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兒流產后，如果沒有得到妥善的安葬，有時就會變成尸嬰。所以你才讓他帶我們去埋葬那個孩子的地方。”
“真沒想到，原來你還懂這個！”
杰洛特發現自己又對李昂有了新的認知。
李昂卻依舊風輕云淡：“之前告訴過你，我曾經有位獵魔人老師。”
“不過我學藝不精，接下來就是伱的主場了。”
杰洛特正要再說什么，男爵重新回到了屋內。
“我準備好了，咱們什么時候出發？”
杰洛特答說：“事不宜遲，今晚就動手。”
“動動手？”男爵滿臉詫異。
杰洛特接著解釋：“我們懷疑你的孩子變成了尸嬰，這是一種只在午夜出沒的被詛咒生物，通過殺害孕婦來汲取力量，變得足夠強大后，就會去找拋棄它的人報仇。”
男爵下意識看向李昂：“可她怎么知道是誰拋棄了她？”
李昂面無表情地說：“因為她是你的女兒。”
杰洛特補充道：“通過血緣關系，我們也能靠它來找到你的家人。”
男爵忙不迭地點頭：“懂了懂了，那你們打算怎么處理她？”
杰洛特想了想：“兩種方法，一種是把尸嬰埋在家里的門檻下面，再舉行儀式，它就會變成家事妖精。就是一種.呃.小精靈，可以守護你和你的家人。”
“另一種是直接殺了它，取血，最后找個巫醫，剩下的交給巫醫就行了。”
“具體怎么辦，看你的選擇。”
男爵又一次看向李昂，但這次李昂顯然不打算再給予任何幫助。
于是在停頓幾秒后，男爵做出決定：“不，不能殺我的孩子，她已經受過太多苦了，我選解除詛咒。”
“我先去門檻下挖個墳，然后到午夜帶你們去埋她的地方。”
杰洛特陰陽怪氣道：“要是尸嬰沒能變成家事妖精，這墳就得我們用了，也挺好，不白挖。”
“別帶上我。”李昂懶洋洋地說：“沒有紅絲絨內襯做的棺材，我可不會躺進去。”
杰洛特回過頭無奈地說：“知道了，巨龍先生，你死以后，我會按照吸血鬼的規矩為你入殮，如果有那么大棺材的話。”
“這還差不多。”李昂露出滿意的微笑。
男爵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巨龍、吸血鬼？”
“和你沒關系，挖你的墳去吧。”杰洛特敷衍完，又提醒道：“記得通知百姓，今晚待在家里千萬別出來，再用鹽在門口撒一條線。”
“還有，醒醒酒吧。”
男爵聽出了獵魔人語氣中的不耐煩：“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等他走后，杰洛特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下你總該告訴我，為什么非要得到那只侏儒了吧？”
李昂也不賣關子：“它就是我們要找的精靈賢者。”
“什么！”杰洛特驚喜萬分：“你怎么不早說！”
李昂振振有詞地回：“因為你沒問啊。你仔細想想，問過我有關精靈賢者的下落嗎？”
杰洛特皺著眉：“好像.好像確實沒有。”
“那不就得了。”李昂靠向椅背，將兩只腳搭在桌子上：“我瞇一會，出發的時候喊我。”
杰洛特無法反駁，只好辯解道：“主要是你不說，我就以為你不知道。”
“可話又說回來，你既然知道精靈賢者在烏鴉窩，為什么不直接來找他，而是一直待在白果園。”
李昂眼睛也不睜地答：“當然是在等你，一個人趕路多無聊啊。”
杰洛特幽幽地說：“顯然你并不擔心希里的安危。”
“她現在好得很，用不著我擔心。”李昂換了個更加愜意的姿勢：“而且還有個情況得提前告訴你，如果希里離開迷霧島就必定會被狂獵發現，所以我才想讓你做好萬全的準備，好迎接最終決戰。”
“我的任務是保護好希里，其他人你就得自己想辦法嘍。”
杰洛特頓時面露惆悵：“行吧，我會想辦法。”
經過這次的交談，獵魔人的緊迫感愈發強烈。雖然早就預到和狂獵之間必有一戰，可這場大戰來得也太快了，看來必須得找幾個信得過的幫手才行。
屋內就此陷入沉默，杰洛特在思考對策，李昂則打起了盹。
數小時后，夜晚如約來臨，
并帶來了狂風和驟雨。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杰洛特抬頭望著電閃雷鳴的天空。
男爵聞言不自覺握緊手里的鐵鏟：“你可別嚇我。”
這時，李昂伸著懶腰從屋里走出來：“下雨了？不錯不錯！雨水遮掩足跡，狂風吹走氣息，黑夜隱藏行蹤，閃電阻礙聲音，是個拋尸荒野的好天氣。”
男爵眨了眨眼，突然不是很想出門了。
“開玩笑的，鏟子帶的不錯，正好用來防身。”李昂笑著拍拍他胖乎乎的肩膀，邁步走進雨夜。
思前想后，男爵還是決定回去拿件武器再出門。
路上，他還發現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雨水似乎在躲著李昂。明明他和杰洛特都被淋透了，李昂的身上卻依舊干爽，連根頭發絲都沒濕。
杰洛特見狀安慰道：“別想那么多，他不是正常人。”
“你有時間還是和我說說希里的事吧，她似乎來過你這兒？”
男爵稍微放松了一點，講述道：“她是前陣子來的，精疲力盡，渾身是傷，活像條被人窮追猛打的落水狗。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從駝背沼澤出來的。”
“她帶著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女孩，還殺了只狼人。”
“并從狼人手下救了個村民。”
“那個村民簡直蠢到無藥可救，他居然把希里和小女孩帶來找我領賞，非說是我走丟的妻子和女兒。”
“難道我連自己的家人都認不出嘛！”
“最后我把村民打發走了，留下了她們，照顧她們，還給她們飯吃。”
杰洛特問：“現在那個小女孩怎么樣了？”
男爵眉飛色舞地說：“你說葛蕾特卡？她好著呢，我讓她去伙房幫廚了。那孩子爸媽做的事，希里都和我講了，所以我決定把她留下來。”
“她在這里有吃有住，不怕風吹雨淋，還有個小窩，什么都不缺。”
從男爵的神情，杰洛特判斷出，這是個很喜歡孩子的男人。
“然后呢？”
“然后.我們到了。”
男爵指著不遠一處破敗的建筑廢墟：“我第二個孩子就埋葬在這里。”
杰洛特看著眼前荒涼的景象，譏諷道：“你可真會挑地方。”
男爵先是偷偷瞄了一眼李昂，然后才抱怨道：“夠了，別損我了，我已經知道錯了。”
杰洛特沒再理他，上前檢查墳墓，卻發現墳早已被刨開。
“你怎么看？”
沉默了一路的李昂開口道：“我用眼睛看，都說了今晚是你的主場，我的意見不重要。”
杰洛特總覺得他怪怪的，但也沒去深究。
“基本可以確定孩子變成了尸嬰，自己從里面爬出來了。”
話音剛落，幾人側面的木柵欄后響起一個嘶啞且難聽的古怪叫聲。
隨后，有只約一尺半長的怪物出現，并緩緩爬向男爵。
尸嬰外形像是個畸形的嬰兒，尚未發育的筋肉被憎恨、恐懼與邪惡所扭曲。它有著滿嘴尖牙和沾滿粘液的黑紫色舌頭，用四足爬行，身體有一半腐爛，另一邊則帶著淤青。長長的臍帶在它腿上繞了幾圈，又緊緊纏住脖子。
男爵被嚇到連連后退，直至躲在兩人身后。
杰洛特抽出背后的銀劍，眼神中充滿警惕。
唯獨李昂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最后評價道：“她到底遺傳了誰啊，怎么能長得這么丑？”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杰洛特語氣帶了幾分急切：“去把它抱在懷里，快！”
男爵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是在和我說話？”
“萬一它發狂怎么辦？我感覺它一口就能咬死咱們三個！”
杰洛特冷聲道：“你如果再喊個不停，那它肯定會發狂。目前它還很平靜，而且我會用魔法安撫它。”
李昂也開口說：“你放心，就算它把你咬死，我也能把你救回來，現在去把你可憐的女兒抱在懷里，別磨磨蹭蹭的。”
他一發話，比男爵親爹來了都好使。
“眾神保佑。”
男爵邊念叨著，邊走上前，強忍著恐懼與惡心把尸嬰舉了起來。
為了不讓丑陋的怪物碰到自己，他把兩只胳膊崩得直直的。
尸嬰不計前嫌，熱烈地回應自己的父親。
它伸出胖乎乎的腐爛小手，肥厚的長舌來回擺動，喉嚨里不停發出凄厲的嘶鳴。
這一連串的動作，把男爵的臉都嚇歪了。
“這下當爹的終于比女兒丑了。”李昂摸著下巴，再次評價道。
杰洛特沒心情陪他逗悶子，全神貫注地盯著尸嬰：“接下來帶著它回你的老窩。”
“什么！帶它回去。”男爵激動地都破音了：“開什么玩笑！”
杰洛特輕蔑地說：“我記得，是你要試試古老的傳說，把它變成家事妖精。”
李昂則冷嘲熱諷：“哦，可憐的小姑娘，又一次被父親拋棄了。”
在兩人的夾擊下，男爵大罵一聲給自己壯膽，高舉著尸嬰，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朝烏鴉窩的方向走去。
杰洛特緊隨其后，時不時釋放亞克席法印安撫尸嬰的情緒。
好在男爵當初埋葬女兒時，沒有選太遠的地方，沒一會，前方的夜色中就出現了烏鴉窩的輪廓。
李昂這時問道：“你給孩子取名字了沒有？”
“還需要取名字嗎？”男爵驚訝地問。
杰洛特這才想起，剛才只顧著問希里的情況，把這個給忘了。
“趕快想一個，名字是強大的封印。”
“好，我馬上想！”男爵緊緊抓住尸嬰：“它好像掙扎得越來越厲害了，怎么辦！”
“乖女兒，我會盡快給你想個好聽的名字，別激動好嗎？”
杰洛特再次拔出背后的銀劍：“不是因為這個，有別的怪物來了。”
“尸嬰的味道引來了妖靈。”李昂雙手燃起黑紅色的烈焰：“你管好他們倆個，剩下的交給我。”
杰洛特暗自松了口氣：“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
短短幾秒后，周遭的空氣突兀地燃起慘綠色的鬼火，黑霧翻騰間鉆出一只只佝僂的怪物。
它們披著破爛的斗篷，干癟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提著綠色的燈籠。
妖靈，生前在憤怒與痛苦中死去的亡者所化，即便死后，也會感受到無窮無盡，無法形容的痛苦。
所以它們滿心憤怒，自覺被虧待，對活人又恨又妒。
按照正常情況，妖靈不受火焰、毒素，以及常規武器的傷害，哪怕獵魔人對付它們都要在銀劍上涂抹惡靈油。
但李昂的火不是一般的火，里面除了黑光病毒，還有恐怖的命定之死。
別說區區幾只妖靈，就是死神來了都得脫層皮。
灼燒的火焰猶如浪潮般朝妖靈涌去，一瞬間，杰洛特和男爵耳朵里只能聽到凄厲的嚎叫和烈火烹油的刺啦聲。
杰洛特看確實用不著自己幫忙，繼續用法印安撫尸嬰。
男爵都不用別人催，自覺加快了腳步：“起作用了，快走快走！”
之后的幾百米路程，又出現了幾波妖靈，可都不是李昂的一合之敵，三人算是有驚無險的返回了烏鴉窩。
站在新挖好的小土坑前，男爵終于愿意抱住自己的女兒，臉上寫滿濃濃的愧疚，連聲音都低沉了許多。
“然后呢，我該怎么做？”
“跟著我念。”杰洛特頌起古老的咒語。
“以大地與天空的力量。”
“以原本為你家園的世界。”
“那降世卻沒被接納的孩子，請原諒我。”
“汝名為蒂雅，我接納你為我的女兒。”
隨著最后一句咒語從男爵口中說出，有了名字的尸嬰才算徹底死去。
下了一夜的雨也在這個時候停了。
“很好，把尸體埋了吧。”
根據獵魔人的指示，男爵拿起鐵鍬將女兒重新埋葬在門檻下。
埋好后，男爵擦了擦眼角：“我還能為她做些什么？”
杰洛特看著眼前的小土包：“一天之內，蒂雅就會變成家事妖精。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多盯一會。”
男爵想跟著一起等，結果卻遭到獵魔人的拒絕。
“可她是我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責任。”
“現在講父愛已經晚了。”杰洛特環抱雙臂：“更何況你留下也幫不上什么忙，剩下都是獵魔人的活。”
“趕快回家去吧，別再喝得五迷三道了。”
男爵聽后失魂落魄地離開。
杰洛特這才有時間去解決李昂的問道：“你今天怎么回事，為什么心不在焉的？”
靠墻沉思的李昂回過神，感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的確。”杰洛特還以為他在說男爵一家。
殊不知李昂說的是自己。
在白天的時候，他收到消息。
我們偉大的暗月律法女神，卡利亞王室唯一指定繼承者，無上意志神選，滿月女王最疼愛的孩子，鐵匠伊吉等追隨者的效忠對象，總在蒙羞的公主殿下——菈妮。
已經回到了她忠誠的交界地，并發現自己的未婚夫跑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