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武陵、長沙都只是誘餌,混淆視聽而已,靠他們掀不翻桓家,決勝之地在襄陽,只有黑云精銳南下,才能攻取荊州。”楊略望著高聳的襄陽城墻道。
“此次變起突然,以樊城、新城的兵力,只怕難以攻破襄陽,桓豁向來沉穩。”身后的張豬兒道。
“正常情況下,的確攻不破襄陽,但若是里應外合,事情就好辦了。”
“李伯護那廝一直沒有回復我們,莫非變心了?要不我帶幾個兄弟潛入城中,殺他滿門?”張豬兒手扶刀兵,一臉平靜,仿佛滅人滿門就像吃飯喝水那么簡單一般。
“他沒這個膽子,如今荊襄百姓心向我大梁,這便是大勢,他不出手,自會有其他人倒戈。”楊略蟄伏荊襄多年,早就將這里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
甚至有可能他比桓溫更清楚百姓的想法。
早年桓溫也曾體察民間疾苦,不過這幾年手握大權后,眼睛也就盯著上面,很難望一眼下面的蕓蕓眾生。
“陛下欲離間代國諸部,看來又要你去漠北走一遭,校事府的那幾個小崽子扛不起大梁。”
“漠北比荊襄容易多了,有這兩件功勞在身,這輩子夠用了。”楊略無限憧憬起來。
“那還等什么?趕緊通知城中的兄弟們起事!”張豬兒性情焦躁,殺人放火一把好手,但起兵造反是個精細活兒。
“時機未到,你也說過,樊城和新城的兵力不夠,即便勉強攻下襄陽,也必會面臨桓溫的誓死反撲,所以……”
“所以需要朝廷大軍?”張豬兒跟了楊略這么多年,長進不少。
“不錯,這一戰不在襄陽本身,而是看洛陽的大軍能不能敢在桓溫返回之前,兵臨襄陽城下!”
正說話間,幾十晉軍騎兵由遠而近。
張豬兒大為警惕,習慣性的手按刀柄。
楊略撿起地上的草根,塞進嘴中,蓬頭垢面的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無賴兒,“放松,不必緊張,真是沖著咱們來的,就不是這點人馬。”
張豬兒的手從刀柄上松開。
騎兵潑辣辣的沖到近前,為首軍官掃了二人一眼,“梁賊來襲,桓將軍堅壁清野,爾等速速回城,不得在外游蕩。”
“好嘞。”楊略張口就是正宗的荊州土話,嬉皮笑臉,一臉輕浮之色。
軍官疑慮盡去,策馬奔向襄陽。
楊略看著他們的背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慎重起見,還是我們親自來吧,如今的襄陽可不得了,事關天下一統之大勢。”
“好。”張豬兒無所謂道。
二人混在游民之中,一起朝襄陽城走去。
而此刻的漢水之上,烈焰滔天。
一艘艘木筏、竹排變成火球,順江而下,撞向江東水軍。
不過江東水軍的艨艟、斗艦上都蒙著生牛皮,一時之間根本點不著,船上的水軍不斷澆水,撲滅火苗。
“放!”李佑向襄陽城揮刀。
身后霹靂車、投石車瘋狂拋射,將石頭火油罐砸向江東水軍。
不過江面煙火滔天,晉軍水軍貼著南岸行進,霹靂車、投石車命中率不高,即便一兩發砸中了,二十斤左右的石頭,無法徹底毀壞一艘戰船。
瞬息之間,江水仿佛沸騰了一般,水花飛濺,夾雜在火團之中。
“不夠,這些東西對付不了他們,我帶人去接舷廝殺。”孟寬提著長槊,激烈的戰場早已令他熱血沸騰。
江東水軍無論是戰船還是士卒都優于梁國水軍。
梁國水軍的重心放在東面的淝水以及東海上。
“沒有軍令,任何人不得下水。”李佑淡淡道。
畢竟是皇室子弟,自幼跟在皇帝身邊耳濡目染,如今加封秦王,氣勢自來。
秦彪懲戒孟寬,實際上是提醒李佑。
再親密的關系,也不能逾越君臣之禮,駕馭不了屬下的君王是極其危險的。
二人目光對視,李佑一臉坦然,孟寬低下頭去,“唯……”
下水接戰的命令遲遲未來,一旦晉軍突破火船的封鎖,這次攻打襄陽又要功虧一簣了。
連漢水都突破不了,更別提攻克襄陽。
就在此時,西面令旗翻卷,士卒和民夫們紛紛大喊,“大水來了!”
緊接著,上游傳來一陣陣轟鳴聲,漢水陡然間洶涌起來,一道巨浪從上游直接拍了下來,仿佛一頭張開血盆大嘴的巨獸,將水面上的船只一口口吞下。
當場就有三十多條江東戰船傾覆,其他戰船也被大水沖向下游去了。
“萬勝!”北岸歡呼聲震天。
“秦將軍不愧國家宿將!”李佑贊嘆道。
當年關羽也在這附近水淹曹魏七軍,生擒于禁,威震華夏。
漢水上游掌握在梁軍手中,水攻也就不足為奇,之前的火攻只是為了迷惑江東水軍而已。
不過這大水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個時辰后,水流又趨于平緩,被沖到下游的晉軍戰船,重新穩定,停靠在岸邊,做短暫的休整、
新城郡筑造的堤壩,也只能達到這種效果,本來也不是雨季漲水期。
咚、咚、咚……
樊城中再次響起戰鼓。
后方民夫們拖來近千條木筏。
“渡江!”百余傳令兵貼著北岸策馬飛奔,大聲呼喊。
“渡江”黑云軍們發出一聲聲狂吼,踩著木筏向南岸沖去。
襄陽城上,晉軍砲石、弩箭雨點一般砸向江中,掀起一陣陣血浪。
桓溫雖然走了,桓豁還在,晉軍精銳也在。
李佑尋來一條木筏,正準備下水,卻被孟寬一把攔住,“你現在是秦王,非同以往,這種事我去就行了,我水性好,運氣更好!”
他雖然桀驁,但也是爽快之人,并沒有因此記恨或者疏遠李佑。
兩人已經是過命的交情。
“虎頭……”李佑喊起了孟寬的小名。
孟寬一腳踩上木筏,異常認真的拱手,“秦王殿下,末將去也!”
說完就背過身去,與其他木筏一起沖向南岸。
李佑一直望著那片木筏,在漢水中載沉載浮。
晉軍的砲石、弩箭越發密集起來,南岸還有騎兵巡戒,即便黑云軍成功渡過漢水,也逃不過他們的長矛。
孟寬的木筏在漢水中逐漸變小,眼看就要劃過江心,就在此時,一顆砲石精準的砸在木筏上,掀起一道血浪,木筏四分五裂,上面沒被砸死的人,也被漢水吞噬。
“虎頭!”李佑心急如焚的對著漢水呼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