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第755章 狼狽為奸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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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狼狽為奸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31日  作者:攜劍遠行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攜劍遠行 | 盛唐挽歌 

國雖大,好戰必亡

連云堡這種地名,在大唐即使沒有數百,十幾個還是有的,就連小勃律都有個連云堡。

但是涇川那邊的連云堡,乃是開元后新設戍堡,它附近還有一個已經廢棄的故城,名字相當響亮,那便是:長墌城!

第二次淺水源之戰,太宗便是在此地大破薛仁杲,一舉掃平關中西面隱患。

由此便能看出,達扎路恭此番攻打關中在此扎營,那可是做足了功課。而大唐這邊由于一百多年沒有什么勢力進犯關中,昔日的防線也變得相當廢拉不堪。

當年戰略要地高墌城已經廢棄,城池所在的宜祿縣,新縣城已經在高墌城西北,也就是宜祿城。這里交通更方便,但是戰略地位比起高墌城大為不如。

墌,城墻地基的意思。高墌顧名思義,是建在一處高出周邊河谷許多的高臺上,從防守上來說非常有利。

它是一塊山川包圍的谷地中,凸起的一個高臺,有點“萬花叢中一片綠”的意思,天然就是這一帶的防御核心。

然而沒了軍事威脅,高臺的地形對于日常耕作與商貿來說,都是額外的負擔,自然是能省則省。

因此高墌城后來也毫無爭議的被廢。不打仗,沒有國防壓力的時候,武器往往還不如燒火棍好用,自古便是如此。

吐蕃人不敢將營地安置在險象環生的高墌城舊址,而是十分謹慎的將其設立在長墌城舊址附近的連云堡。

這里進可攻退可守,可謂是進入關中平原的橋頭堡。高墌城容易被人斷后路,又無舊城可以據守,吐蕃人也不會下賤到去這里緬懷唐太宗。

已經入夜,長安都亭驛內臨時設立的“都督府”大堂,眾將都是看向墻上掛著地圖沉吟不語,絲毫沒有關注周圍簡陋的陳設。

多方消息驗證,吐蕃軍已經陳兵長墌城故地,兵臨淺水源。顯然,達扎路恭就是等著汴州軍入高墌城故地,然后在周邊的淺水源決戰。

別問,問就是這一帶只有淺水源適合大規模決戰。吐蕃人兵力雄厚,達扎路恭當然要找一塊可以發揮出兵力優勢的地方,跟汴州軍一決雌雄。

而涇水流經長安這條兩山夾河道的狹窄谷地,并不適合萬人級別以上的兵力展開對戰,反倒是適合守軍層層設伏。

吐蕃人有備而來,并不是頭鐵胡亂瞎搞,沒有冒進實屬謹慎。

現在擺在方重勇和汴州軍諸將面前的問題是:要不要前出到高墌城附近抵御吐蕃軍。

又或者是涇水的出口涇陽擺出陣勢,迎戰吐蕃。

再不濟還有擺爛打法,將長安讓給吐蕃軍,等吐蕃人進了長安以后,等待他們的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孤軍深入遠征大城,若是不能長期據守,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如果汴州軍不管不顧,后撤到華陰,反而有機會趁著吐蕃軍入長安的機會,反手捅一刀。

只不過那樣的話,方重勇在政治上就比較被動了。

“諸位,這次吐蕃人來勢洶洶,你們以為如何?”

坐在主座上的方重勇,環顧眾人詢問道。

火光照耀下,大堂內的李筌、車光倩、元載、何昌期等人全都面色陰晴不定,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很多時候,他們是不怕“打快仗”的,以快打快,以亂制亂,反倒是容易處理。

怕就怕達扎路恭這樣“打慢仗”的人。因為慢,所以準備充分,不好打悶棍。

“官家,以下官愚見,不如向東后撤二十里,在渭南縣屯兵,把吐蕃人引到長安周邊來打。”

見沒人開口,元載硬著頭皮對方重勇叉手行禮建議道。

退避三舍的典故,大家都知道,但這里其實包含了一個軍事上的戰略欺騙。元載說的,跟退避三舍中隱藏的意思差不多。

“樞密副使覺得如何?”

方重勇不置可否,看向李筌詢問道。

“元長史所言,不能說錯,只是……”

李筌欲言又止。

他是樞密副使,可是他想說的話,卻不光是軍事方面的。

“有話但講無妨。”

方重勇微微點頭,依舊是不表態。

“下官以為,關中人心未附,倘若放任吐蕃人攻長安,恐怕關中父老也會將我等跟吐蕃人視作同類。

官家此番西征,除了抵御吐蕃軍外,同樣也想收攏關中人心。放任吐蕃攻長安,長遠來看并不可取,弊多于利。”

李筌娓娓道來,直指元載計劃里面的最大漏洞:如何收攏人心!

吐蕃人來了,朝廷跑了,官軍躲著。

吐蕃人走了,朝廷又回來,官軍也回來了。

這樣的狗朝廷,怎么可能得人心?

“車將軍,你覺得如何?”

方重勇看向車光倩詢問道,依舊是沒有表態。在場眾人誰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刻方重勇就好像是一個有耐心的好聽眾一樣,無論下屬說什么,都不會打斷他們的話,更不表態支持誰反對誰,更不會在事后清算。

當然了,這對于出謀劃策的人來說,絕非毫無壓力。畢竟,在家里說什么無所謂,在職場上,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的。

此刻車光倩就感覺壓力山大。

“官家,末將以為,吐蕃人是有備而來,又得涼州、蘭州等重鎮,士氣高昂。

如果我們倉促迎戰,贏了還好說,輸了的話,那就真要在長安打守城戰了。

所以不如大軍屯扎邠州,在邠州以北設立多道防線,木柵拒馬深溝壁壘阻之。

長安以北的群山之中有不少山道,可以容納小股部隊穿插其間。我們小股精兵繞后,襲擾吐蕃軍糧道。

待吐蕃糧秣漸少,士卒疲敝,軍心浮動時,再反戈一擊,方為上策。”

車光倩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簡單概括兩個字:茍住!

按他的意思,拒敵于外是對的,但不能直接莽過去決戰。大方向對了還不夠,影響戰爭勝負的往往是細節。

“官家,士氣可鼓不可泄,吐蕃軍來關中也是立足未穩,不如直接一棍子把他們打死好了。此刻正是進擊的時候,越是拖,民心士氣越是變數大。

要知道,我們也沒有經營關中啊!”

何昌期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在場眾人可以說一個人一個意見,而且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

吐蕃人初來乍到立足未穩,所以該打。

吐蕃人鋒芒畢露急于求戰,所以不該打。

為了爭取關中民心,所以要御敵于外。

為了拉扯出更大的戰略空間,所以要把敵人拖到長安來打。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都是有道理的。可是戰場上,卻只有輸贏兩種結局。就算再有道理,如果打輸了,那么一切理由都被清零,變得不值一提。

反之,無論秉持什么歪理邪說,只要贏了,那就是正確的路線,是真理站在少數人這邊。

“今日就到這里,都散了吧,命將士們準備好,大軍隨時可能開拔。你們也都回去考慮一下,有什么想法,可以單獨稟告于我。”

方重勇宣布散會,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事態緊急熬夜是經常有的,只是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山窮水盡。

他判斷達扎路恭也在等機會,輕易不會出手,所以倒也不必憂慮吐蕃軍這兩天就攻長安。

眾人散去后,方重勇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大堂內思索對策。這里原本是都亭驛的辦事衙門,本該有很多張辦公桌,很多小吏在此辦理與各地驛站相關的出行手續。

可是自長安陷落以來,伴隨著全國范圍內驛站的癱瘓,都亭驛也停止了運作,就連窗戶上都出現了蜘蛛網。

方重勇回想起當年的達扎路恭,暗暗揣摩對方的心思。

他覺得,達扎路恭應該一點都不著急。

為什么這么說呢,這是由于吐蕃的地理環境決定的。吐蕃人自秋收后,便會日常性下高原進攻唐軍在隴右的據點。

俗稱:下高原過冬。

如今吐蕃人已經在春天下高原來了,那么至少今年冬天以前,他們都是不會撤兵的。現在不過是夏季,距離冬天起碼還有四五個月!

這一百多天的時間,足夠吐蕃人從容掠地了。

以方重勇對達扎路恭的了解,這一位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殺招。

看來,還是車光倩的建議比較有可行性。不要進入吐蕃軍的預設戰場,而是要在沿涇水兩側山谷設立多道防線,層層阻擊,一點點消耗吐蕃軍的實力。

從汴州運糧到關中不容易,可是再怎么不容易,也比吐蕃人從蘭州運糧要容易多了!

這一戰不能著急,就好像是兩個掰手腕的人,一時間分不出勝負一樣。

有耐力的,則可以獲得最終的勝利。

而這一戰,則是汴州軍收復河西的開始,攻守易勢的起點。

“這一次,你會不會給我驚喜呢?我那位異父異母的好義兄!”

方重勇站起身,眼睛盯著那副關中以北的局部地理圖,喃喃自語道。

其實,正如方重勇所料想的那樣,達扎路恭并不著急。

他甚至將所有軍中將領請戰的提議全部壓下,力排眾議在連云堡外扎營,并以這個小城為核心,營建防線。

自從出征下高原,特別是來到地勢低矮的關中平原以來,吐蕃軍中就出現了大面積生病的情況,甚至連達扎路恭本人都出現了頭暈目眩,身體乏力等癥狀。

直到現在,都是稍稍緩解,沒有完全根除。

他不知道的是,長期在高原生活的人,一旦進入富氧環境,便會出現“醉氧”狀態,危急時甚至有性命之憂。

吐蕃人在高原上土生土長,其醉氧狀況不是幾天就可以消除的。這和長期在低海拔生活的人,去了高原適應了,再回到低海拔所產生的反應,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孤軍深入而非齊頭并進,作戰風險極大。達扎路恭腦子還是很清醒的,沒有急吼吼的攻長安。他要觀察一下關中的局勢,選擇在合適的時候出手。

更何況,他還在等一個關鍵的鑰匙!

“大論,金城公主之兄李承宏求見。”

納囊·赤托杰走進帥帳,對達扎路恭行禮稟告道。

“嗯,做得好!”

達扎路恭點點頭,板著的臉上終于露出久違的微笑。隴右地勢并不低,吐蕃人來了以后還不覺得如何。

但關中地勢比隴右低了不少,醉氧以及夏季的炎熱脫水等癥狀,一直困擾著吐蕃人。再加上之前納囊·赤托杰被寶臣大帥教訓了一頓,以至于達扎路恭這一路都心情很差。

“李承宏是打開長安這把鎖的鑰匙,捏住他,我們才能在關中立足,你莫要怠慢他了。”

達扎路恭提醒了一句,納囊·赤托杰點點頭,走出了帥帳。

很快,身著“龍袍”的李承宏就被帶到吐蕃軍帥帳內。

李承宏是金城公主的兄長,邠王李守禮之子。邠王李守禮是唐高宗李治之孫,章懷太子李賢次子。

而章懷太子,則為酷吏丘神勣逼令自盡。所以李承宏不是基哥的子嗣,卻又是高宗一脈的!

如果談正統的話,怎么也輪不到他。

大唐宗室遠支近支加起來人數不少,但總要講個遠近親疏先來后到。達扎路恭這一招不能說高明,卻也比沒有要好。

“大唐天子請安坐。

我吐蕃與大唐,向來是友好鄰邦,交往百余年,互相通婚。

如今大唐境內亂兵四起,我等接到大唐天子的請求,帶兵前來剿滅叛軍。

請大唐天子勿慮。”

達扎路恭以唐人的拱手禮,對李承宏行了一禮,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容。

這位年近六旬,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大唐天子”,聽了達扎路恭的話,整個人都感覺不自在。

又是羞愧,又是感覺好笑。

他已經快到花甲之年,如何不知道吐蕃人是什么心思,如何不知道現在天下的局面如何,如何不知道關中的情況如何?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樣呢?

李承宏改變不了什么。

方清是權臣,要干什么可謂是路人皆知,但李承宏這么一個老頭又能做什么呢?

吐蕃軍攻占河西走廊,入侵關中,李承宏這個宗室遠支又能做什么呢?

正經事,他一件也做不了!

唯獨不正經的事情,他還可以耍耍,比如說,勾結吐蕃人對付方清!

“大論辛苦了。只是不知道,吐蕃天兵,可以什么時候攻打長安呢?”

李承宏面不改色說道,臉上看不出一絲羞愧!

大家在一起狼狽為奸,那些虛偽的場面話就不必說了吧?

“不著急,方清此人我當年便熟識,此人善于用兵,心思詭詐不好對付。

攻打長安之事,還要從長計議。大唐天子不如就在我大營之中暫且歇息吧。”

達扎路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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