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之前心態很重要,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奴隸,還談什么工匠精神?
李躍直接從山陽府庫中調來一千石糧食,就堆在鐵坊之內。
“今日起,每人每月三石糧,若能提升冶煉之術,賞十石糧!”
一個月三石糧,三百六十余斤,足夠讓一家人吃飽。
工匠們眼神都直了,正在遣散的鐵官徒急忙高呼:“使君,我等亦是熟手,乞留于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群鐵官徒打了幾年的鐵,熟能生巧,身體強壯,缺的是激勵。
“那就留下吧,每月一石半。”李躍手一揮,讓親兵開始分糧。
沒幾天功夫,各地鐵匠紛紛趕來。
第一件事便是分糧食,第二件事則是新衣。
李躍則觀看他們冶煉的手法,東漢流行炒鋼法,將生鐵燒至半熔融狀態,然后不斷攪拌,往里面添加鐵礦粉,最終熔煉成鋼。
既然是“炒”,就很考驗工匠對火候的掌控。
不同人炒出來的鋼質量也不一樣。
無規矩不成方圓,李躍當即各種獎勵措施。
帶出一名合格徒弟,賞五石糧。超額完成任務者,賞五石糧。能提高工藝和質量者,賞十石到百石。
別人砸的是真金白銀,不過這時代糧食比金銀更值錢,金銀不能吃不能喝,有錢也很難買到東西,糧食能救命,效果也更好。
炒鋼法的好處是鐵匠熟能生巧后,質量會越來越好,效率還算不錯,取決于多少人手。
而人手也是最容易解決的。
冶煉無法流水線,鍛造卻可以。
每個步驟都可以分拆開,李躍將其分為鍛打、淬火、定型、打磨、拋光、裝飾、質檢七步驟。
又將所有工匠編成什伍隊曲部,設什長、伍長、隊率等。
若哪個環節出錯,則集體罰沒祿糧。
刀、矛、槊、箭、斧、狼牙棒、鐵甲片,其中鐵甲最容易打造,華夏盛行札甲,也就是將一片片鐵甲片串聯起來,如竹簡札形似,所以叫札甲。
只需要一塊二寸長的冷鐵片不斷鍛打,無需加熱,打成三寸長,然后編成札甲。
比火鍛甲更為堅韌,也更輕便。
難的是弓弩,需要用到的東西很多,牛筋、牛角、機括、陰干的木材等等,短時間難以弄出來,只能從荊襄購買。
流水線這種玩意兒也不是什么新奇東西,秦代已經誕生,其箭簇、箭桿、箭羽差別極小,可以隨意更換,箭鏃上還有工匠的標記。
這說明已經具有初步的標準化和可追溯性。
當然,跟后世相比,只能算雛形。
“鐵坊你先代為管理,日夜不停,分甲乙丙三部,糧食、肉食我會優先供應,你多花些心思。”李躍還想多待幾日,等到批量出產之后回去。
但秋收之后,各地形勢明顯緊張起來。
枋頭、鄴城、許昌、陽城、洛陽、黎陽等地都在厲兵秣馬,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就連關中也風起云涌起,。
鐵坊能這么快弄起來,離不開曹凝的調度。
煤礦、鐵礦、糧食、人進進出出,都不是簡單的事。
衣冠南渡之后,北地太守、縣令素質反而上了一個層次。
地方上無錢可撈,遍地流民盜賊,還要面對羯趙的壓迫,沒點本事還真坐不穩。
前段時日司馬勛攻關中,關中豪杰殺各地太守縣令響應之……
“屬下遵令。”曹凝拱手。
交代完一些細節之后,李躍便帶著親衛返回陳留。
這一去一回,都快一個月了。
秋風乍起,遍地肅殺之氣。
外出狩獵、捕魚、平賊的黑云軍差不多都已返回,包括那幾百黑云郎。
前后也才兩個多月,氣勢明顯不一樣了。
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沉穩干練,也更像軍人了。
看著他們騎著的戰馬,李躍忽然想起石遵北上奪位時,石閔送給自己的兩百多件馬鎧。
陳留府庫中也有六百多套。
黑云驍騎多為輕騎,給戰馬披上一層皮甲,就當作重騎兵用,士卒的傷亡和戰馬的損耗都極大。
而以后無論是中原大戰還是河北大戰,沖鋒陷陣的重騎兵必不可少。
這是十六國到南北朝的發展趨勢,一直到隋唐遼宋金元,都有具裝重騎的身影,直到火器的出現……
不過馬鎧有了,合格的戰馬卻極少,一套馬鎧分面簾、雞頸、當胸、身甲、搭后、寄生,加起來重七八十斤,再加上披甲的騎兵連同兵器,兩百斤左右。
戰馬馱是馱的動,但若是沖鋒,則力不從心。
黑云軍的戰馬五花八門,很多都長期羸弱,今年才吃上了精飼。
這時代最好的戰馬自然是在遼東以及河套地區。
選來選去才湊出五百多匹,讓黑云郎裝備上,勉強弄出一支兩百人的重騎兵。
十月末,天氣轉冷,寒風終日呼嘯在大河兩岸。
河北細作送回的消息越來越多。
趙主石遵召集各地藩王,義陽王石鑒、樂平王石苞、汝陰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皆被召回鄴城。
石苞造反不成,石遵卻沒有殺他。
石閔將部署在黎陽的周成軍調回鄴城。
此外,蒲氏全部改姓為苻,細作還打探到他們派人南下江東。
常煒道:“河北大亂近在眼前!”
家眷取回后,他對黑云山也就死心塌地了。
前段時間,李農厚著臉皮派人來索要,不過陳留上下沒人搭理,李躍在山陽鍛造,更沒空接見他們,耗了七八天,只能灰溜溜的離去。
李躍道:“我派人去枋頭,探一探蒲……苻洪的虛實如何?”
兩邊至今還算盟友,苻洪這架勢明顯是要弄一場大的,提前有個準備也好。
常煒笑了一聲,“苻洪城府深重,若愿意告知,早就派人來了,既然沒有派人來,則其并不想讓都督知曉,若不出屬下所料,十日之內,河北必有劇變。”
李農搞出的驅狼吞虎之策,雖然沒有成功,但還是在兩邊留下了一根刺。
苻洪如此謹慎,肯定也在防著黑云軍。
“何以知之?”李躍對苻洪興趣不大。
他的目標是關中,自己的目標是中原,沒有利益沖突。
“石遵召石鑒、石苞、石琨、石昭等人,定是為了對付石閔,石閔一養奴獨攬內外大權,羯人如何能心服?非但石閔,石遵得位不正,必有大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