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全九林
云苓是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打上了“高級間諜”的烙印,還在鞠躬盡瘁地畫圖。
直到深夜凌里親自來叫她。
見房門敞開,前路通暢,云苓不禁疑惑:“我能出去了?”
凌里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帶你去對面一樓看看。”
“哦,好。”
她說什么是什么吧,云苓心想,反正她也沒有選擇權。
因為和她所居住的那棟宿舍樓正相對,所以白日里,她那邊有多陽光明媚,這邊就有多黯淡無光,夜里更是如此。
她們倆越走越深,直至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門,凌里停下了腳步,示意她走進去。
云苓來到傅承序隔壁的房間,順從地戴上桌面的耳麥。
“你今天還是之前的說辭嗎?”
“是,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你究竟清不清楚隱案不報的嚴重性,輕則記大過、降職,重則撤職開除!現在是組織給你機會,讓你主動坦白,你怎么就這么軸呢?”
“我清楚。”
“但我說的就是事實,想讓我承認別的罪名,絕無可能。”
雙方對峙,屋內寂靜。
耳邊只能傳來滋滋啦啦的信號紊亂聲音,云苓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逼仄的小黑屋里,唯有她一人。
世間空寂寥,心里無他想。
其實她格外清楚凌里的意圖,這種手段甚至過于明顯的直白。
不得不否認,對方的策略實為誅心,仿佛穩操勝券的獵人在獵物面前,明晃晃地設下陷阱,親眼目睹獵物掙扎求生。
其中難言之感,只有局中人,才知局中意。
說實話,云苓是愧疚的,心懷抱歉的酸澀難以忽略。
因為傅同志于她而言,其實算不上好朋友,跟菘藍和錢莉她們完全不一樣,可他仍無條件信任她,主動幫忙,最后還把自己搭上去了。
明明只要說“誰放的不清楚,但他就是從墻縫里搜出來的”,然后把嫌疑引到她身上就萬事大吉,可他從頭到尾也沒有松口。
云苓不理解。
這事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麻煩,他將自己置身事外、洗脫嫌疑,又有何錯?
可她卻不能心安理得享受別人的幫助和保護。
云苓一直擔心會不會牽連家人,但卻忽略了這位身份更為敏感的盟友,是她之過。
即使她現在能證明醫學能力,成功把自己摘出來,似乎也沒辦法替他說句話。
因為只要她承認或幫忙,就坐實了傅承序所言皆虛,令他的努力全部前功盡棄。
但她什么都不做嗎?
云苓陷入了一個怪圈,怎么繞都繞不出去。
隔壁響起開門聲,云苓當即摘下耳麥,沉下腳步邁出門。
凌里沒有攔住她,也沒有說任何話,似乎是不在意她的任何反應。
但她停住了,愣愣地望著人被帶走,去向走廊的另一個盡頭。
青年的身段挺拔,步履穩健,即使身處難境,也絲毫不斂氣勢,襯托著旁邊的看守者都是他的隨從。
云苓沒有任何舉動,對方的背影離她愈來愈遠,直至另一扇木門轟然閉合。
她垂下眸,掩住眼中的復雜神色。
“他是誰?”云苓突然出聲。
凌里毫不意外,反問道:“云同志不認識?”
她未答。
凌里輕笑:“原本是前途無量的營長,因為隱瞞軍情,現在也是前路未卜呦……”
末了,還狀似惋嘆地搖頭唏噓:“可惜了,你說這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拿之前用命拼出來榮譽來賭呢?”
見云苓沉默不語,她自顧自地多講了些傅承序以前的經歷。
“你肯定不知道,這位以前在部隊里有多出名!饒是我們,也聽過他訓練斐然、比拼各項第一的成績,堪稱全能。嘖嘖嘖,沒想到居然思想出了大問題,恐怕這次可吃不到好果子了。”
“我們都百思不得其解,說何必呢?以前那些幾近喪命的危險任務都完成了,為啥要背叛呢?”
“再優秀的兵,不忠于國家,也是爛秧子。”
云苓幾乎壓不住心里的擔憂,那句“他沒有”馬上到嗓子眼,又被她咽了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又問:“那他大抵……會受到什么懲罰?”
凌里態度故作散漫,隨口回:“不清楚,沒有造成嚴重后果或許會判輕一點,但他這個,嗯……最低也得降職、記大過,不過在部隊里,其實也相當于前途盡毀了。”
云苓背負不起別人一生的責任,她沒有理由因自己而讓他人受過。
“有什么轉圜的余地嗎?”其實說到這兒,云苓自知,她的嫌疑已經滿至頂格了。
最好的反應就是不關心也不在意,好奇問兩句乃人之常情,再繼續深入,無疑是告訴別人:她在意他的情況。
果不其然,凌里微笑:“你難得如此關心他人的閑事。”
云苓眨眨眼,作無辜狀,反將一軍:“不是你帶我來聽審訊過程的嗎?我還以為你在考驗我速記理解和推理分析能力。”
這種看似離譜、卻又有點合理的原因,對此凌里啞口無言,也虧得她好意思說出口?
“你想多了,只是帶你來看看這位同志,畢竟也算是你身邊的故事。”她仍是閉口不談,沒有回復云苓的問題。
云苓也不糾結,也許是明白她根本不會詳談,因為只要讓自己認識到傅承序的困境,便已擺好這場鴻門宴。
簡言之:“身邊算不上,倒也不熟。”
“好吧。”凌里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便不在乎云苓的“垂死掙扎”。
云苓又被關在了單人宿舍,與之前不同的是,看守更加嚴密,仿佛她的危險性更上一層樓。
她無奈苦笑,內心感嘆,曾幾何時,還能得此殊榮?
時間還早,想靜下心繼續深耕零件圖,卻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腦海中那道背影遠去不斷重復上演。
只不過,那扇分割視線的門,卻不是普通的木門,而是她無辜牽連他人,并致其墜落的深淵。
“唉——”
一聲長嘆。
如果說,對于之前村里諸多事端的內心道德掙扎,尚且有辯論的余地,那這次,她毫無選擇。
于情于理,云苓都不可能當一個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