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瀾宗并不是什么小門小戶,在仙秦也是屬于僅次于九宗的古老道統。
不過在仙秦,除了趙氏皇室,九宗之外的所有勢力都與九宗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靈災將至,平瀾宗起初或許是可以在這混亂大世中求得一席的生存之地,但未來遲早也會成為九宗砧板上的魚肉。
但現在他們也有了翻身的機會,玄唐打開三界關,但卻禁止半神之境的人進入,意味著他們和九宗之間的差距被抹去了一大截。
未來玄唐必將翻天覆地,而混亂正是他們進身之階。
仙秦九宗、莽漢各大古族之人投鼠忌器,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她們來當也無不可。
若在仙秦,這氣境散修想以賓客的身份登門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不過在這里卻不同,這些人看上去是隨手能碾死的螞蟻,但他們在玄唐卻是不受約束的。
瞿子沛的境界安厭感受不到,但必然也是靈境之上,甚至是命境也有可能。
不過這樣一個人卻對他們在場眾人極為客氣,聊天時沒什么架子,讓人覺得極好相處。
這也只是表象,在場之人并非癡傻,瞿子沛這般熱情好客,他們自然也都笑臉相迎。
瞿子沛最終也沒提什么請求,全程不過是在閑談,問了在座之人一些有關玄唐以及長安的風土人情,又主動講述了一些仙秦修仙界的奇聞軼事,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為了結一個善緣,同在場之人交個朋友。
那蘊含靈氣的茶水,安厭也嘗過了,入腹只覺直沁心脾,瞬間五感通暢,四肢百骸都是舒爽的。
臨到告辭時,安厭卻收到了來自于瞿子沛的傳音入密。
“安道友暫且留步,請到內殿來。”
安厭心神一動,眼看著在場的眾多散修離去,自己便安穩坐在原地,繼續喝著茶水。
倒是有些散修離開之前多看了他兩眼,等所有人都離去后,安厭也起身往內殿走去,發現這里還有另外兩人。
那位紅裙女子雪雁,以及另外一位靈境大修,安厭從沈秀青的記憶中得知他叫衛云鴻。
雪雁見到安厭進來,便笑吟吟道:“我就說你不是無名小輩吧。”
安厭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位初出茅廬的后輩而已。”
瞿子沛這時走了進來,拱手道:“三位,我平瀾宗有專門為三位道友準備了特殊禮物。”
說罷,他翻手拿出三枚溫玉來,各自飛到了三人近前。
安厭思慮之下將其接過,神覺往里探了一樣,目露驚異之色。
起初那瓶靈丹還讓安厭有種白嫖的欣喜,但這溫玉中的東西,卻讓他覺得有千斤重一般。
雪雁這時悠悠開口:“瞿長老送這么大的禮,回頭若讓我們上刀山下火海,我們是去還是不去啊?”
瞿子沛笑道:“雪雁道友說笑了,我們初到寶地,是真心實意要同三位做朋友的,不大方些要如何換取到諸位的友誼呢?”
“從仙秦到玄唐,我等可是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了什么,只盼望以后能和諸位和和睦睦地做鄰居,我聽聞玄唐修士之間一向是和諧相善,我等也想盡快融入這個大家庭,三位不必有所顧慮,送些薄禮并無所求,只求三位能記下我平瀾宗,以后常有來往、互相照應。”
衛云鴻也道:“瞿長老盛情,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實在讓人受之有愧。”
瞿子沛嘆道:“我們是外來者,知道你們對我等心懷警惕,不過以后諸位遲早會知曉我等真心的,這些禮物既已送出,諸位就莫再推辭了,實在不愿就當是路邊所撿也行,哪怕出了山門當不認識我平瀾宗,我等也絕無二話。”
安厭看著手中的溫玉,思索一番,忽地想到,這應算是行賄吧。
這平瀾宗想在玄唐盡快打通門路,而他伯父余驚棠在玄唐舉足輕重,若不然自己也不值得他們費此心思了。
即便來了修士,這玄唐仍是凡人為尊的世界。
安厭將這溫玉還了回去,拱手道:“瞿長老若想交朋友,那瓶靈丹已經足夠了。”
瞿子沛無奈又釋然一笑:“也罷,三位知我心誠即可,許是我太熱情,反倒叫三位不舒服了,瞿某向三位道歉。”
說罷,他拱手一禮,安厭三人又立即還禮。
瞿子沛想到什么,將那三枚溫玉收回后,翻手又拿出三個精致木盒來。
“這是靈雪寒翠,三位剛才所飲靈茶,并非什么稀罕物,就莫要再推辭了吧。”
三人這才將其收下,又客套一番后,一同離開了這太華山。
剛出山門不久,安厭被一道紅色光影攔住了去路。
“安公子。”來人是雪雁,一襲暴露的紅裙盡顯性感妖媚。
安厭瞬間心中大警,畢竟是她殺了沈秀青,此刻難免以為對方是因此而找上門的。
如今在長安城外,若是要殺人滅口,正是個絕佳的時機,這人是靈境大修,安厭不知自己穿上玄機骨能有幾成勝算、幾成逃跑的可能性。
“安公子看上去很怕奴家?”雪雁美眸流轉,在安厭身上不斷打量著,半透的紅色面紗下,能隱約瞧見她嘴角翹起的弧度。
“不知雪雁仙子攔住在下,所為何事?”安厭鎮定道。
“叫什么仙子,怪俗氣的。”雪雁卻是嬌笑道。
“直接叫奴家雪雁就是,奴家觀安公子身上靈氣精純,修的仿佛不是玄真的法門啊。”
玄真……
安厭思索一番后問道:“雪雁仙子似乎對玄真很了解,跟他們很熟嗎?”
雪雁美眸眨了眨:“安公子這話意思,似乎不是玄真的人啊?”
安厭聞此言,并未回復。
他是不是玄真的人,他也不知道,他和玄真有什么關系,同樣也不知道。
但此刻,他的心里卻十分迫切地想知道。
自己近日遭遇的事,全都和過去的自己有關。
萬一哪天再有一個無比強大的仇家上門,自己要如何去應對?
雪雁又輕笑道:“也是,千年來,玄真可從未收過男弟子,安公子雖是一表人才,但應不至于讓她們破戒吧。”
隨后在安厭近前來回渡步,身姿婀娜妖嬈。
“奴家哪配得上和玄真的人相熟啊,她們可是千年道統、無上傳承,玄真的那些人,怕是懶得瞧奴家一眼呢。”
她說這話前半句時還一副唏噓感慨、自艾自憐的模樣,后半句又忽地冷笑起來。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倒是讓安厭若有所思。
沈秀青的記憶中也是,她的師尊對玄真的人,心里一直頗有微詞,沈秀青也覺得玄真女修們個個眼高于頂。
但沒辦法,誰讓她們是玄唐最強的勢力呢。
其道母還是玄唐唯一逆境修士。
雪雁又將目光重新放在了安厭身上,眉眼間流溢著嫵媚的風韻。
“安公子不會瞧不起奴家吧?”
安厭不卑不亢地答復道:“雪雁仙子言重了,在下才不過氣境,有何資本去看不起雪雁仙子,雪雁仙子高看在下一眼已是在下榮幸了。”
“安公子嘴兒可真甜。”雪雁嬌笑不已,忽地湊上前來,香風撲面,卻讓安厭精神緊繃。
“不知哪天能讓奴家好好嘗嘗?”
她言語中盡是挑逗撩撥,安厭心里絲毫不為所動,只覺得這個女人十分危險。
“雪雁仙子說笑了。”
雪雁一手輕撫在雪白酥胸之上,從深處拿出一木牌遞來。
“安公子如若有時間,可到水月小筑來找奴家,奴家盼著能和安公子一起談經論道呢。”
安厭見狀眉頭一跳,接過著尚余體溫的木牌。
“安公子后會有期。”雪雁又朝她眨了眨眼,旋即化作一道長虹消失在了天際。
安厭這才松了口氣,隨后心中暗忖,自己得想辦法找尋一下原身的過去。
侵神術運用嫻熟的話,可以無傷探尋他人記憶,但安厭還是不太愿意對現在身邊幾人施展。
而且聞人錦屏并不知道自己是修士之事,估計對自己的了解也有限。
可能還是得從雒陽那邊的人入手,但聯想自己原身所發生的事,雒陽那兒估計潛藏著諸多危險。
安厭覺得有些難辦。
一路回到長安,進了家門,聞人錦屏正和申容膝一同在房間里湊在一起閑敘,也不知在聊什么有說有笑的。
安厭想到自己帶回的靈茶,便沒去驚動她們,而是讓下人沏壺開水來,這靈茶不需煎煮,只需泡在水中即可。
看著嫩綠的茶葉在杯中舒展開來,安厭先自己嘗了嘗,仔細感受一番確定了并無絲毫害處,才親自端著進了房間。
“夫君,你回來了!”聞人錦屏笑容滿面地說道。
“聊什么呢,這么開心?”安厭隨口輕笑。
申容膝微笑:“只是聊些我小時候的趣事。”
“來嘗嘗這茶,剛從一個朋友那里帶回來的。”
安厭看了眼屋內的浣溪和盈枝,便多倒了兩杯。
房間內茶香四溢,聞過之后讓人覺得精神了不少。
“什么茶啊,好香啊。”
“叫靈雪寒翠,浣溪盈枝,伱們也來嘗嘗。”
“謝姑爺。”
“謝安公子。”
四女嘗過之后,俱是兩眼發亮,臉上氣色瞬間好了許多,變得精神奕奕。
“這茶……”聞人錦屏看著杯中之物驚喜不已。
申容膝忍不住贊嘆道:“此茶絕妙,入口微甜,后調清香不止,而且有明目醒神之效,喝過后全身都舒坦了,容膝平生喝過的茶也不少,真是聞所未聞!”
安厭笑道:“覺得還不錯就行,這茶是特制的,市面上并不流通,這些就送于申大家平日飲用吧,用完了可再來找我。”
瞿子沛所贈的靈茶那木盒里裝了許多,安厭分出來些,也夠喝上幾個月的。
申容膝則猶豫道:“這等珍品,我喝豈不糟踐了。”
聞人錦屏拉住她的手說:“容膝姐姐又和我們客氣了,什么時候才把自己當成我們一家人啊。”
申容膝聞言無奈失笑:“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多謝安公子。”
安厭只是笑笑,而后瞧見浣溪兩手捧著茶杯還在那兒小口啜飲,拍了拍她的頭笑罵道:“貪吃鬼。”
浣溪只是嘿嘿輕笑。
這一幕落在聞人錦屏眼里,并未說什么。
晚上,安厭在床上摟著聞人錦屏,問道:“錦屏,我在雒陽有什么朋友嗎?”
“安郎怎么忽然問這些?”
“好奇,便問問。”
聞人錦屏猶豫了番,說道:“安郎在雒陽也沒待多久,身邊親近的似乎只有煥章、煥禎兩人,別的妾身也不知道了。”
安厭沉思片刻,這些他是知道的。
“我是燕州人?”
“嗯,安郎是出身于燕州,不過家中遭了變故,當時燕州匪亂,安郎奉先父之命,變賣剩余家產去雒陽投奔余伯父,后又經叛軍作亂,安家如今只剩安郎一人了。”
“一個故人都沒了嗎?”安厭忍不住問。
聞人錦屏輕輕搖頭:“妾身也不知道了,以前安郎也很少與妾身提燕州之事,妾身怕安郎想起過去的傷心事,也基本不問。”
“后來安郎去雒陽途中還遭遇了劫匪,陷入了難民營中,幸得玄儀真人搭救才得以進城。”
“玄儀真人?”安厭立即道。
“是神皇陛下身邊的近侍。”聞人錦屏說道。“一直跟在神皇陛下身邊,是位慈悲心腸的高士。”
安厭凝眉道:“你知道她是修士?”
聞人錦屏卻極為訝異:“她是修士?不對啊,玄儀真人并不是修士,而是一位修心養性有道的博學之士。”
安厭知道玄儀真人這個人,從鄔云顯的名錄上見到過,也從沈秀青的記憶里見到過。
玄真教玄宗道首。
當今國師扶搖真人的師姐,道母太鑰尊人的師侄,無論是玄唐凡人世界,還是玄唐的修仙界,都是一位地位極盡崇高之人。
自己原身之前的官職是六品起居郎,同樣是神皇陛下御前。
遇見的這些修士,又總說自己和玄真有牽扯,想來是和這位玄儀真人有關。
安厭心里思緒千轉,將自己所知曉的事一一串聯。
身邊人都說自己被革職的前一日是遭了驚悸,從皇宮里出來渾渾噩噩,一覺連睡三天,醒來“失了憶”。
那日肯定是發生了什么,而且大概率是對自己不好的事,不然余驚棠也不會告誡他說失憶是一件好事,反倒可以保護他。
鄔云顯、媚兒、雪雁這些人都覺得自己是玄真的人,但更有可能的是,玄真教對安厭而言是敵非友。
偏偏這玄真又在玄唐修仙界地位超凡,近乎是主宰一般。
安厭只覺前路如墮煙海,危機四伏。
太多弱點,太過弱小,謹言慎行,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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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