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鬼東西們的大本營,是個很莽的行為。
跟找死好像也差不多。
但等著也是死,餓死也是死,還不如死前拼一拼,說不定建筑群里就有回到正常世界的通道。
但完顏靜的腳就好像被釘在了原地,遲遲不敢挪動。
遠離恐懼、怕死求生是刻在基因里的。
在這怪誕荒謬的世界里主動作死,還真是需要勇氣。
過了不知多久,她又聽到了第二陣車轱轆的聲音。
和之前的送葬隊伍一般無二,新來的這批也是幾十個人影組成,黑色的棺木,紅紅白白的綁綢,“叮鈴鈴”的鈴鐺。
鈴鐺聲在建筑小門門口停下,和前面一批一樣的流程,等棺木完全進入了建筑,車轱轆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不見。
是兩批棺材?
又或者……這是個不斷循環的場景?
完顏靜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她茍在距離小門向右幾十米處的矮墻下,先扔了塊小石頭過去。
小石頭落在那邊,發出清脆的聲音,似乎砸在了一塊石板上。
完顏靜又等了一會,才小心的站直身體,往墻里看去。
矮墻后面是光可鑒人的白石地磚,干干凈凈,與墻外破敗的墳土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扔的小石頭正落在不遠處的白石地磚上,后方就是建筑,并無異樣。
完顏靜看著那顆小石頭,內心里天人交戰,最后不管不顧的一閉眼……兩手在石墻上一撐,她動作輕巧的一躍而過,沾滿墳土的雙腳踩在了一塵不染的地面上。
矮墻的另一面,視線沒了灰霧的阻擋,清晰了很多,入眼即是青灰色的建筑墻面,仰頭望去只覺得震撼,其高大幾乎能媲美上京皇宮。
完顏靜貼著墻角走,不多久就遇到了轉彎,她轉了進去。
幽深的胡同巷子兩側是樣式古老的寢宮建筑,緊閉的紅色大門左右各掛著一白一紅兩個燈籠。
所有的住所大門頂部中央,都有一塊漆黑的牌匾,其上應該題有此殿的殿名,但是卻模糊不清。
看情形這里好像是一座遺留數百年的古老宮殿。
灰黑色的霧氣沒有打擾到這片凈土,系掛在脖頸上的令牌也蟄伏下去,沒有發光發燙。
危險仿佛已經無聲無息的遠離,但完顏靜絲毫不敢放松。
一片死寂,空無一人的古老宮殿,本身就帶著違和的詭異。
若是無人,燈籠是誰點燃的?
運輸的棺木又去了哪里?
完顏靜寒毛直豎、頭皮一陣發麻,而后這些驚悚經過時間的流逝被一點點撫平,但不久又會在令人窒息的環境中重新支愣起來。
反復的折磨,她的思維開始發散,甚至發散到一些可怕的地方,比如這一切可能都是夢境,也許她揮刀自刎就能脫離等等。
之前被困在一片灰黑的墳場,本以為來到此處能有一條生路,可如今這座四通八達讓她迷失的宮殿胡同,似乎更加險惡。
完顏靜已經覺察出自己精神狀態的下降,可極度的疲累又讓她完全提不起勁兒警惕。
眼前的路也開始模糊不清,她行尸走肉般轉過墻角,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恍惚的走進一個紅門大開的不明殿宇。
等到她猛然驚醒,眼前竟已到了一個像是祠堂的寬闊內室。
幾百個燭臺將整座大殿映的極亮,數百個牌位拱衛著中央的神像。
神像足有十幾米高,技藝堪稱鬼斧神工。
左半邊是豐姿柔美的女性形象,眉目如畫,細膩豐腴的肌膚健康而紅潤,溫婉的眼睛半合著,靜靜的向下看去,凝視著來者;右半邊則是僵硬呆滯的青紫色面容,灰白冰冷的眸子冷漠的平視向前,跟那些包圍馬車的尸體差不多。
神像的衣服也雕刻的栩栩如生,黃色的紗衣輕輕的掩蓋住重要部位。
紗衣也和神像形象匹配,左半邊繡線清晰華麗,右半邊卻臟污不堪,衣上破洞幾乎不可蔽體,袒露出下方腐爛見骨的軀殼。
在和左半邊神像眼睛對視的那一瞬,完顏靜腳步不由自主的又往前邁了兩步,心中竟生出駭人的想要立刻拜倒,獻祭上自己靈魂身體以及全部所有的想法。
剎那間,完顏靜左手火速握上三九的刀刃,皮膚被剖開,血嘩啦啦的往下流,傷口深可見骨,劇烈的疼痛讓她冷汗直冒,但也讓她清醒些許,艱難的將視線從神像上挪開。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
神像仿佛是一切美好的化身,是舒適享受的代名詞,令人無比的著迷和上癮。
完全掙脫的那一刻,完顏靜虛脫的癱倒在地,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她大口的喘著粗氣,心有在無聲尖叫。
這里到底都是什么鬼啊!?
時至此時,她才發現,殿里居然不止她一人。
大殿正中有七八個蒲團,距離她不遠處正有一個身披金紅色袈裟的男子跪坐在堂前蒲團上,碎碎的念叨著什么。
她剛才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竅,竟完全沒有察覺到此人。
當然那也有可能不是人。
完顏靜忍著疼痛,將衣服下擺撕下一縷布條,纏繞在左手的傷口處,然后以刀為拐,撐著自己踉蹌著退到大殿的邊緣。
門是關著的,她也記不清自己是不是從門進來的了,剛才的記憶就像隔了一層紗般朦朧不清。
她低著頭,從余光里打量四周的環境,并將氣機集中在耳部,去聽身披袈裟盤坐在蒲團上的那人在念叨什么。
出乎意料,那人反復機械嘀咕著的不是她料想中的奇怪經文,而是——
“救命,我最怕中式邪教恐怖本了,有沒有人來救我,救命呀。”
“求大神放我一馬,求路過的好心人救我一下……”
語氣平鋪直敘,求生的欲望似乎不是很足,甚至聽來有點搞笑。
這碎碎念的聲音完顏靜再熟悉不過來。
跪坐蒲團不知是人是鬼,神像的忠實信眾,身披袈裟的神秘男……
哦豁,竟是霍湘那個憨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