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聲驚醒了沉沉黑夜,遠方大地上,野狼也跟著一聲聲的嚎叫。
斥候將前方戰報一一傳回,“將軍,敢死營于山腳遇敵,敵軍甚是兇猛,我軍損失慘重。”
敢死營本來就是臨時召集起來的炮灰,試探敵人的埋伏,沒指望他們能破敵。
廝殺仍在繼續。
前陣的潰兵都逃到李躍周圍了,這些人一遇大戰就逃跑,已經成了習慣,動搖軍心。
黑云山的老卒勇猛剽悍,但新招入的士卒未必如此,以后軍法應該立起來,不然遇到真正的對手,一場小潰敗會導致全線崩潰。
“逃兵皆斬,人頭送到前陣!”李躍面無表情的下令。
“遵令!”斥候騎著驢騾追了上去。
求饒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
張生野滿臉血污的前來稟報,“將軍,逃兵足有千人之多……”
“一個不留。”李躍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戰場上的逃兵都不處理,其他人怎肯血戰、死戰?
“遵令!”張生野咬牙而去,“將軍有令,一個不留!”
刀鋒斬斷脖頸的聲音在周圍響起,李躍竟然覺得有些清脆……
“報,魏將軍請求出戰!”
“不準!”李躍直接拒絕,前陣的廝殺聲沒有斷絕,說明徐成還在血戰。
崎嶇的山道上,投入再多的兵力也是枉然。
李躍一直對徐成寄以厚望,現在,是他展現自己的時候。
這世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關卡要過,同樣,軒轅山也是黑云山的一道關卡。
廝殺聲越來越慘烈,依舊有潰兵從前面逃回,被斥候捉住,砍下頭顱,送到前陣。
周圍血腥氣越來越濃烈,吸引來各種野獸窺伺,一雙雙綠幽幽的眸子在黑暗中撲閃,寒夜讓它們更饑餓。
約莫半個時辰后,斥候終于帶來了好消息,“將軍,徐頭領率敢死營老卒擊破敵軍!”
“好!傳令敢死營休整,魏山進擊!”
“遵令!”
這幾個月,黑云山上下幾乎無月不戰,與山賊流民戰,與野獸戰,與惡劣的生存環境戰。
崎嶇的山路對別人或許是天塹,但對黑云山的部眾而言不算什么,他們每天都會在山路上來回數次。
黎明在東邊地平線撕開一道白縫,寒夜漸漸退散。
不過前方的廝殺仍在繼續,軒轅山的人拼死抵抗著。
斥候從東面奔來,“密縣一千步騎正向此地趕來,暫時被周長史牽制住!”
周牽手上都是青壯,沒有盔甲,武器也都是些破爛,上一次洧水對峙,密縣的人馬頗為精銳,短時間牽制可以,但時間長了,一定會被發現端倪。
不過軒轅山的戰事似乎又陷入了僵持之中,搏殺越發慘烈。
李躍帶著斥候營上前,沿途到處都是尸體,失去頭顱的逃兵尸體正被野狼、野狗們啃食,鮮血匯聚成一條條小溪,讓山路變得泥濘起來。
剛趕到山腳,斥候驚慌來報,“……魏將軍身先士卒,率甲士死戰,卻被敵將所傷。”
“魏將軍人呢?”李躍心中一震,孟開離去后,魏山在黑云山戰力數一數二,居然會被人擊敗?
不過這不是第一次了,當日黑云山南山大戰,魏山也是身先士卒,沖到最前,被高力禁衛所傷。
“被親兵奮力救回。”
李躍記得崔瑾說過,軒轅山的戰力不可小覷,如今看來,并非虛言。
隨著魏山的受傷,山上的廝殺聲漸漸淡了下去。
一人站在山腰的大樹上朝下大吼:“黑云山賊子,今日就是爾等死期!哈哈哈——”
山上跟著爆發一陣嘲笑聲。
聽著這些雜亂的笑聲,李躍卻感覺有些滑稽,黑云山是賊子,軒轅山是什么?羯趙的順民?
同樣都被北邊不當人,南邊不待見。
徐成目眥欲裂,“屬下愿率敢死營前去,不破此賊,誓不回還。”
密縣的人馬已經出動,如果徐成不成功,那么就會面臨前后夾擊的危險。
望了一眼疲憊的敢死營,以及身上傷口還在流血的徐成,李躍搖搖頭,“我親自去會一會軒轅山!”
退下來的戰兵們耷拉著腦袋,士氣低靡。
這是一個危險的苗頭。
魏山固然是一員勇將,只可惜并未從山賊頭領真正轉變為一位將領,在狹窄的山路上投入過多的兵力,無法展開,被敵方的猛將擋住,卡在山道上,進退失據。
徐成關卡已經過了,現在輪到自己了。
此戰關乎黑云山日后的生存空間,作為一山之主,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愿隨將軍死戰!”一百三十多名親衛甲士站出。
“不愧是我黑云山男兒。”李躍大笑。
從容的笑聲讓周圍的人都安心不少。
“殺賊!”李躍舉起了右手的環首刀,左手提著一把手錘,從錘子上傳來的沉重感讓人異常心安。
成王敗寇,誰輸了誰就賊!
寒風仍在呼嘯,晨曦從枯枝間穿過,清新的泥土氣味中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
而這血腥氣讓人瞬間就繃緊。
“殺!殺!殺!”一百三十多名甲士提著骨朵、狼牙棒、錘等重兵向前。
能用的起這些兵器之人,自然人人高大威猛,加上這個血性的時代賦予他們的煞氣,一出現在戰場,就仿佛洪水猛獸一般。
撲、撲、撲……
地面隨著盔甲的振動而震動。
山下數千人仰望著、期待著。
轟隆……
山上石頭、木頭沿著山道滾了下來。
軒轅山比黑云山險峻,不過險峻的山道同樣限制了敵人兵力的展開。
因此石頭、木頭并不多,還是滾下來的。
反應敏捷者輕易躲開,躲不開的直接用身體硬扛。
“殺賊!!”一名甲士被撞的口吐鮮血,卻仍屹立不倒,提著骨頭指向上面。
“殺!”其他人加快腳步,向山上沖去。
對方廝殺了大半夜,自然也會疲憊,石頭木頭越來越稀疏,距離越近,這些東西越沒有效果。
有人射了兩箭,但面對重甲,根本造不成傷害。
“死!”一名甲士躍了起來,手中狼牙棒兜頭砸下,厲風呼嘯。
對方能抵擋魏山這么久,自然也披了鐵甲,還有鐵盔。
但這鐵盔在狼牙棒下如同泥捏的,“砰”的一聲,鐵盔深深的凹了進去,蹦出紅白之物……
有時候,死不可怕,這年頭誰不是九死一生?
但死的如此慘,就讓周圍的人驚恐了。
那名甲士倒提狼牙棒,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驚呆的眾人,紅白之物濺了一臉,一道白氣從他口鼻間噴出,“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