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帷余
沁索在陰暗的地牢睜開眼,一把極亮的刀就橫在他脖子上,離跳動的脈搏不過幾根毛發的距離。
這刀他認識。
是他自己的刀。
趙不凡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他,還有就是她,他還活著的時候說過,希望他們守望相助,不要被什么榮華富貴,權力金銀,江湖風云迷了眼睛。
轉眼她就把刀對準了他。
他目不轉睛,“師姐,你怎么來了?”
這地牢的守衛十分松懈,勾月明知是或許是三堂主設下的陷阱,還是來了。
她等不起,只要鎮魂流落在外一天,她的心便不能靜。
“刀是你的,有多鋒利你自己知道。”勾月說。
他苦笑,“我給師姐留著防身的,怕師姐雙手難敵利刃,哈哈,現在師姐是要殺了我?”
“看情況吧。”她說。
“我倒是不怕,師姐不會殺我。”
勾月哦了一聲,“你憑什么這么以為?不會就憑我們同門之情吧?”
“同門的情誼不算什么,但……鎮魂鼓在我手里,這算是籌碼,我賭的是這個。”
“你知道鎮魂鼓在哪里?”文淵之說得果然不錯,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在,鎮魂鼓就跑不遠。
“不如先把刀拿下來吧,師姐,你這樣對著我,我真心寒啊。”
她收了刀,默默不語。
“師姐可知道這把刀叫什么?”
勾月沒有回答。
他道,“名為飲恨,打造此刀者,曾對我說過,執刀之人若想要取他人之命,就得做好喪命的準備。”
勾月道,“我沒有功夫和你在這里說閑話,告訴我,鎮魂在何處?”
他又笑了,“你口口聲聲要找鎮魂,可知鎮魂到底是什么?”
勾月的面容在暗夜里不明,她的聲音很清晰,“那個死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你當真相信一面鼓藏著什么藏寶圖?”
勾月道,“如果不是,你為什么要奪走?”
他道,“不過好奇,拿出來瞧一瞧。”
“你是個明白人,現在江湖大家,有不少人盯著這面鼓,我不相信你會為了好奇心偷出來看看。”
“明日,等到明日我會給你……給你們。”他改了口。
勾月忍不住道,“我現在就要。”
他說,“即使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拿不出來,明日會有人用鼓來換我的命。”
勾月道,“看來你的命還算寶貴。”
她轉身就要走。
沁索叫她,“師姐,你還記得領任務前,你出山門之時告訴了我什么?”
那時她要下山前往良渚開始跟蹤文淵之,沁索來山前送她一程,臨行時,他看著她問,以后你想要成為什么人。
她說,自由之人。
那時她還沒有想到自己轉來轉去,又會回到原點重新開始。
只是心境大有不同。
“我勸你放手,既然你已經和文淵之在一起,就該遠走高飛,不再回到權力斗爭的中心。”
勾月說,“這是我的事,你不必多言。”
晨光灑滿院間。
太姚兒披頭散發從房里出來,見對面屋頂上坐著林曉風。
她仰頭指著他道,“打架的時候你不在,現在打完了倒好,你回來了。”
林曉風懶得理她。嗓子都變成破銅鑼嗓子了,還嚷嚷。
“我師姐呢?”她喉嚨有些痛。
勾月從紫色花叢另一端走來,金匱多水,清晨有種似散非散的輕霧,她在輕紗般的霧氣中走來,姚兒一時間看呆了。
“師姐,你昨晚去哪兒了?”
“那頭的廂房。”她指著說道。
“姐夫也在那邊,所以你就去了?”她酸溜溜的,“真煩人,他又沒有武功,還跑來給你添亂。”
勾月挑眉道,“你有幾下子,還不是也給我添亂?”
她生氣了,“那我現在就走,我回尋常堂去,不礙你們的眼了。”
林曉風自屋脊而下,“打探到了。”
勾月叫她去洗把臉,“昨夜你衣服破了,我又補不好,就去問萬壽堂的人要了一套新的,你換上試試合不合適。”
太姚兒摟住她的腰,“師姐,你對我真好。”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勾月真拿她沒有半點法子。
她蹦蹦跳跳回了房,反手關了門。
勾月道,“確實在恒陽王手中?”
“正是,我查探到了他在金匱的落腳之處,已經有萬壽堂的人早我一步,什么也沒有搜到,不過他們離開后,有幾個男子在那家客棧入住,到了半夜,有人潛入他們房中,背后背著一個箱子。我跟著他,并沒有打草驚蛇。”
勾月道,“已查探過地方,豈非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沁索說今日會有人送來,你覺得是真話嗎?”
林曉風搖搖頭,“猜不透,我并不知道他為何要做這些事。”
姚兒不久便打開門出來了,轉了幾圈道,“師姐,你看我好看不好看。”
勾月捧場笑道,“美得像是九天上的神女。”
林曉風聽她奉承完,微微瞪大眼睛,像是有些質疑勾月這話。
“怎么,你不服?”她挑釁道。
“我不跟烏鴉辯解。”他冷漠地嘲她的嗓子。
“你!”
勾月連忙道,“我要去前廳,阿淵還在睡著,他身子不好,要是醒了,你們就一起用些飯菜,要是他不醒,你去叫一叫他。”
“師姐,我陪你一起去。”太姚兒說。
“不必。”
說完又對林曉風道,“你看護好他們,就算阿淵叫你去幫我,你也不要離開他和姚兒。”
林曉風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他在,我就要聽從他的吩咐,而不是你的。”
勾月像是咬到了一塊硬石頭,膈著牙了,“你……”
太姚兒道,“師姐,你不要逞能,要是姐夫讓他去助你,就證明前頭危險,不是你一人之力能抵抗的,大家都在爭奪鎮魂,我和姐夫不一定有危險,因為鎮魂和我們毫無關系,你不要拒絕姐夫的好意。”
前廳已經有人來叫勾月。
見只有她一人前往,便問道,“太姚兒姑娘不一起?”
勾月道,“我師妹昨夜受了驚嚇。”
到了前廳。
邱瀧,鴉破天,離纖塵還有三堂主都已經到齊了。
幾人都站著。
沁索被捆著手,還張著嘴叫萬壽堂的打手喂他吃東西。
見勾月來了,他道,“一起吃點兒?”
邱瀧笑道,“人家夫君都來了,你在這兒勾搭不是找抽嗎?”
鴉破天此時耐心也耗盡了,“你說會有人送來,現在連個毛兒都沒,照我看,你這種巧舌如簧的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不多時,外面便有馬車落腳之聲。
萬壽堂的一個兄弟前來稟告,說是有位美人捧著箱子求見。
鴉破天聽了,眼中立刻露出貪婪之意。
“叫她進來。”三堂主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喜色。
看樣子,邱瀧和鴉破天還有離纖塵與這個姑娘,斷然不會老實接受唱寶了。
那女子走了進來,將箱子打開。
白紗蒙著一面鼓,雖看不太清,但里面確實是鼓的形狀。
邱瀧已有準備奪鼓之意了。
女子欠身施禮,道,“既然我家公子在諸位手中,我不得不送來鎮魂,但若諸位又反悔之意,不肯放過我家公子,我便即刻毀掉這面鼓。
說著,手中已經拿出一只琉璃瓶,“這其中是能腐蝕骨頭的圣水,倒一滴在鼓面上,都能燒出一個大窟窿來,你們不信大可以試試,我們拼個魚死網破,大不了誰也拿不到。”
誰也沒想過這姑娘還有這一手。
鴉破天扯住了往前走的邱瀧,扯起一抹笑道,“姑娘不要沖動,我們都是講信用的君子,斷然不會失信,你要你家公子,便請去嘛。”
邱瀧回頭看了鴉破天一眼,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到跟他一起的地方。
三堂主向前很和藹道,“這位姑娘還沒請教芳名。”
“我叫什么不足各位費心,不過你們要解開我家公子的繩子,叫他上了馬車,我自然將鎮魂交給各位。”
三堂主聽了,不等眾人反駁,便解開了沁索的繩子,做禮道,“得罪了。”
果然放了他走。
那姑娘聽見外面馬車開動,人已經走遠了。
這才將鼓放在了地上,“此處不是萬壽堂的主堂,三堂主來往的兄弟們其實不過五六十人,要是諸位聯手,殺光這里的人也不是難事。”
這話宛如火藥引子,立刻就將前廳的氣氛變得灼熱起來。
鴉破天早就探查完了此處的人數,除了底下的機關和看守的人,上面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沒有這女子挑撥,他也打算吃一頓霸王餐了。
離纖塵往后悄悄退了兩步,目光雖還盯著箱子,可明顯自保為主。
三堂主正色,“鎮魂原就是萬壽堂之物,在下便先拿回來保管了。”
邱瀧冷笑,“自然是萬壽堂的東西,只是……”
“如何?”三堂主的聲音已不再溫和。
鴉破天道,“少擺臉色了,今日就算我們奪走鎮魂,萬壽堂也只會先殺了你,是你看守不力,等追上我們,我們早就在天涯海角了。”
三堂主道,“你們果真以為鎮魂之上,有什么龍脈?”
他嘲諷一笑,“若當真有,萬壽堂堂主為何不自己留著破解?”
邱瀧沒那么容易被說服,“能不能破解是一回事,今日我能不能替家中奪回鎮魂,又是另一回事。”
“噌——”三堂主的劍已經出鞘了。
前廳的人立刻將此處圍了起來。
都是萬壽堂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三堂主的好兄弟,是他自己挑選出來的人,此次陪同前來。
就在三堂主出手的那時,鴉破天也出手了。
邱瀧拔劍與三堂主相對,鴉破天反手一掌打在他背后。
他沒想到鴉破天不先殺三堂主,而是先對付自己,這一掌讓他心脈受損,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急忙回身去抵鴉破天。
三堂主便趁這個時候去奪箱子,勾月比他更快,手已觸到箱子一邊。
當他的劍剛碰到勾月的衣角,離纖塵已經抬腿踢上他的小腹,萬壽堂的人一擁而上。
他背后便是勾月,二人背靠背,形成了短暫的聯盟。
勾月沒來得及掀開白紗,急忙蓋上蓋子,緊緊抱著了小箱子,生怕毀了它。
“你為何要幫我?”勾月道。
離纖塵說,“誰說我幫你了,我是想要等解決他們,再同你一對一較量。”
勾月的內力尚沒有完全恢復,多年前那一戰數位朝廷和江湖上的高手圍捕她,雖沒能殺了她,可卻斷了她的筋骨,現在雖接上恢復了數年,但往日深厚的內力已不是如今虛弱的經脈能承受的,強行沖破還有走火入魔之險,有他相助,贏的面會大一些。
“好啊,就這么說定了。”
三堂主又被邱瀧給纏上了,方才他割破了他手臂,現在邱瀧處處沖著他的喉嚨去。
寒光一閃,三堂主已經刺在邱瀧的胸膛當中。
長劍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便如爛泥倒下了。
鴉破天被萬壽堂這些人困著,眼看勾月已經抱起了箱子,心急不已。
他殺了太多人,雙刀上染了太多血,在靴子上擦了又擦。
三堂主與他同去奪勾月手里的箱子,到了半路,三堂主卻改了劍的方向,轉為了鴉破天,他一劍砍在他的肩膀上。
鴉破天朝前一進,拳頭擊在三堂主的面目上,那張雪白的臉已經不成樣了,骨頭碎裂的聲音讓鴉破天更興奮了。
三堂主咬牙起來再戰。
就在他想要和鴉破天一決生死之時,那攤爛泥忽又起來了,在鴉破天身后用自己那把斷了刃的刀插進了鴉破天的后背。
他怎么對他,他就怎么報仇。
鴉破天臨死刺入邱瀧的心臟。
二人同歸于盡。
三堂主怕他再起來,又前去探氣息,果然死了。
現在只有離纖塵和勾月二人了。
三堂主轉身笑了,叫他們都住手。
勾月剛剛活動開筋骨,手上還沒有沾血,便見這面目全非的男子笑道,“不必再打了,你們要拿走,便拿走吧。”
離纖塵愣了一下。
前廳的人慢慢散去了,三堂主叫人將鴉破天和邱瀧的尸體送回他們各自門派。
離纖塵問道,“你可會辨鎮魂?”
勾月不明,“什么意思?”
“打開。”他說。
勾月戒備著往后退了一步,打開了箱子。
“白紗也揭開。”
她顫著手掀開上面的白紗,伸手去觸鼓面,將鼓抱了起來,很是小心翼翼地摸了一個遍。
忽然,她的面色慘白。
離纖塵已猜出了,這不是真正的鎮魂。
有人做局,拿鎮魂來叫他們互相殘殺,方才鴉破天被邱瀧所殺,要害之處是對方所刺,尸體送回門中,自然有人能看出那些刀法劍法是出自哪里,這兩個門派就結了梁子,不斗個你死我活不會罷休,至于前來赴宴卻沒有來到的幾個江湖世家,有些也被邱家和鴉破天門中所殺,其余那些門派也不會放過這兩家。
一件鎮魂,足以讓半個武林開始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