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箏從包袱里取藥材的時候蕭祁身邊的小福子就一直伸著腦袋看,在看到陸箏拿出油紙包著的那株干花后,腦袋又往前探了探,才清楚明了的看清包袱里其他的東西,沒有再找到他想要討的東西,方才那株竟然是最后一株。
他一臉肉痛的看著李敖帶著藥材離去。
吃飽喝足,陸箏的困意也上來了,若是蕭祁沒有來這一趟,李仕雄為了范魏定是將陸箏留在虎鶴堂了。
可現在,李仕雄提都不敢提,只是委婉問陸箏何時能再過來虎鶴堂,范先生的病還是要指望她。
陸箏知道他的擔憂,只是說:“先服了藥吧,還是會繼續昏睡,我明日傍晚再過來。”
李仕雄聽到陸箏明日還會來問診,稍微松了口氣,親自將陸箏幾人送出虎鶴堂,恭敬的對著蕭祁拜別,目送著蕭祁等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等陸箏等人離開后,離虎鶴堂不遠處一人放下車簾一角,神色有些恍惚,對端坐在馬車內的說道:“原來陸姑娘住在陵陽王府,怪不得我說還要去報官時門房的人說不必了。”
即便是府衙出面,哪能比得上陵陽守備軍?還是指揮使親自來。
宋思問沒有說話,腦海里還浮現著方才看到的那張臉,卻是與記憶中有些不同了。
曾經活潑好動明媚的小小少年如今成了不能言語的冷漠公子,那一身生人勿近氣息竟讓他生出同病相憐的錯覺。
“公子,公子昔年在京城可見過陵陽王世子?”楊冬見宋思問有心事,遂低聲問道。
楊家兄弟雖是自小伺候宋思問,以前卻沒跟著宋思問去過京城,由于宋思問兒時太過耀眼,又是宋家寄予厚望的,奴仆成群一點都不為過,那時楊家兄弟也只是在宋思問的院子中跑個腿。
可是崇寧七年,從京城回到江南的宋思問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數月,總也是不好,落下了心疾的毛病。
也是那一年,宋思問院中的人逐漸減少,到最后只剩了一個老仆和楊家兄弟,那老仆便是楊家兄弟的父親。
宋思問外出游歷身邊便只有楊家兄弟二人陪著,楊夏穩重,話少,陪宋思問說話解悶的重任便落在了楊冬身上。
此時楊冬的話將宋思問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想起當年入京時世家勛貴之間常說的話:能與江南宋家小公子比肩的也只有陵陽王世子了。
宋思問唇角微微上揚,對上楊冬好奇的目光,說道:“怎么會沒見過,還曾比試過呢。”
“他啊,當年可是京城名副其實的第一神童。”
楊冬瞪大了眼睛,從宋思問方才的那一句名副其實他聽出了敬意,他家公子是什么人,五歲就會作詩,那是江南整個文壇都承認的神童。
能讓他家公子都心生敬意的人得有多厲害?
“那公子和他比試,誰贏了?”楊冬又問道。
宋思問陷入了沉默,馬車外傳來楊夏的清咳聲,楊冬縮了一下脖子,反應過來不該問。
“公子……”
此時宋思問面上的神色是楊冬看不懂的,他有些慌,卻聽到宋思問說,“當年我們平局,未分出勝負。”
只是,那還未開始的第三局比試就停留在了崇寧七年。
馬車內靜了一瞬,趕車的楊夏低聲詢問是否要回華醫堂,宋思問說道:“回去吧,明日一早阿冬去陵陽王府去送拜帖。”
馬車緩緩離開,只留一地清輝。
陸箏回到住處時已經亥時三刻了,她只覺得眼皮在打架,一路上小福子和她說了不少話,她卻倚在馬車內給蕭祁準備的靠枕上神游天外,完全沒有聽清小福子在說什么。
最后也沒堅持多久,頭一歪,倒在了靠枕上。
下了馬車后,還是小福子廢了幾嗓子將沒睡熟的陸箏喚醒,陸箏睜開眼才知道到地了,她困倦的和蕭祁擺了擺手,跟在守在院門口的蓮心身后進了臥室,鞋子都沒脫,倒頭便睡。
蓮心一臉復雜的俯身上前將陸箏的鞋襪脫了,拿帕子給陸箏擦了擦臉,又給她蓋好了被子,這才出了房門。
涼亭內,隋論正與蕭祁對弈,“世子棋藝又有進益了。”
蕭祁只是緩緩抬了抬眼,眸色不似平日對旁人那般冷淡,他抬手又落下一子。
隋論手中捏著沒落下的棋子,低聲說道:“世子若是真覺得陸姑娘醫術可行,留在身邊也無妨,只是凡事還請世子多留心,莫要大意。”
說完,他手中的棋子才落下。
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蕭祁能活到現在有多不容易,任何出現在蕭祁身邊的人他都要留心。
蕭祁緊跟著落下一子,用加重的落子聲來回應隋論的話,隋論便知曉蕭祁聽進去了。
這時,蕭祁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抬頭看向前來給小福子匯報的蓮心,小福子聽完蓮心的話后,便讓她回去了。
“陸姑娘已經歇下了,看來今日是累著了。”小福子沒當著隋論的面說陸箏鞋子都沒脫,倒頭便睡著了。
隋論輕笑一聲,他是騎馬跟在蕭祁馬車旁邊的,自然聽到一路上小福子喋喋不休的和陸箏說話,但是他可沒聽到那位陸姑娘回幾句。
隋論又看了一眼棋局,輸的毫無懸念,他將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順勢起身,“時候不早了,屬下告退,世子也早些歇息吧。”
蕭祁微微頷首,剛邁出兩步的隋論頓住腳步,又道:“方才在虎鶴堂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是江南宋家的嫡幼子,大約明日就會有人來送拜帖。”
在從隋論口中聽到江南宋家嫡幼子時,亭中的小福子心底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看向蕭祁,這一剎那,小福子清楚的感覺到蕭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隋論心底嘆了一口氣,“世子若是不想見,大可拒絕。”
說完,隋論便離開了。
蕭祁垂著眸子一顆一顆的撿著棋子,動作緩慢,好看的眸子一點一點黯淡下來,不同于前幾日在喧鬧的街上認出宋思問,在這寂靜的夜里,那經年折磨人的記憶再一次順著宋思問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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