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畫家第九百零三章 愛情故事(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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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章 愛情故事(下)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5日  作者:杏子與梨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與梨 | 全能大畫家 
正文卷

正文卷

“第一遍我看這個故事的時候,非常的感動,也非常的傷感。一種寧靜而平緩的傷感,就像是看著莫奈的《日出·印象》。拋去這個名字,一只太陽紅通通的掛在港口的海潮之上。朦朧的霧氣充滿了疏離感,仿佛光線溶解在空氣里——”

“我第一次看這幅畫的時候,不知道它的來歷。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日出還是日落,我不知道這種變幻不定的色彩會在何時逝去。”

顧為經站在篝火之邊。

“后來老師告訴我,這幅畫的名字叫做《日出·印象》,于是,我內心里的情緒又在一瞬間安定了下來。”

劉子明聽著顧為經的講述。

他是師兄妹幾人之中涉獵范圍最廣的那個。

老師曹軒兒時曾在江南的禪院里居住過不短的時日,劉子明想起了他自己也曾讀到過的一樁佛門的著名故事。

唐朝時有位新羅高僧,立下志向,欲前往東土大唐修習佛法。

僧人在夜半時分趕路,覺得口渴,在荒野里找到一水潭,休息暢飲之后,覺得清泉甘甜,甚是解渴暢快。等到天明時分,日光大亮,新羅僧駭然的看見水泊中正有一只死去腐爛的骷髏。

他頓覺渾身顫栗,想起自己昨日所飲之水。

僧侶嘔吐不止。

劉子明隱約感到,這個東方式的故事和顧為經所正在講述著的故事,有著某種頗為相似的地方。

印象派追求的是某種主觀的情緒表達。

繪畫者把他這一刻的情緒凝固在了畫布之上,觀畫的人內心的心緒不同,在看到畫的那一刻,兩種心緒相互碰撞,又會營造出截然不同的觀感出來。

倘若克勞德·莫奈把他的那幅開創了印象派的名作喚作《日落·印象》。

僅僅只是一字之差。

凝固在畫面之上變幻莫測的光影,也許就又能看出截然不同的意味出來。

“我畫畫時,你覺得全身全心的沉浸在身前的畫布之中,每一時,每一刻,每一秒,你是為它而生的,你是為它而存在的,若是有必要,你也可以為它而死……”

顧為經雙手交叉。

“我相信《愛情故事》的男主在對著鏡頭講述那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的時候,也會抱著這樣的感受。”

“那是他的完美愛情,那是他的完美人生。”

“既付出,也索取。”

“他是上流階級的富家公子,他開著意大利工程師手工打造阿爾法·羅密歐跑車上下學。他的姓氏就意味著龐大的財富,哈佛大學里有一堆大樓都是以他家族的名字命名的。而系主任找他聊天,討好他,奉承他,希望他能說服他爸再給哈佛的法學院捐一棟新圖書館出來。”

“當他找到真正對的那個人,找到他的的時候。他這些東西全部都不要了。他和父親斷絕往來,從自家的莊園里搬了出去。和妻子搬到了一座小公寓里去住,結果連哈佛的學費都交不起。而妻子為了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她拒絕了成為頂級藝術家弟子的機會,跑到一所私立學習里當音樂老師,拼命的工作供丈夫上學。”

“《麥琪的禮物》。”

臺下的那位記者平靜的說道——

“丈夫把懷表賣了給妻子買梳子。妻子把頭發賣了,給丈夫買金表鏈。經典是足夠經典了,但這樣的故事被講了太多遍了。那整部電影所有的故事情節都很俗套,幾乎沒有什么新意,顧,你難道不這樣覺得么?”

顧為經沉默了幾秒鐘。

“我覺得很精致。”

他回答道。

“怎么講?”記者追問道。

顧為經不知該怎么回答。

“它不是生活,它是一出被精心設計的舞臺劇。”伊蓮娜小姐在心中替顧為經說道。

有勞倫斯獎的評委曾和安娜說,所有西方的演員都應該練習演莎士比亞。

因為每一出成功的美國好萊塢電影里面,都會隱藏著莎士比亞式樣的故事。

學會了演莎劇。

你便掌握了整個好萊塢的演出方式。

這說法固然有些武斷。和那位評委本身是英國人,覺得他們玩的比美國表親玩的高級,好萊塢式電影工業固然有可取之處,但說到藝術水準就不成了的心態有關。也和奧利弗·勞倫斯爵士是英國史上最為成功的哈姆雷特的扮演者,勞倫斯獎對于莎劇演員的偏愛有目共睹相關。

這話也許也有一定的合理之處。

導演科波拉在精心閱讀《教父》的劇本之后,去除了很多情節,只為邁克·柯里昂梳理出了一個王子復仇記式的故事脈絡。

而《愛情故事》?

它的主線,那無疑便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了。

在故事的第一幕,羅密歐與朱麗葉在舞會里相遇的第一眼,兩個人便會毫無阻礙,毫無隔閡的墜入愛河,相信對方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和真命天女。

永遠甜蜜的一起微笑。

永遠站在一起,對抗著來自家族的阻力。

而故事的最后一幕。

在舞臺血色的帷幕從兩側合上之前,他們又都會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精心設計好的那樣。

大概——

這就是顧為經口中的精致感吧。

他們愛彼此,愛的像是一枚晶瑩剔透,沒有任何雜質的水晶。

“我相信故事男主在向鏡頭訴說他的感情故事的時候,如同在描繪一顆剔透的玻璃珠子。”

顧為經說道。

“我相信,即使知道了這樣的結局,知道了他的妻子將會死去。他也對自己的感情沒有任何的遺憾。妻子快要死去的時候對他說,嘿,奧利弗——”

“奧利弗·巴雷特四世。”

“讓巴黎見鬼去吧。巴黎算的了什么?”

“巴黎算的了什么?”

伊蓮娜小姐在心中念著這個句子。

有人覺得巴黎是藝術之都,是財富和夢想之城,是歐洲大陸的心臟。當然,伊蓮娜小姐對此持保留意見。出于伊蓮娜家族所秉承的傳統榮譽感,她堅持認為維也納才是真正的藝術之都,才是歐洲大陸的心臟。

有人認為“巴黎值的一場彌撒”(注)。

同樣出于伊蓮娜家族所需秉持的傳統榮譽感,安娜小姐就不對此發表什么銳評了。

(注:歷史笑話。法王亨利四世曾經被視為新教領袖之一,后來,他發現自己有機會獲得整座巴黎,當上法國國王的時候,他想了想,說出了這句歐洲歷史上的經典名言,然后就為了巴黎,轉身改宗天主教了。)

無可否認。

巴黎和維也納對于歐洲藝術史來說,誰更重要,這一點也許能打上一百年的口水仗。

可巴黎確實是古往今來歐洲的時尚之都,西方藝術家們所夢寐以求的地方。

刻薄如伊蓮娜小姐,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那里有盧浮宮,印象派,有畢加索,有半部歐洲的繪畫史。

就連她的卡拉小姐,也是在巴黎度過了她少女時代,一個又一個的春天。

她非常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巴黎那么好,那么美,我為得到去巴黎的機會,奮斗了那么久。

但請不要傷心。

你沒有對不起我。

快要死去的女孩對她的丈夫說道,“請讓巴黎見鬼去吧。”

與你相比。

巴黎又算得了什么呢?

縱然安娜·伊蓮娜是以看一出精心設計的舞臺劇的角度,欣賞這樣的故事的。

她依然被這句話隱隱的觸動了一下。

巴黎是藝術心臟也好,值得一場,兩場,一百場彌撒也罷,與你相比,巴黎什么都不是。

我是不后悔的。

你明知道這樣的情節既老套,又庸俗,被不同的人寫了一千遍。

讀來時。

依然覺得一劍穿心。

“我是不會感到后悔的。”顧為經說道,“我相信那一刻,電影男主奧利弗·巴雷特四世先生正在對自己這么說道。在回憶這個故事的時候,他會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也對記憶里的她的妻子說——”

“讓巴雷特先生見鬼去吧。無論是巴雷特第三,巴雷特第二,還是巴雷特一世。統統見鬼去吧。”

“他會覺得為了自己的妻子,為了他們的愛情。巴雷特算是什么東西。那些哈佛的大樓算是什么東西,他們家的大銀行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那一刻,他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妻子的生命,我相信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

顧為經說道。

“如果他跳向愛情的火焰,就能向世界證明他的愛的純粹,我相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

“這樣的愛,難道能說,不是真實的愛呢?”

“但是,我在來到新加坡的飛機上,第二遍看這個故事的時候,陡然之間,我忽然想要發笑。”

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出快活的笑意。

心中卻像吞掉一粒苦澀的鹽。

“他們總是那么甜蜜,他們總是那么合拍,他們總是齊心協力,好吧,也許有那么一兩句彼此的爭吵,卻又總是在一天之內便和好如初。”

“他們在見面的第一刻便愛上了彼此,沒有理由的。”

“我總是在一遍遍的想著那句話。奧利弗對于妻子的人生總結——她愛披頭士,她愛巴赫,愛莫扎特。”

“也愛我。”

顧為經目光掃視著篝火之側的眾人。

“我相信奧利弗也是愛著他的妻子的。”

“但是……”

“莫扎特、巴赫,以及披頭士呢?”

“你該如何證明愛真的存在,激情過后,我們又應該去如何度過自己漫長的余生?”

——顧為經——

場面有點冷。

如果這是一場脫口秀表演的演出,那么效果應該蠻災難的,也就是所謂的包袱被扔在了地上,卻沒有“響”的情況。

“那么巴赫,莫扎特,以及披頭士呢?”

顧為經并不善于表述自己。

所以。

這句話聽上去顯得有點沒頭沒腦的,人們最開始不是很能理解,他到底想要去說些什么。

伊蓮娜小姐卻知道。

那天歌劇廳里的對話,她還是影響到了顧為經。

人是不能活在想象之中的陽光里的。

她說。

那么。

人又能不能活在想象之中的“愛情”里么?

顧為經詢問道。

奧利弗這樣的花花公子,到底為什么會第一次見面,就愛上那個女孩啊。只因為對方有一雙看上去很漂亮的眼睛么。

那個女孩又為什么會在圖書館里愛上奧利弗呢?

只是因為奧利弗給她要了一杯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呢?

莎士比亞的舞臺劇里,男演員和女演員的相愛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需要用詠唱般的語氣,嘆上一句“她的眼神里閃爍著星火般的光澤”,羅密歐就會因此愛上朱麗葉。

生死不渝。

至死相擁。

他們在死亡的那一刻,都堅定的相信著,自己是為了愛情而死去的。

他們愿意去為了愛情而死。

可是生活本身呢?

回憶永遠是美好的,一枚不含雜質的水晶,按照顧為經自己的話說,一枚剔透的玻璃珠子。

放在心里。

藏在回憶里。

它會被記憶打磨的愈發晶瑩,永遠光亮蔟新。

可放在真實的生活里呢?它難道不會被生活的瑣事涂滿灰塵么。

在這個圓滿無瑕的“愛情故事”里,自私的富二代愛上了努力的灰姑娘,于是一切都很凄美,生活有了新的解釋。

可是。

唯一沒有被真正解釋的,便只有“愛”這個字眼本身。

“一切的理由都是愛,所有勇氣的跟源都是愛。唯有愛本身,愛不需要任何理由。”伊蓮娜小姐對自己說道。“它只是存在,它只是發生。”

“那么,這樣的愛又是真實的愛么?”

這是顧為經拋給所有在場的嘉賓的一個問題。

是愛。

亦或只是另一出《俄底浦斯王》?

他們兩個人心中燃燒著的愛,兩個人愿意為之尋死覓活的愛,它只是弒父情節和戀母情節兩種古希臘悲劇橋段的集合。

看上去最讓人歡喜,最讓人癡狂的情感。

它本身則源于更為深沉,更為經典的一出悲劇。

“那么,巴赫,莫扎特和披頭士要怎么辦呢?”

安娜從顧為經這個不成功的笑話里,聽出了更深沉的回響——

“要是奧利弗的妻子沒有在25歲時死去,那該怎么辦啊?”

“要是泰坦尼克號沒有真的沉沒,那又該怎么辦啊?”

他們還能白頭到老么?

這是伊蓮娜小姐過去二十余年的歲月里,所曾聽過的最苛薄的笑話。

于是。

安娜·伊蓮娜就這么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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