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的海岱郡,街市變得冷清。
得得得!
噠噠噠!
猛地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驚擾了百姓人家。人們在睡夢中驚醒,一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有心思玲瓏者立刻反應過來,城中一定有事發生了,而且是大事。
督軍衙門,燈火明亮。
穿著便衣的督軍周仲達一巴掌拍在身邊的茶幾上,實木打造的茶幾登時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周仲達霍然站起,近乎兩米的身高,魁梧如山:“反了!反了!”
咆哮聲像在打雷:“竟敢潛入海岱郡行刺,這是要造反嗎?”
目光一掃,面目猙獰:“還有你們,這么大的事,事先竟一點都沒察覺?”
堂上站著數將,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喘。
發了一通脾氣,周仲達喝問:“胡貴……胡公子現在如何?”
一將稟告道:“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過以他的本領,應該是找地方躲起來了。”
周仲達面沉如水:“他一定不能有事,反正不能在海岱郡有事。宋瓊,你立刻點起一千神甲軍,全城戒嚴,只要發現嫌疑者,格殺勿論。”
“喏。”
一將領應命,轉身奔了出去。
周仲達繼續發號施令:“彭浦,楊凡,你們各領兩百神甲軍,兵分兩路,尋找胡公子下落,務必保護他周全。對了,重點搜索愿心湖附近一帶,看有沒有發現。”
“喏。”
兩將得令,奔騰而出。
周仲達長嘆一聲,煩躁不已。
下面一名文士打扮的幕僚出聲道:“督軍,現在情況未明,萬一胡公子真得遭遇不測,我們要是能抓到行兇者,是否該留活口,以應付宮里的怒火?”
周仲達苦笑道:“不能放,更不能留,必須當場格殺,這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文士猛地想起這批襲殺者的身份來歷,明白過來,不再吭聲了。
周仲達又問:“郡守衙門,道庭都督府,他們應該都收到消息了吧?”
“有快馬前去稟告了,胡公子的手下,侍衛們,都急瘋了。”
“誰不瘋?我都要瘋了!”
周仲達嘟嚷了句。
只差一晚,按計劃,明天一早胡子寧便會啟程返回壽安,他一走,天下太平,整個海岱郡上下,都完成了任務。
哪曾想今夜便出了事?
今夜可是中秋佳節啊!
該死!
周仲達越想越暴躁:“來人,披甲,我要去道庭都督府一趟。”
道庭都督府。
內庭。
燈火照出人影綽綽,坐著十多位道者,都是上了年紀的,長須飄飄,隱隱彰顯仙家風度。
只是他們的臉色,一個個卻是煩躁不安的樣子。
“瘋了,真瘋了!”
“還真敢追過來下手,簡直蔑視朝廷,這是要反了嗎?”
道人們嚷道。
“肅靜!”
坐在上首處的一位老道沉聲一喝:“遇事心亂,這修的什么道?”
眾道人很快安靜下來。
老道又道:“事情已經發生,如何譴責,如何懊惱,都于事無補。當務之急,應該先找到人。只要人沒死,便能挽回。”
一位道人說:“督主,那邊可是派來了一位中郎將,全力襲擊,胡貴人又負傷未愈,恐怕……”
老道正是海岱郡道庭都督府的督主,法號“通玄真人”,赫然是天下三十六真人之一,一身修為頗為了得。
通玄真人哼一聲:“沒有什么恐怕的,一切未有定論,胡公子何許人也,怎會輕易送命于此?周督軍那邊,應該出兵了,我們提督府也要全力配合,立刻把道士們召集起來,發動人員,四下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頓一頓,又問:“胡公子今夜去愿心湖泛舟賞月,可有人同行?”
眾道人面面相覷,俱是搖頭:“他的手下侍衛并未提及有誰。”
原來是那胡嬤嬤有所忌諱,下令封口,不許侍衛們跟外人說關于“陳有鳥”的存在。
當襲殺事件發生,守在岸上的侍衛們沒了主心骨,只得分頭向郡守衙門、督軍衙門等告急,不過在稟告的過程中,自動忽略了陳有鳥。一方面為了胡子寧的名聲;另一方面,陳有鳥只是個無關重要的小人物,可能早在襲擊中死于非命。提不提他,完全沒有影響。
“督主,周督軍來了。”
“來得好,快請。”
通玄真人精神一振。
今晚發生的事故,后果不是海岱郡任一個衙門所能單獨承受得了的,必須聯手,一起面對,共同承擔。
現在周仲達來了,相信不用多久,郡守曹元奇也會趕來……
卻說陳有鳥背著胡子寧,大步朝著宅院方向逃去。但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帶人回去是不是個好的選擇。
現在情況亂糟糟的,身后又有追兵,如果被對方跟蹤而至,殺上門來,豈不是把王伯、畫眉他們給連累了?
其實陳有鳥最想是把胡子寧送到道庭都督府、衙門那等官方地方去。
然而胡子寧身份未明,在暈迷前,其又說過,身邊出了奸細,不能信任。
如果他被侍衛出賣,那衙門的人,又怎能托付?
把人送過去,萬一是送羊入虎口,那不是害人害己?
一時間,心神煩亂,不知何去何從。
“嚶嚀”一聲,背上傳來動靜。
陳有鳥把胡子寧放下,見他神情萎靡不振,但好在是醒了。
“有鳥學長,怎地停了……不能停……”
陳有鳥沒好氣地把自己的顧慮說了,進退兩難,能不停下來好好想清楚去處?
胡子寧有氣無力地道:“想多無用,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只有這樣,才能擺脫追殺。”
陳有鳥環顧四周:“我們已經走很遠了。”
“不夠……還不行,繼續走……我身上有氣息,他們能嗅聞得到……”
聞言,陳有鳥嚇一跳:“你不是嚇我吧?”
“生死關頭,誰有心情嚇你?聽我的,我們想要活命,就得趕緊逃。”
胡子寧說著,又是一陣干咳,咳出了血。
陳有鳥眼角一瞥,見到那血色澤渾然不同,竟仿佛是淡金色的,也不知是否是在晦暗的環境下看錯。
他不好意思湊過去看個仔細。
胡子寧似有所覺,低聲督促:“快走!我感覺到,他們追上來了……”
這也能感受得到?
千里眼?
順風耳?
陳有鳥吃一驚,但下一刻,他猛然抬頭看去,見遠處的一片屋頂之上,一道身影正在上面跳躍而行,他的形態十分古怪,手腳并用,像一頭獸類,行動迅猛至極,一邊走,一邊嗅聞。
這,這還算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