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北伐喊了幾年,沒想到以這種滑稽的姿勢落幕。
一個張遇就解決了殷浩、謝尚……
而張遇在北方只能算二流勢力。
這讓李躍的心蠢蠢欲動起來,“淮北自曹魏時便大興屯田,吾若取之,則軍民用度從此無憂!”
常煒道:“衣冠南渡以來,兩淮膏腴之地渺無人煙,田地廢棄,都督若謀此地,當先克彭城、壽春,其次下邳。”
羯趙的疆域一度推進到合肥,飲馬長江。
但并沒加強控制,石虎多次有過攻打江東的打算,精力卻放在遼東和西涼。
冉閔奪位后,在合肥設南蠻校尉,南蠻二字也可見冉閔對江東的輕蔑。
后廬江太守袁真攻破合肥,執南蠻校尉桑坦而歸。
合肥落入江東手中。
“先看看眼前這一戰打的如何。”李躍心中逐漸萌生一個計劃。
從曹魏時代起,壽春、合肥一線就被默認為南北的分界線。
占領彭城、壽春,等于穩固了南面的防御,同時擴張大量肥沃的土地。
殷浩北伐,已經暴露了江東的無能與稀爛,煮熟的鴨子都能被這幫人弄飛了,只要他們把持朝政,江東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來。
“稟都督,朱禿部擅自出戰,被賊軍姚萇部擊敗,梁將軍救援,中其埋伏,折損兩百黑云軍,五百義從!”斥候從南面奔來。
李躍眉頭一皺,這是大戰以來的第一次敗仗。
雖然損失不多,卻大漲敵軍士氣。
同時也說明姚襄、石琨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常煒提醒道:“朱禿此人反復無常,不可依賴,此番協助我軍,不過是為分一杯羹,乘機壯大自己。”
“他們什么心思,某豈會不知,眼下河北紛亂,暫時借他們的力而已。”李躍自然知道豪強是群什么人。
但眼下不是對付他們的時候。
天下各大勢力都在爭取豪強的支持,不可能將他們拒之門外,推向慕容氏、苻氏或著江東。
一個清河崔氏,實力就深不見底。
八王之亂時,還曾在遼西割據平州,后來不敵慕容廆,轉為依附石虎。
凡事都有一個過程,每個階段做每個階段的事,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常煒道:“如今之勢,當固守之,不可隨意出戰。”
李躍望著淄水東岸的敵軍大營,連綿起伏,從北向南綿延將近三十余里,守住淄水各大渡口,菟頭山在更遠的東面若隱若現。
憑著菟頭山的地利,敵營自東向西,居高臨下,深溝高壘,明顯是在玩圍城打援的老套路。
眼下姚襄的局面跟當初冉閔攻打襄國時頗為相似。
不過姚襄不是冉閔,選擇固守。
常煒的用意是拖到對方糧草不支,人心渙散,不過代價對己方而言有些高昂了。
“姚襄石琨手上有三十萬人,這些人既是勞力,也是軍糧,別忘了,他們還掠奪了濟南、樂安兩郡百姓,不缺吃的!”李躍以最黑暗的想法揣度敵人。
這種事情從漢末以來便屢見不鮮。
常煒一陣愕然,“那么都督將如何取勝?”
進入軍事層面,就是李躍擅長的領域,這兩年醫術雖然沒再鉆研,但因為講武堂的設立,兵法一直沒放棄,與黑云郎們共同學習,加上戰場的實踐,李躍軍事水平突飛猛進。
“圍困下去,我們的損耗也不會小,唯近之計,只有以亂打亂,不給姚襄任何喘息的機會!”
“以亂打亂?”常煒撫弄著胡須。
“令各義從軍放開了打,隨意進攻,處處開花,兩萬黑云軍則養精蓄銳、引而不發,一旦姚襄弱點暴露,便批亢搗虛,攻其要害!”
此策其實還有另外一層算計,讓豪強、乞活軍、流民軍們實行群狼戰術,借以消耗他們的實力。
常煒一聽便明白李躍的用心,“妙哉!但都督如何讓他們心甘情愿的廝殺?”
這年頭沒有蠢人,豪強、乞活將們都不是省油的燈。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賞朱禿一千糧食,表奏為武義將軍,厭次縣令,傳令各部,能破賊者,論功行賞,皆如此例!”李躍直接封官許愿。
打的怎么樣先不管,只要他們愿意出兵即可。
雖說是表奏,但青州已經在黑云軍控制下,這些東西都是貨真價實的封賞。
對他們吸引不可謂不大。
朱禿在樂陵實力頗強,憑心而論,一個縣令其實配不上他的實力。
這場大戰之后,就算李躍不封賞,他也會暗中擴張勢力。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削弱士族豪強,秦漢舊制,有的是辦法,眼下先干掉姚襄和石琨再說。
“如此,諸軍皆入都督甕中矣!”常煒嚴肅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意。
命令飛快傳達各部。
果然如李躍預料的一般,一個個斗志昂揚起來。
無論豪強部曲、乞活軍、還是流民軍,都生性狂野剽悍,每天都在生死之間徘徊,自然也不懼怕廝殺。
很多豪強部曲、乞活軍就是當地的地頭蛇,熟悉此地的山川、河流、氣候。
而姚襄三十萬人也不全是精銳,總有懈怠之時。
跟李躍一樣,姚襄麾下也是豪強、酋首云集。
更何況三十萬人要生火造飯,要取水喂牲畜,只要他們出營,便會面臨被獵殺的命運。
地頭蛇們無處不在,白天黑夜,如影隨形。
敵軍出去砍柴,五百人出去,回來五十人……
敵軍去淄水取水,河水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將他們扯下水,然后水面泛起陣陣鮮紅……
白天如此,夜晚更加危險。
從兗州過來的豪強裝備精良,無法像地頭蛇們玩出這么多的花樣,白天瞅準那一營防守薄弱,士卒羸弱,晚上便來襲營……
雖然每次斬獲不多,不過對敵軍的震懾卻是巨大的。
提防一天兩天,或許能做到,但時時刻刻提防,神仙也沒這個心力。
敵軍中有豪酋受不了,出動輕騎到處搜尋。
豪強們等的就是這個,幾家數人一合計,來一個圍殺……
李躍的以亂打亂,實則釋放了他們的活力與積極性,這群人桀驁不馴,讓他們聽指揮,行軍布陣,與敵軍硬橋硬馬的廝殺,肯定是自討苦吃。
不同的軍隊捏成一個整體,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費力費時還不一定奏效。
不如讓他們各自為戰,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殺就怎么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