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越冷,明年收成越足。
在寒冷的冬天也會過去,就這么熬了兩個多月后,天氣一天天轉暖,呼嘯的寒風變成春風,冰雪消融,萬物復蘇。
各個戰場上的士卒也開始復蘇。
高云、張蠔輕松拿下河套,繳獲牛羊二十余萬頭,戰馬五萬匹,人口七萬之多。
如果不是這場雪災,凍死了大量牲畜,繳獲還能再翻一番。
那些想抵抗的城池也沒有力氣抵擋,乖乖打開了城池,迎接梁軍入城。
拓跋什翼健雖然跑了,但失去河套和云中,徹底淪為一個草原勢力,沒有兩三代人幾十年的奮斗很難再熬出頭。
柔然人、高車人都嶄露頭角。
太原戰場上,慕容垂召集三萬舊部,重振雄風,圍攻晉陽。
畢竟有二十年的聲威在,蘭建勾結秦人不得人心,晉陽城守軍心向慕容垂,全無斗志,還動不動倒戈,全靠梁平老的氐秦軍頑強防守。
但他們再頑強,畢竟只有五千余眾,要防備城中此起彼伏的叛亂,壓力極大。
慕容垂也精明,采取攻心之法,每日派人在城下勸降。
晉陽士氣低落,成了孤城。
在李躍看來,攻破晉陽城只是時間問題。
河東戰場,王猛四萬大軍與魏山一萬軍合并,抵近蒲坂,掘圍以逼之,日趨而近,苻堅縮城中,不敢出。
“關中的消息已經送出,今年受災比關東更慘重,僅京兆一郡凍死三千余眾,牛馬牲畜不可勝數,其他諸郡傷亡更大,關中雪深三尺,道路盡絕,蒲坂城五萬秦軍缺衣少食,焚屋取暖,殺馬為食。”楊略前來稟報道。
難怪苻堅這么老實,原來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尋常軍隊遇到這種狀況,大多自行崩潰。
苻堅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可下令攻取蒲坂。”崔宏摸了摸鼻子。
李躍也想趁機奪取蒲坂,一腳踹開蒲坂大門,不過苻堅手上畢竟有五萬人馬,就算凍傷凍死一半,也還有兩萬五千人,進攻不足,防守卻是有余。
氐人原本就性情堅韌。
加上冰雪還未完全消融,防守一方優勢極大。
如果能攻克,王猛早就動手了,何須李躍的詔令。
不過往深層一想,感覺崔宏似乎故意在坑王猛,自己詔令下去,王猛不攻也得攻……
一個出身士族,一個出身庶門。
王猛行事高調,性格剛猛,敢沖敢打,梁國革新他頂在第一線,深得李躍器重,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
讓他鎮守南陽,其實也是為了避一避風頭,以免回到鄴城,卷入朝爭之中。
但再怎么避,也躲不開有心人。
隨著崔宏的啟用,越來越多士族豪強子弟進入朝廷,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股勢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內斗,古今中外,無不如此。
即便李躍是皇帝,亦不可更改此趨勢,以后大梁強盛,會有更多的勢力卷進來。
這種苗頭早就有了。
李躍必須維持清醒,平衡各種勢力,避免內斗失去控制,影響國家發展,掃了崔宏一眼,見他一臉泰然,笑道:“王景略在前陣,蒲坂能攻與否,他自有決斷。”
為將者,最怕君主在后掣肘。
“陛下所言甚是。”崔宏拱手一禮。
前年桓溫北伐,黑云軍糧草不濟,在常煒的游說下,大河兩岸士族豪強鼎力相助,方才渡過了最危險的時期,擊退桓溫,飲馬長江,拿到了正統。
王猛有功,士族豪強的功勞也不可忽視。
所以李躍盡量將內斗控制在合理范圍內。
偉人說過,世界是由矛盾構成的。
別人有矛盾,不可能梁國沒有,若是沒有,反而是最大的危機,說明下面鐵板一塊了。
當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思維和眼界。
不需要李躍下令,王猛的確嘗試攻打了幾次蒲坂,苻堅親自坐鎮,秦軍眾志成城,擊退了梁軍的進攻。
十幾日后,王猛上了一道奏表,言秦軍雖疲,士氣人心猶在,不可擊也,建議就這么拖著,消耗秦國。
包括太原之戰也拖下去。
既能消耗秦軍,也能消耗慕容垂。
李躍然其言,令他自行決斷。
慕容垂至今都未求援,李躍出兵意義也不大,兩股人馬在一起,反而相互齟齬。
他要表現,李躍就給他表現的機會。
“南面情勢若何?”李躍轉向江東。
北面僵持,秦國現出疲態,按說現在是桓溫出手的最好時機。
收復蜀中、漢中,能重振聲威。
“苻堅留呂婆樓鎮蜀中,桓溫借武陵王司馬晞謀反一案,排除異己,族誅殷涓、庾倩、庾柔等人,庾蘊飲鴆自盡,庾希與庾邈、兒子庾攸之逃入海陵陂澤,庾氏一門式微。”盧青翻出前段時日送回的情報。
庾氏一門在荊襄頗有勢力。
每個士族都有自己的地盤,聲勢最隆的陶侃辭官歸隱后,荊襄重鎮落入庾冰、庾翼兄弟之手,彼時桓溫還是庾翼麾下一前鋒小督。
東晉朝廷擔心庾氏尾大不掉,威脅下游的建康,遂扶持二流士族的桓溫上位。
只是沒想到桓溫野心更大。
晉室內斗比梁國慘烈幾倍,一旦失敗,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所以在江東內斗永遠大于一切,戰場上輸了,最多廢為庶人,但內斗輸了,下場不言而喻。
桓溫忙著排除異己,自然無心收復蜀中。
“桓溫清理庾氏,怕是要對司馬家動手!”崔宏舉一反三道。
李躍踱了兩步,“這是好事,桓溫篡位,晉室僅有的正統亦將蕩然無存。”
按這種趨勢,江東根本不用打,他們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殘。
李躍只需等待一個合適時機即可。
“還有一事,當初陛下放歸江東的質子、降將,不少人暗中與校事府接觸,希望重回鄴城。”楊略道。
“嗯?還有這等事?”李躍心中一喜。
這比在戰場上攻城略地還要有成就感。
刀矛只能讓人的身體臣服,不能讓他們的心臣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誰在克復神州恢復華夏一目了然,以江東現在的環境,有志之士仰慕大梁也在情理之中。
“共有一百五十七人,臣已令校事安撫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