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戴上斗笠,下樓上街,朝著大澤的方向走去。
陳有鳥站在樓上目送,倒沒有多少擔憂之情——自從回到云夢,畫眉表現出來的種種,已經足以證明這兒屬于她的主場,碰到事兒,她能夠應付得來。
好幾次,陳有鳥反而屬于被保護的那一個。
他只是有些不習慣女孩的離開。
不過很快,陳有鳥便自我調整回來,開始研究換購到手的法劍。
因為斷折了一小截,導致此劍只得二尺余長,三指寬,兩面鋒刃,劍脊微微隆起,劍身上銘刻著繁雜的紋路,像無數的水波蕩漾……
伸手一彈,頓時發出清越的劍鳴,余音裊裊。
光聽聲音,便知與常劍不同。
自從入道,陳有鳥手頭上一直沒有趁手的武器。畢竟嶗山道法,主擅符箓之道,從某種意義上講,符箓,便是武器。
然而高階符箓難畫,作用效果也有較大的局限性,哪有手中寶劍來得瀟灑自如?
特別是他的劍法融合,領悟到劍意之后,對于一柄好劍更為渴望。
而今算是得愿以償了。
法劍,由于鑄造材料和工藝上的特殊性,其比常劍要堅固鋒銳得多,而且當注入法力后,便能施展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手段。
最典型的,便是飛劍之術。
在道法鼎盛的以前,飛劍的表現形式為“劍丸”,乃是養在丹田內的庚金之氣,張口一吐,劍丸飛出,千里取人首級。
那已經是神仙手段。
現在近乎絕跡,大概只有主修劍道的道君們才能掌握。
目前所說的飛劍已經不同,更類似于“馭劍”。
這個陳有鳥可沒學過。
在沒有秘籍劍訣的情況下,單憑悟性來學劍,相當有難度。
可沒辦法,沒有師門傳承,就這條件。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就是個半路子的散修,因緣際遇,救了“貴人”一命,這才獲得真功,走到了現在。
所以當初赤陽生相邀,叫他回嶗山,陳有鳥有所動心。只是再三考慮后,他還是拒絕了。
無他,皆因那條路,也是看不到前景的路。
有道行基礎,加上赤陽生引薦,重回門墻不難,可回去后,想要拿到好一點的待遇,那就難了,幾無可能。
四大道場的資源分配,頭部自然都是道君那個級別的,然后才輪下來,當分到赤陽生這個層次,就已經不夠看了。
等陳有鳥回去嶗山,他不是哪位真人的親傳弟子,屬于外來戶,比起赤陽生,起碼差上兩個層次,能得到啥?
現實就是如此,尤其等級森然的道場內部。
近十年的道童生涯,陳有鳥識盡其中滋味。考核時撞得頭破血流,道場都不讓他留下養傷,直接掃地出門,可見仙家無情,從不講那些。
那么,回去干甚?
留在民間凡俗,進可考取功名,退可仗劍逍遙,那才叫不枉此生。
想仗劍,先學劍,雖然難,但有《文心雕龍》加持,心神清明,再加上元神道基,總能琢磨出東西來……
對了,可以去找蕭成聊聊。
蕭成出身的青城劍派,論劍道造詣,固然比不過武當與齊云山,但也算劍門之一,相關的見識自然不差。
前時分別,蕭成曾告知地方住址。
說走就走,陳有鳥略作收拾,背上劍匣,離開客棧,來到大街后段,辨認路徑,一個拐彎,走了旁邊的巷道里。
仙遺鎮是個方外之地,但隨著各路人馬不斷涌入,地價水漲船高,不管買房還是租房,價格都令人咂舌。
當然,也可以在野外山上結廬而居,當隱士。只不過那些地方不隸屬小鎮,也就不會受到道場的庇護,安全堪憂。
來大澤探險的家伙,可沒有善茬,兇狠好斗,甚至殺人越貨,都是做慣了的事。
當沒有規矩和秩序,便會原形畢露。
蕭成算是道場外門的人,又是老資格了,所以買了房子。不是街面房,而是在巷道里。
就這一條主街,寸土寸金,相比之下,開發出的巷道里要便宜得多。陸陸續續起了房子,咋一看,都成住宅區了。
每一座房子門口都釘了木牌號,容易找。
“七號,是這里了。”
陳有鳥在一座房子門前停住,打量四周,見房子結構簡單,一層,前頭帶個小院子。
他頓時想起自家在海岱郡住的那個宅院,但要大得多。
上前敲門,很快門打開,站在里頭的蕭成驚喜地地道:“陳兄,你來了!”
陳有鳥說:“我可否進去?”
“當然,那是當然。”
蕭成忙不迭道,趕緊側身請陳有鳥進門。
陳有鳥邁步入內,見小院子搭建著些棚桿,正晾曬著不少東西。
有些是干貨,有些是皮料,還有不少藥材,能嗅聞到濃郁的氣味。
這些氣味,他在門外時便聞到了的。
蕭成道:“院子雜物多,有點亂,陳兄見笑了,請入廳坐。”
陳有鳥道:“你說的雜物,可都是值錢貨,收獲不小呀。”
正說著,里屋又走出個人來,是個女子,身子高挑,容貌清秀,只是臉色顯得蒼白了些。
陳有鳥立刻注意到,她右臂的袖子隨風飄蕩,里頭是空的。
女子好奇地看了陳有鳥一眼,但沒有冒昧詢問,而是站到一邊。
蕭成介紹道:“陳兄,她是我內子,也是我的師妹,蘇婉。婉兒,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陳兄。”
蘇婉施個禮,然后道:“我去沏茶。”
蕭成叫道:“用好茶。”
蘇婉回頭嗔道:“曉得嘞。”
不自覺間,帶上了濃濃的方言口吻。
陳有鳥道:“”我沒想到,蕭兄你已成家。
蕭成嘆息:“我與師妹自少在劍派結識,一同闖蕩江湖,經歷良多。一次惡戰,她被人斬了手臂,致使殘疾,我便娶了她,帶著她來仙遺鎮。我出去探險采集,她則留在家里打理。”
陳有鳥點頭道:“娶妻當娶賢,不錯。”
兩人進入布置簡潔的客廳,分賓主落座,不多久,蘇婉就沏好茶端上來,又奉上些果子糕點之類的吃食。
蕭成道:“不知陳兄要來,家里沒什么準備,就這茶葉尚可。”
“客氣了,是我冒昧打擾才對。”
陳有鳥端起茶,慢慢喝起來。
那邊蕭成坐著,眼角余光不住地瞄著陳有鳥背上的劍,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他知道陳有鳥凝練出了劍意,修為高深莫測,是名大劍客。可先前不曾見過陳有鳥持劍,今日突然帶劍上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