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可以在包廂等趙敬文過來，但不能在包廂見趙敬文。
他借劉杰的辦公室一用，等趙敬文到了，直接帶到了辦公室。
趙敬文還是第一次進這種高檔的KTV場所，進來以后看得眼花繚亂。
李云海請他進入劉杰的辦公室落座，遞了一支煙過去。
他也不說話，也不問對方有什么事情。
現在是趙敬文來找他，如果對方有事，自然會開腔。
吸了半支煙的工夫，趙敬文緩聲說道：“李總，有件事情，你們四海集團的工廠，能不能搬到經開區去？”
李云海暗自冷笑，沒想到對方憋了半天，居然來這么一句。
“趙領導，請問這是命令還是要求？”
“呃？當然是要求。”
“那對不起，請恕我無法同意。”
“為什么？”
“趙領導，如果是經開區剛成立的時候，你跟我提這樣的要求，那我會欣然同意。”
“經開區現在沒有幾家企業，你現在搬過去正好，那邊的土地隨便你挑。我們能給的優惠政策，一定會給你。”
“唉！”李云海故意長嘆了一聲，“我在乎的不是這些，而是我們的光刻機生產工廠，已經落戶在四海園區，整體搬遷的話很難，有些設備拆拆裝裝的特別麻煩，有些機器啟動了就不能隨意停工。除非等到下一次更換生產線的時候。”
“那要等多久？”
“五年以后吧！”
趙敬文放下架著的二郎腿，蹙眉不語。
五年以后？
他趙某人還在不在西州都兩說。
到時候四海集團搬不搬，跟他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了。
李云海彈了彈煙灰，問道：“趙領導，要不一起去唱兩首歌？江南會是我省最大、最豪華的KTV，設備非常不錯。”
趙敬文擺手說道：“我年紀大了，對這些不感興趣。李總，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搬一部份工廠到經開區去？”
李云海笑道：“那不可能！我們的整個產業鏈都在四海園區，這邊現在有兩百多家工廠，幾乎能供應我們所需要的所有零件和原料。我們還將繼續完善這個園區的產業鏈。我要是搬遷一部分到經開區，會造成諸多的不便。趙領導，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讓我們搬過去呢？不管我在哪里，都是在西州，有區別嗎？”
對四海集團來說，工廠建在哪里的確沒有區別。
但對趙敬文而言，這里面的區別就大了。
趙敬文又不能明說這里面的厲害關系，只能閃爍其詞的說道：“這是我省打造的第一個省級開發區，企業越多越好。”
李云海道：“我沒有去過經開區，不知道這個園區的定位是什么？一個經開區，總得有自己的特色和專業吧？”
趙敬文掐滅了煙頭，說道：“電子信息產業園區。”
李云海微微一笑：“這不是跟我們四海園區沖突了嗎？一座不算一線的城市，辦兩個相同專業的開發區，這沒必要。我建議省里重新考慮經開區的定位。”
趙敬文道：“康柏公司已經落戶在經開區。”
“那就讓康柏搬走好了，反正他們規模不大，又沒有正式開工，搬起來也快速。”
趙敬文尷尬的摸了摸下巴，他一門心思要打造經開區，怎么可能讓康柏搬走？
“李總，四海園區成立之時，省里和市里都沒有進行長期的規劃，這個園區地處西州市區，這里將來肯定要做其他用途，這個園區遲早是要搬遷的。”
“我不是不愿意搬，我說了，五年以后，城建搞到我們這片園區來的時候，我們一定不會拖后腿。”
“李總，請你配合、省里的工作，好不好？”
“省里要求和安排的工作，我們四海集團一定全力配合好。問題是，現在西州的發展并不迅速，想開發到我們園區來，只怕還需要十幾二十年吧？”
“李總，上次省里采購辦公設備一事，我是出于全面綜合的考慮，才沒有選擇你們公司。你不會是因為這件事情記我的仇吧？”
“豈敢、豈敢？我李某人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堂堂上市公司老板，又怎么會在乎一時的得失？我們四海電腦，每年賣出去幾十萬臺，說真的并不在乎省里那三萬臺的采購單。”
趙敬文聽出李云海話里包含的揶揄味道，偏偏又無法反駁。
李云海道：“想必趙領導也看到了吧？蘇、皖等省市，都來找我們采購，我們最近接到了十幾個兄弟省市的訂單，成交額十分巨大！”
這話更加殺人誅心。
別的省市都我們四海集團的工作，唯獨自己省里不給予。
災疫橫行的時候，李云海給本省的的捐款是最多的，但省里給予的回報卻又是最小的。
李云海沒有一個字是在罵人，但又句句在罵人。
趙敬文雙手用力搓了搓臉，知道此事談不攏，便起身告辭離去。
李云海送他到電梯間。
工作人員幫忙按下下行鍵。
電梯到了，趙敬文沉著臉走了進去。
看著他一臉落寞的背影，李云海心里隱隱有一種難言的快樂。
博弈和冷戰當中，誰先求饒誰就輸了。
從趙敬文主動聯系李云海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輸了。
此事也標志著李云海在和趙敬文的較量中，真正的贏得了勝利。
李云海回到包廂，看到劉杰正和陳美琳在對唱。
“哥！快來唱歌！”陳美琳笑著朝他招手。
李云海指了指手表，示意她該回家了。
劉杰放下話筒，攀著李云海的肩膀，問道：“趙敬文找你談什么事？”
李云海拿起一瓶啤酒，一口喝了小半瓶，說道：“他想讓四海集團搬到開發區去。”
“他真會算計！”劉杰雖然是局外人，卻也看得通透，“兄弟，你沒有同意吧？”
李云海道：“我不當冤大頭，也不當政治的犧牲品。我沒有什么需要求到他，所以也就不必鳥他。”
劉杰笑道：“放眼全省，也只有你有底氣敢說這話。哎，美琳真的是個好姑娘，長得好看又有氣質，活潑可愛青春四溢！”
李云海用力拍打他幾下：“欣賞可以，不許打她的主意！”
劉杰道：“我知道！我就是單純的欣賞她的美。”
陳美琳唱得很嗨皮，臉色紅彤彤的，剛才一會兒的功夫，她居然喝了兩瓶啤酒！
半個小時后，李云海拉著陳美琳離開。
“出來玩可以，但絕對不能玩到太晚，你還是個學生呢！”
“哥，這里好玩，我們明天再來玩唄？”
“我可沒有你這么閑，天天有空玩。我說，你們港大就沒有暑假作業嗎？”
“那點作業，我很容易就做完了。”
“你要是實在閑得無聊，就好好想想投資的事。”
“我一直在準備。你別以為我是在玩，其實我是在準備劇本。”
“你自己編劇？”
“對，我要自己寫一個劇本。”
“嗬，有點意思，打算寫的什么？”
“我寫一個愛情喜劇電影。”
“寫好了先給我看。”
“當然了，哥！”
車窗開著，清涼如水的晚風吹進車里。
陳美琳意猶未盡，嘴里不停的哼著歌。
李云海先送她到家里，看著她進了門，這才回家。
林芝躺在床上等他回來。
等李云海沖涼出來，林芝過來陪他。
李云海把趙敬文找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林芝想了想，問道：“你拒絕了他？萬一他要是報復我們怎么辦？”
李云海道：“報復我們？不至于吧？他能怎么報復我們？”
林芝輕輕搖頭，總覺得這事有些隱憂。
李云海打著哈欠，說道：“睡了，別想了！他現在自顧不暇呢！康柏馬上就要開工，但周邊的配套工廠都沒有到位。我估計今年剩下的時間里，趙敬文和黃鷹都會睡不著覺。”
林芝道：“開發區雖然是他們主持建設的，但一旦落戶在西州，那省里和市里的每個領導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我媽媽肯定也會有責任。”
李云海怔道：“這跟咱媽有什么關系？”
林芝道：“你有所不知，我媽不是分管商業呢？開發區的很多建設，也牽扯到她。”
李云海道：“開發區是肯定可以開發起來的，西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搞幾個開發區還是富余的。只是需要做更多的工作才能吸引投資。行了，別想了，睡吧！”
第二天，李云海來到公司。
蘇紅等秘書都已經到了。
“李總，剛才黃鷹的秘書打電話來你今天的行程安排，說黃鷹要見你。”
“他來見我？還是召見我？”
“說是過來見你，讓我安排半個小時的時間。”
“行，那你看著安排。”
“我安排在上午十點半到十一點，這段時間你正好有空。”
李云海點點頭。
他到達辦公室后，會先處理公司的事務，各個部門需要他審核和簽字的文件，會陸續送過來。
做完這件事后，通常就到了十點鐘左右。
接下來他會瀏覽當天的報紙和雜志，因為時間有限，他都是一目十行的瀏覽一遍，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才仔細觀看。
如果遇到特殊事情，比如說哪里要開會，哪里有應酬，那所有的工作都得延期。他一般會安排一個副總代替自己處理公務。
上午十點鐘，李云海簽完今天的最后一份文件，聽到敲門聲響。
蘇紅進來匯報道：“李總，鞏利小姐來了。”
李云海笑道：“請她進來吧！”
鞏利穿著一條包臀的短裙，顯出修長潔白的雙腿，盈盈一握的柳腰十分迷人。
“李總好！”鞏利款款走過來，和李云海握手，“我聽蘇秘書說，要我過來拍一個光刻機的宣傳片？”
“是的，”李云海道，“這是我們的新產品，一直沒有做，你是我們產品的形象代言人，這個事情非你莫屬啊！又得辛苦你幾天。”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最近在拍什么電影？”
“大紅燈籠高高掛。一個很有意思的電影。”
“妻妾成群。”
“對，這個電影是根據改編的，的名字就叫妻妾成群。我在里面演的是四太太頌蓮。是個很悲劇的人物，最后成了瘋子。舊社會真的害人咧！”
“你肯定演得很好，等上映了，我一定要去電影院看。”
“我天天琢磨劇本，都快要成為頌蓮了。我感覺我也像她一樣，被命運困在了那座院子里，怎么樣也走不出來。”
“你覺得困住頌蓮的是什么？命運？還是那個封建老爺？”
“命運吧！”
“不，是她自己的選擇。頌蓮是大學生，學上到一半，父親破產自殺，繼母讓她在工作和嫁人之間選一個，她選擇嫁人，并且選擇嫁有錢人，做姨太太。對于她嫁的那戶人家，雖然有錢，但她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但她還是嫁給了那個和她父親差不多大的男人，那個有著三個老婆的男人。”
“李總，你看過？”
“我看過這本書。我特別記得，原著里有一段描寫，大意是：頌蓮服伺老爺時，聞到了他身上帶著二太太的味兒。覺得有點惡心，于是拿了香水給他噴上，把別人的味兒掩蓋掉。頌蓮鄙夷這種生活，瞧不起大院里的每個人，但她又為了爭寵而不惜假懷孕。說到底，人物的命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你說是不是？”
鞏利咬著嘴角，因為這番話戳到了她的傷疤。
“李總，你是在說我嗎？”
“你的命運，也源自你的選擇。不是嗎？”
“唉！”
鞏利發出一聲嘆息。
李云海無情的揭開了她的遮羞布，說道：“你為了當女主角，為了演戲，你付過什么？你又選擇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鞏利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她往待客沙發上一坐，掏出一盒女式香煙來，點著了一顆，眼神漸漸變得迷離。
蘇紅進來說道：“李總，黃領導來了。”
李云海道：“請他進來吧！”
他對鞏利道：“我在酒店給你定了一個房間，還是原來的那個房號，你先去休息一下，稍后我會安排人和你對接拍攝工作。”
鞏利用力掐滅煙頭，說道：“我不用休息，現在就可以工作。”
李云海點點頭，吩咐蘇紅去安排。
黃鷹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鞏利走出去。
他忍不住回頭看著鞏利那曼妙多姿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李云海起身迎上前：“黃領導，請坐。”
黃鷹這才不舍的收回目光，為了化解尷尬，便問道：“剛才這個女人，好生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她。”
“她叫鞏利，是個演員，你大概看過她演的戲。”
“原來是她！她比電影里還要漂亮，特別是身上的那種氣質，大氣！看著很舒服。李總和她很熟？”
“鞏小姐是我們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哦！”
李云海心想，鞏利現在全面代言了我們公司的產品，電視里的、平面模特，全部是她，難道你一點也不曾留意到？
黃鷹輕咳一聲，笑道：“李總，我今天來，是想和你溝通一下合并園區的事情。”
趙敬文沒有談攏的事情，黃鷹又來談判？
李云海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又不得有應付他。
為了打消對方的幻想，李云海說道：“合并園區是可以的，我們歡迎兄弟園區的企業過來。”
“不不，李總你誤會了，并不是別的企業遷過來，而是你們四海園區的企業，整體搬遷過去。”
“黃領導，這件事情，我和趙領導談過了，我想我的要表，我表達得很清楚了。我們不可能搬走。”
“李總，四海園區那塊地，市里有新的用途。”黃鷹道，“所以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請你放心，該給你們的補償，我們一定給。”
李云海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這是商量不成，便進行威脅嗎？
李云海沉聲問道：“我們那塊地，當初是簽訂了土地使用協議的，我們簽的是五十年，現在才幾年？遠遠沒有到期！”
黃鷹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也很無奈。”
李云海道：“請問，那塊地要做什么用？”
黃鷹道：“市里要折遷一片老城區的房子，打算拿四海園區那塊地建安置房。還請李總配合我們的工作，盡快遷到新建設的經開區去。我們會給你補償和優惠。”
昨天趙敬文談此事，說這是“要求。”
而黃鷹直接過來下“命令”了！
好一招先禮后兵，軟硬兼施！
不管是要求，還是命令，李云海都不可能同意。
“補償？”李云海傲然一笑，說道，“可以啊！就怕市里補償不起！”
黃鷹道：“開什么玩笑？我們這么大的市，還補償不起你們的搬遷？”
李云海昂然說道：“我們一旦動遷，起碼要休工半年時間。我們四海集團今年的營收，預計可以達到200多億。休息半年，損失就算120億吧！”
“什么？”黃鷹嚇了一跳，為李云海的獅子大開口而震驚不已。
李云海一臉的云淡風輕，說道：“還有，我們半年沒有貨賣，可能會因此損失全球市場，這一塊的損失，我估計高達300億以上！”
黃鷹坐不穩了，伸手扶住沙發，身子坐端正了，說道：“你不要亂算賬啊！”
李云海拖過桌面上的計算器，一邊計算，一邊說道：“還不止！我們公司休息半年，工資要照發吧？上上下下幾千號人，半年的工資幾千萬是要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部分賬，那就是我們的市值肯定會受到影響。我們是香江的上市公司，市值900億！到時候跌多少，你們再補償我們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