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躍準備回返時,拓跋什翼健竟然派人來了。
滿臉橫肉,辮發垂肩,矮壯矮壯的,一見面,小眼珠子就到處亂瞟,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個使者,說話更是莽撞無禮,“梁國想要跟我們相安無事,需歸還代郡和云中。”
“你……”盧青臉一沉,就要出言訓斥。
被李躍攔住了,說實話,當年拓跋什翼健都不敢以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不過也必要跟一個莽夫一般見識。
殺了他,只會讓拓跋什翼健先找到借口。
“你是拓跋什翼健之子?”
“代國世子拓跋寔君。”這廝昂著腦袋。
也不知為何,李躍感覺他像一頭野豬,跟這種人注定是談不出什么的。
李躍也沒想跟他談,這次會盟本來就各懷心思。
而且拓跋什翼健派世子前來會盟,似乎另有深意。
“閣下不如隨朕回洛陽,做個質子如何?”李躍笑道。
拓跋寔君全身一顫,瞪大眼睛,頭搖的像撥浪鼓,辮發跟著搖了起來,“在下懷誠而來,陛下強行扣押,傳出去,天下人必笑梁國無禮。”
李躍一愣,這長的像野豬一樣的家伙,居然也能說出這種話,令人刮目相看,“朕這不是問問你的意思么?做質子沒什么不好,伱父當年也在羯趙為質,幾年后,朕送你回草原繼位如何?”
拓跋寔君目光閃爍起來,“陛下好意,在下心領了,但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我是來談會盟之事,一事歸一事,在下聽聞陛下素來守信,方才前來。”
在場之人無不莞爾。
“此言有理,你家準備如何會盟?”李躍笑了笑,忽然感覺跟他說話有些意思。
“云中、代郡!”這廝又繞了回來。
“那你家總不能白拿吧?拿什么東西來換?”李躍望著他道。
“十年之內,代國不再南下劫掠。”拓跋寔君眼珠子轉了轉。
“明白了,你們這是準備空手套白狼?”
拓跋什翼健不想南下劫掠中原,李躍還想出兵劫掠漠北。
代國這幾年富得流油,以抵抗大梁為由,整合了不少草原部落,此次南下,能弄出十萬騎,就能看出代國的實力。
十萬馬匪整天在門口晃蕩,李躍這邊大軍提著刀上了,他們掉頭就跑,隔上幾個月又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么騷擾下去,的確不勝其煩。
代國最大的優勢是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天然占據進攻主動權。
漢朝為了對付匈奴,傾盡國力,但也沒能徹底解決匈奴,至今西域都有幾個匈奴國家。
李躍不想這么一直糾纏下去。
“在下這是為兩家安寧而來,自此之后中原歸梁,草原歸代,兩家再不侵犯。”拓跋寔君睜大眼珠子道。
“那朕豈不是要感謝你們的慷慨?”李躍笑容轉冷。
“感謝就不必了,會盟于兩家皆有益處。”拓跋寔君也感覺情況不妙,語氣恭順起來。
這種條件李躍不可能答應。
云中、代郡都是中原門戶,戰略咽喉之地,真給了他們,換來的不是安寧,而是得寸進尺。
“代國的心意朕知曉了,再給你們一個機會,讓拓跋什翼健親自來談,來人,設宴款待世子。”李躍懶得再啰嗦。
吃進肚子的東西,不可能再吐出來。
拓跋寔君拱拱手,下去了。
盧青道:“拓跋什翼健要來早就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朕知道他不會來,此次會盟,原本也是麻痹他們而已,為楊略制造些機會。”
梁代早已經是地緣上競爭對手,任何一方強大起來,都會去解決另外一方。
幾千年來都是如此,即便不能真正占領草原,也要讓其四分五裂,衰弱下去。
臥榻之側,就不應該有能威脅自己的人。
招待了拓跋寔君一番后,李躍挑了幾匹良駒,送了幾車金銀錢帛,下了一道詔令,夸獎其有冒頓、檀石槐之英武睿智、雄才大略。
總之一大堆漂亮話哄著。
拓跋寔君特別能喝,被人捧著,也就飄飄然起來,多喝了幾杯,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言語之間竟埋怨起拓跋什翼健偏愛其他兒子,幾次揚言要重立更賢能的拓跋翰為世子。
送走拓跋寔君,寒風一陣一陣的吹,雖未下雪,卻干冷干冷的,凍傷了不少將士和戰馬。
耐寒也算是鮮卑人的一項長處。
好在周牽在關隴種棉花,初見成效,等上幾年,便會有棉衣、棉被。
等了幾日,拓跋什翼健沒再派人來,見南面無利可圖,大軍遠遁漠北。
邊境恢復安定,沒打起來也好,將士們的確疲憊不堪,急需休養,馬上就是年底,思念家人。
李躍下令班師回朝,營中頓時一片歡笑之聲。
由此可見人心厭戰。
“此次會盟豈不是白來一趟?”路上,盧青嘀咕道。
“我們不來,他就要寇掠河套或者幽代,而且這個拓跋寔君有些意思,將來說不定可以利用一二。”
這么多年李躍眼力長進不少。
兩邊十幾萬大軍對峙,拓跋什翼健派一個世子光禿禿的來,有些借刀殺人的意思。
代國內部肯定不是鐵板一塊。
魏晉到現在,至少明面上暫時沒出現父慈子孝之事,但這些夷狄國家早就殺紅了眼。
石虎殺石勒滿門,還殘殺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石家的幾個兄弟也是大打出手。
慕容家代代必有手足相殘之事,他家的幾個兄弟若能團結一致,只怕李躍的大梁現在還在大河以南掙扎求存。
拓跋家也沒例外,開山老祖拓跋力微就殺了世子拓跋沙漠汗,幾個兄弟之間也是刀兵相向。
草原的內斗比中原更劇烈更殘酷。
饒是苻堅仁義無雙,也是靠云龍門之變干掉了堂兄苻生上位的,上位之后,親兄長苻法也被逼死了,氐秦宗室叛亂,從立國開始就一直沒斷過。
盧青笑道:“所以陛下以冒頓挑唆之?”
“什么叫挑唆?這是激勵。”李躍哈哈大笑,“朕不會看錯人,聯系楊略,讓他從拓跋寔君入手。”
李躍隱隱記得歷史上北魏,好像出過幾次父慈子孝之事。
比起慕容家的手足相殘,拓跋家這個傳統更“優良”。
“唯。”盧青一拱手,退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