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一碗豬蹄面
槍聲過后,歸于沉寂。
沒有傳說中群鳥驚飛,
也沒有應景的漫天火燒云,
就是幾聲平平淡淡的槍聲,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蘇白沉默了一下,有些詫異,又有些釋然。
她沒有急匆匆地打電話去詢問情況,
反倒是隨著那幾聲槍響,有一種慵懶的勁兒從骨頭縫里面鉆了出來,
懶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干。
“啵”
蘇白走到房間自帶的酒柜,也不看牌子,隨手選了一瓶紅酒打開,
醒酒什么的也都省了,倒在高腳杯中,捏著又走回了落地窗前。
向著農家樂方向,舉杯,遙敬。
“蘇姐!”
“姐!”
肖城和阿牛聯袂到蘇白房間找她的時候,
半瓶紅酒已然下肚。
蘇白臉上染上一層酡紅,向著他們看去。
肖城脫口而出:“人死了……”
蘇白抿盡杯中酒:“回吧。”
三天,轉眼過去。
這三天里,
蘇白除了跟虞老板蹭茶喝外,又染上了一個新的嗜好。
喝酒。
肖城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肖家好好的酒窖就遭重了。
短短三天里,很是少了不少夠年份的白蘭地、紅酒、威士忌、大吟釀之類的,少的還都是個中精品。
也就是蘇白嫌棄白酒太嗆,不然那些茅50,茅80也保不住。
于是,
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珍藏好茶,被蘇白牛嚼牡丹了的虞老板,終于驚喜地看到了回頭禮。
還是好酒,
好年份的波爾多紅酒,
麥卡倫等老牌子,陳年的單麥芽威士忌,
蘇白很是往虞老板這邊搬了不少。
整整三天,
虞青錢每次看到蘇白,笑容都要從眼睛和魚尾紋里滿溢出來了。
今天也不例外。
虞青錢熟練地接過蘇白手里提著的酒,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攏嘴:
“呦,今天是格蘭菲迪啊,肖少又給你進貢了啊。”
“小蘇你怎么不留著自己喝呢,太客氣,太客氣了。”
蘇白翻了翻白眼,
真要覺得不合適,你手別伸得辣么快啊。
虞青錢把酒收好,殷勤地泡茶。
蘇白抿了一口,居然已經能喝出來今天泡的是綠茶,只是還分得不是很清楚,便問道:
“今天這是,信陽毛尖,還是六安瓜片?”
虞青錢比了一個大拇指:“可以啊,歷練出來了,這是信陽毛尖。”
換成之前,他高低得給個幽怨的眼神讓蘇白自己體會。
怎么歷練的?
喝他茶喝的唄,
連喝帶拿的。
現在不了,虞青錢甚至主動道:“覺得好的話,提兩斤,我那邊一個老朋友送的。”
“嗯,就是照顧你之前交代的老人那個朋友。”
蘇白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回事。
當時,她跟虞青錢才剛認識,從一個被設局騙了的老人手上,撿漏了一個玉豬握,后來還賣給了馬未都的那個。
覺得有點虧心,畢竟錢不能從窮人從可憐人身上賺,她便委托虞青錢找人安排了一下。
沒想到,兜了一大圈,過了這么久,
在一杯信陽毛尖上,又聯系起來了。
蘇白笑了笑,也不客氣:“那拿兩斤。”
虞青錢笑呵呵地應了,又把話題扯回酒上,笑道:“小蘇你最近不是小酌上了嗎?怎么把酒都提我這了,我看了,可都是好酒。”
蘇白無奈地攤手:
“說了虞老板你別笑話我,就是喝不慣。
白蘭地還好,其他的……”
“紅酒,一股葡萄皮的味道;
威士忌,煤炭味。”
“欣賞不來,還是白蘭地、大吟釀清酒之類的,適合我。”
虞青錢笑著認同:“酒這東西,就跟古玩一樣,不能只看價值,還得看看自個兒好哪一口。”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沒有什么有道理沒道理,笑話不笑話的。”
“小蘇你這是有境界了啊。”
蘇白:“……”
這也能尬夸,虞老板你墮落了啊。
虞青錢毫無自知地道:“你既然不喜歡,干嘛不讓肖少別送了就好,還費勁巴拉地往我這提。”
蘇白輕笑:“這不是不能挫傷人的積極性嘛。”
“你啊。”虞青錢指著她哈哈大笑。
其實,他心里明白著哩,無非是經過了一些事情,蘇白是真的愿意把肖城當個朋友相處,這才不介意占些小便宜。
畢竟,以蘇白的專業水平,這個便宜,總是會以千倍萬倍的方式還回去,倒也不用客氣。
他們又針對酒、茶、古玩,聊聊這個,聊聊那個,閑聊了一會兒,有一個人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嚯,說曹操,曹操到,人真是不經念叨。”
虞青錢起身相迎:“肖少,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肖城跟虞青錢招呼著,疑問道:“念叨我什么?”
蘇白接口:“送的酒好。”
肖城笑容滿面:“回頭我再到老爺子的酒窖里找找,指定有好酒。”
蘇白和虞青錢的眼中,齊齊閃過了一道光。
肖城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隨即神秘兮兮地道:
“蘇姐,巍哥、詹姆斯的案子,有結果了。”
蘇白頓時收斂了笑意。
虞青錢面露驚詫:“肖少你這關系可以啊,我昨天晚上剛灌了龔所兩斤酒,愣是啥都沒問出來。”
別問,問就是借花獻佛的借花獻佛,喝的還是肖家的酒。
肖城得意地一笑,隨即在蘇白的催促下,說出了他了解到的內幕消息……
當日,那驟然響起,遠遠傳到度假村的槍聲,對應的槍子,確確實實地是打在了巍哥的身上。
連中數槍,當場斃命。
“怎么弄成這樣的?”
蘇白好奇幾天了。
不應該把人扣起來,弄清楚詹姆斯和俄羅斯女孩的下落嗎?
肖城道:“誰也沒想到,他鼻子那么尖,心也那么狠,剛察覺到不對,反手就挾持了自己老婆……”
原來,當日巍哥發現情況不對后,
半點僥幸之心都沒抱,立刻持刀挾持了巍嫂,并且下了狠手,刀尖都扎進了巍嫂的脖子,血流了半身。
眼看他情緒激動,巍嫂傷口又在大動脈附近,主持現場的邢隊不敢大意,只好下令擊斃。
“那詹姆斯和那個俄羅斯女孩……”
蘇白唏噓了一下,連忙追問。
肖城道:“隨后搜查了農家樂,找到了他們……的殘骸。”
蘇白沉默了。
肖城緩了緩,又繼續往下說……
現代刑偵技術下,只要目光投注過來便無所遁形。
興許,沒有蘇白,巍哥一樣法網難逃。
她的出現,只是加快了這個進程罷了。
巍哥死后,
刑警隊的痕檢和法醫上場,很快在農家樂里找到了第一現場,找到了尸體的殘骸,
并且弄清楚了所有的情況。
巍哥整天開火腿,處理火腿,
有著獨立的工作間,做什么都很方便,身上沾上了血污油漬也不引人懷疑。
連巍嫂都沒發現。
詹姆斯和俄羅斯姑娘殘骸之外的其余部分,更是被他以特殊的方法,處理得干干凈凈。
邢隊他們要是再晚上兩三天找到巍哥,
興許連最后一點殘骸都不會剩下。
“特殊方法……”
蘇白和虞老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面看出了好奇,卻沒人問。
全都預感到了那會是一個驚悚的答案。
肖城又猛灌了一口信陽毛尖,不用別人問,自個兒就全倒出來了。
巍哥,把處理過的那些部分,收拾得像那么一回事,然后真空包裝,用現成的收件地址,寄給了之前找他買過火腿的人。
事后再聯系他們,說是發錯了,讓他們再幫忙寄回到一個新地址。
在沒有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的時候,
這些行為顯得再正常不過,
本來就是賣火腿的,還是網紅走的線上,往全國各地發火腿,不是很正常嗎?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至于讓顧客們寄回的地址,是巍哥的一個安全屋,就找了個不知情的人,代收一下就完了。
如果沒有事敗,過個一年半載的,他再去處理都來得及……
肖城說到這里,直拍大腿:
“他吃槍子的時候,兩個人的……那啥,已經全國溜達了一圈子了。”
蘇白:……
虞青錢:……
兩人胃里都是一陣翻涌,接連放下了手上的茶杯。
蘇白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虞老板,你剛說午飯吃什么來著?”
“東北菜,手撕羊脖、豬肉燉粉條、地鍋大鵝……”
虞老板目光發直,菜名報一半,自個兒搖頭了:“算了,隔壁的糟鹵小海鮮不錯。”
蘇白附和:“就那個吧,大肉吃不動了。”
虞老板默默地拿出電話,取消的取消,訂座的訂座,
兩人誰都沒提什么核廢水,海鮮能不能吃的問題,反正大肉、紅肉,指定是吃不下了。
蘇白心里還是有點膈應,
動不動就想起10天半個月前,詹姆斯走過來坐在邊上,拿出手機讓她看俄羅斯彩蛋的樣子。
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這廝不是好人,但也不至于火腿了啊……
蘇白搖了搖頭,把這個恐怖的念頭甩飛了出去,連忙轉移話題:
“肖城,那顆俄羅斯彩蛋,找到了嗎?”
肖城搖頭:“沒找到,也不重要,連物證都稱不上。”
“他們壓根就不是為了那顆俄羅斯彩蛋殺的人。”
蘇白敏銳地把握到了重點:“他們?”
“對,他們。”
肖城接著說出了背后的真相……
原來,
詹姆斯和巍哥,這兩個乍看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居然是老朋友了。
確切的說,是牌友。
兩人是在杭州的一個德州撲克牌局上認識的,打得很大。
簡單說,倆賭徒。
賭徒最終逃不過輸紅眼這個結局。
然后,
在一次倆人都輸光,欠了一屁股債后,他們對上了眼,聯手打起了歪主意。
俄羅斯女孩并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第一個受害者,好巧不巧,蘇白也是認識的。
正是當時在跳蚤市場,整個人恨不得貼在詹姆斯身上的那個中國女孩。
那是個典型的江浙滬獨生女,名下有套房子的那種。
蘇白:“……”
她擺了擺手,示意肖城不用細說那個女孩的事情了。
想也知道,無非是被忽悠著借了一堆的網貸,再賣了名下的房子,
最后慘遭的毒手。
那個女孩是崇洋媚外,是討厭,
但,怎么也不應該落到這樣的下場啊。
蘇白一陣唏噓。
肖城接著往下說了說后續,這部分,基本都是警方根據線索、證據,做出的猜測了。
畢竟,詹姆斯和巍哥,都已經遭了報應,想要招供也沒辦法。
當日,蘇白他們在農家樂吃飯的時候,
那個俄羅斯女孩應該就已經被害了。
搞不好流程、目的,跟之前的中國女孩沒什么區別。
意外,出現在那顆俄羅斯彩蛋上。
詹姆斯不知道是后來才發現,還是本來就有意隱瞞了俄羅斯彩蛋的存在,想要吃獨食。
不知道怎么地,居然被巍哥發現了,
于是就產生了內訌。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詹姆斯”全國溜達了一圈。
肖城惋嘆一聲:“猜測,都是猜測,畢竟人都已經死了。”
“他們死了不可惜,可惜的是那顆俄羅斯彩蛋。”
“怕是,永遠也找不到了。”
肖城的惋嘆是真心的。
畢竟抱大腿,他是認真的,于是當日知道了世上還有俄羅斯彩蛋這種國外珍寶,
事后肖城就偷偷摸摸地查資料,找人請教。
為的就是當蘇白鑒定的時候,他能插上幾句話。
沒想到了解著了解著,肖城還真上了心,對俄羅斯彩蛋感興趣了。
那種歐式古典,頂級奢華,就非常戳他這種富二代的點。
所以是真惋惜。
肖城感慨完,發現沒反應,扭頭去看,卻發現蘇白正在埋頭刷手機。
他悄默默地探頭過去一看,發現赫然是巍哥開火腿的視頻。
該說不說,巍哥罪有應得,但他開火腿的視頻不管看多少次,哪怕流程重復,依然很治愈。
肖城湊過腦袋的行為,讓蘇白很是嫌棄,扔了一個白眼給他。
隨后,她才反應過來,問:“肖城,你剛才說什么?”
肖城訕訕地摸頭:“我說,那顆俄羅斯彩蛋,怕是永遠也找不到了。”
蘇白搖了搖頭:“那也未必。”
“啊?”
肖城,以及剛訂完餐的虞老板,齊齊扭頭看了過來。
蘇白沉吟著,問道:“肖城,巍嫂沒有摻和在巍哥的事情里面吧?”
肖城不明所以,還是說道:“沒有,人已經出院,也被問過話,已經放回去了。”
“那就好。”
蘇白起身,路過的時候拍了下肖城的肩膀:“還愣著干嘛,開車吧。”
“開車?去哪啊?這都飯點了……”
肖城有些不情愿,還是抓過鑰匙起身。
“我們再去一趟金華。”
“去金華干嘛呀?”
“電影放完了,彩蛋不該出現了嗎?”
“啊?!”
人都走遠了,
虞老板呆了下才反應過來,沖著兩人背影嘟囔:
“我糟鹵小海鮮都訂好了……”
“得,我自己吃吧。”
虞老板郁悶之余,還有點期待。
難道,還真能開出彩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