天爺的嫡親，甚至是嫡長子！
“先別急著笑呢，小批量造出來不意味著能大量制造，能大量制造了還有成本問題，太貴了農戶們用不起也是枉然。你既然笑得最開心，那就負責去完善生活參流程和成本計算，一個月內拿不出正確答案降一級聽用！”
敢在自己不高興的時候高興，那就要準備付出代價。于是這名年輕太監就遭到了現世報，笑容立馬沒了，滿臉都是凝重。
皇帝弄出來的神藥并不復雜，只需把鐵屑加水在鉛鍋中加熱到50度，再加入一定比例的濃硫酸繼續加熱到80度，并不停加入鐵屑，直到完全不能融化為止。
將溶液自然降溫，兩三天內就會出現半透明的結晶。皇帝說這叫硫酸亞鐵，與熟石灰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棉花田里大面積噴灑，就可以殺死小蟲子。
如果將硫酸亞鐵與人尿混合澆地，還可以殺死蠐螬、地老虎、螻蛄、黃螞蟻、白蟻。到底是不是還沒來得及試驗，這些工作自然也落到了年輕太監的肩上，還只給一個月時間，有點任重道遠了。
“等等，拿著它，混合在一起試試效果……別咧嘴，不在一個月期限之內，但越快越好，必須趕在明年春耕前完成！”
除了硫酸亞鐵，這幾天洪濤還把硫酸銅弄了出來。雖然兩種化合物都可能當農藥用，但混合在一起的效果更好。可具體比例是個細活兒，做為總設計師當然沒功夫做，也一并交出去吧。
“萬歲爺，爆炸的屋子里不會也是神藥吧？”
看到手下的蹴鞠隊員拿到了立功機會，王承恩有點羨慕嫉妒，但他心里明白沒機會競爭，只好提前打聽打聽，也算過癮了。
“嗯……差不太多，但不是給莊稼用的。這東西叫漂白粉，可以讓熟水很多天不腐，還能殺死生水中的小蟲子，讓人喝了不鬧肚子。”
聽了王承恩的問題，洪濤倒沒煩躁，甚至在心中慶幸，讓這個不學無術的玩意早早跟在身邊太明智了。他的智商也就夠當跟班的，留在蹴鞠隊里不光沒啥大用，還會拖累別人。
“啊……”這個答案讓王承恩很失望。
折騰好幾天，還差點炸死兩個苦役犯，結果只是為了殺死水里的小蟲子，怎么琢磨怎么不值。而且他以為水里的小蟲子很可能是萬歲爺的障眼法，如果真有蟲子，為啥喝了這么多年水，肚子里也不見動靜呢。
“你也別閑著，去隔壁院子看看朕要的東西搞出來沒有。這都快四天了，不能總失敗吧！”見到王承恩欲求不滿的德性，洪濤干脆將他打發走了。
和蠢人解釋科學，本身就是件很愚蠢的事兒。漂白粉看似沒什么大用，但對于海軍來講比多裝十門大炮還關鍵。
不管如何加熱密封，食用淡水依舊無法長期保存，遠途航行必須進行中途補給，哪怕有了直航的海圖也不能一次性跑太遠。因為淡水腐敗了會鬧肚子，這個病在大海上基本等于絕癥。
有了漂白粉，先不說對身體有沒有微量長期的毒害，至少可以讓淡水在船上多保存一倍以上的時間。這就等于把最遠航程增加了一倍，中途可以少設置甚至不設置補給點，小藥治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