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刀兵對峙,南方亦是風起云涌。
梁國退兵之后,危機解除,但內部問題卻沒有解決。
晉主司馬丕撐了大半年之后,終于沒能扛過這個寒冬,一命嗚呼。
但朝堂上,推立誰為新主,仍懸而未決。
以褚太后、王彪之、謝安為首的江東士族擁立司馬奕,桓溫極力推舉司馬昱,雙方僵持不下,鬧的江東雞犬不寧。
沒有桓溫的點頭,江東士族說了不算。
沒有褚太后的印璽,司馬昱也上不去。
“哼,真以為吾不敢動手嗎?”桓溫一臉慍怒。
荊襄丟了,桓氏實力大損。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桓溫手上我這三四萬大軍,占據武昌、濡須等要地,依舊能夠威脅建康。
而且桓溫推許庚戌土斷,培養了大量親信和故舊。
真打起來,建康肯定不是對手。
“朝堂不是爭誰為君,而是借此壓制大司馬,趁機奪權。”郗超拱手道。
這個關口,桓溫后退一步,江東士族就會進一步,那些曾經依附于桓氏的人,就會掉頭投入江東士族、
桓家會萬劫不復。
所以這是江東士族向桓溫發動的一次反擊。
“奪權?他們除了玄談服藥,有何本事?這些年不是我推行庚戌土斷,江東早就亡了,本司馬對付不了梁國,還對付不了他們?為爾寂寂,必將為文景所笑!”桓溫越說越氣。
文,乃晉文帝司馬昭,景,乃晉景帝司馬師。
司馬家這兩兄弟對付曹魏一個比一個狠。
說出這番話,桓溫已經準備徹底撕破臉皮了。
郗超道:“大司馬既然決心已定,就不可再猶豫,當水路并進,直入建康,刀兵之下,江東士族必會俯首帖耳。”
曹魏頒布九品官人法,一再給士族門閥好處,司馬家的屠刀之下,竟無一家為曹氏盡忠。
郗超早就看穿了這幫士族的本質。
皆為門戶計,誰強他們就會依附誰,絕不會魚死網破。
桓溫這些年沒少捧他們,試圖爭取他們的支持,卻一直被排斥在外。
幾年前桓溫江北游獵,遇見王濛、劉惔等名士,劉惔見桓溫一身戎裝,直接當面喝罵:“老賊欲持此何作?”
一點面子都沒給。
虧得桓溫脾氣好,一句“我若不為此,卿輩那得坐談?”輕輕揭過。
從此事就能看出江東士族對桓溫的態度。
一味迎合他們沒用,所以后來桓溫直接沖庾氏、殷氏動手,江東士族才面子上恭順起來。
“卿言是也,傳令,盡起武昌諸軍,兵發建康,為陛下吊喪!”桓溫一臉堅決。
江東最危險的一刻到來。
只要桓溫進入建康,江東就要改朝換代。
此刻建康城中也焦頭爛額起來,誰也沒想到桓溫竟然玩真的。
長江水面上,戰船密集,旌旗蔽日,鼓聲、喊聲震動長江以南,沿岸百姓紛紛南逃,沿江城池,無一人敢抵御,皆打開城門,如同迎接王師。
桓溫長驅直入,江東人心惶惶,褚太后、司馬昱六神無主。
這一舉動也引來了江北梁軍的窺探,梁嘯、鄧遐三萬大軍集結于合肥,坐觀江東之亂。
建康城中早已戒嚴,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城墻上的守軍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桓賊到了何處?”王彪之火急火燎。
“已至濡須,與桓云合軍,五萬人馬向石頭城而來。”
“這可如何是好?”司馬昱再也坐不住了。
建康朝廷掌握的唯一能戰的北府軍,一部分正在公安、夷道、樂鄉駐防,一部分在廣陵駐扎。
肯定擋不住桓溫的五萬大軍。
江東最能戰的大軍都在他手上。
“安石,可有御敵之策?”王彪之望向謝安。
當初提出穩定長江防線之策,是他提出來了,如今火燒眉毛,能想到的,也只有謝安。
而且謝安一向跟桓溫關系不錯。
謝安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架勢,“大司馬非敵也,江東不可內亂。”
“不可內亂,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桓溫行僭越之事?”王彪之道。
謝安掃了司馬昱一眼,“敢問諸位,建康能擋住大司馬五萬大軍否?”
這個問題讓眾人一愣。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有這個自信,更沒有這個本事。
桓溫手上是貨真價實的精銳,雖說屢戰屢敗,但放在江東仍舊是無敵的存在。
北府軍被分散了兵力,僅憑廣陵不到一萬的兵力,實在沒多少勝算。
而且,江東士族豪強抵抗之心并不堅決。
桓溫一旦兵臨建康城下,弄不好就有人里應外合。
當年這些士族沒有為曹魏盡忠,如今更不可能為司馬家盡忠。
見無人吱聲,謝安道:“瑯琊王德高望重,素有人望,理應為君,大司馬勞苦功高,當進楚公之位。”
“這……”司馬昱一臉冷汗。
當年讓他督鎮荊襄,他都死活不愿去,如今登基為帝,更是不想當。
司馬丕為何瘋狂嗑藥以求長生?
還不是爛透了,皇帝除了在女人身上花心思,也就只能干這個。
司馬昱歷經五朝,早就看穿了,皇帝只是一個傀儡,一道擋箭牌,權力都在幾大士族手上,誰上去,誰就活不長。
這次壓下去了,不等于就能安撫住桓溫,遲早還有下一次。
桓溫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謝安沖司馬昱拱手,“國家危亡在即,非瑯琊王不能力挽狂瀾,還望以大局為重。”
司馬昱登基,江東半壁至少還姓司馬。
丟了荊襄,江東名義上的疆域依舊不小,一個巴蜀,加上長江以南。
東吳沒有襄陽,不照樣抵抗魏晉幾十年?
幾十年的安逸,足夠了。
殿中眾人的目光轉向司馬昱。
此時此刻,司馬昱縱然千般不愿意,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好歹也是司馬家的子嗣,“先祖創業……艱難,子孫不孝,已經丟了北土,如今江南半壁,不容有失,既然諸位抬舉,本王……當順天意,應人心……”
“艱難”二字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不過混了這么多年,臉面一個比一個厚實。
“拜見陛下!”
堂中眾人盡皆拱手,江東士族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妥協。
“新君已立,臣當速往石頭城,游說大司馬。”謝安為了晉室操碎了心。
當然,也是為謝家計。
這幾年隨著謝安的經營,謝家越來越顯貴,隱隱有江左第一高門的架勢,謝氏子弟不是太守,就是督鎮一方的將軍……
今天感覺有些累,兩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