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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 安娜二回合大戰顧為經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21日  作者:杏子與梨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與梨 | 全能大畫家 
正文卷

正文卷

“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獅子……喵?”

——阿旺危險的舔著爪子。

“直覺上這是一個和《雷雨天老教堂》很相似的建議。”

風吹著窗邊的帷幔沙沙作響,仿佛膠片轉動時的輕微底噪,輕柔的白噪音背景暈染中,房間里的二人對話就像是從一盤古老的磁帶錄音機里緩慢的播放出來。

“為什么你沒有采取這樣的建議呢,為什么你畫到一半時放棄了。是覺得這是一個過度俗套的觀點么?”

“俗套。”

顧為經思考著,“也不能完全這么說。凝視歷史永不俗套,當地的宗教沖突至今都仍然存在……但,我覺得那樣的畫會過于像是一個籠子。”

“籠子。”

“對,陰影的籠子,它被陰影籠住,所以畫面里的一切都是陰暗色調的,它沉淪于歷史的泥潭之中,英國殖民者,日本軍隊、戰爭、混亂、失序……而孤兒院的主體是一群小孩子,他們是一群被父母遺棄的人,也許是父母不要他們了,也許是父母無力供養,甚至是也許父母死去了。客觀上他們沒有家庭。”

“被父母拋棄,被家庭拋棄,也許也被社會拋棄。”安娜一連說了三個拋棄,“孤兒被父母‘丟入’了孤兒院之中,就像丟入了一個巨大的籠子里,也許社會對于他們來說,也同樣是個巨大的籠子。”

“這難道不是某種事實么。”安娜反問道。

“是事實,但也許是有點殘酷的那種。”顧為經回答道:“印象派是一種充滿主觀情感感的畫作,藝術家看到的是事實,又不應該只是一種事實,不被事實所局限。他們所看到的,更應該是一種感性的情感。”

“什么樣感性的情感。是你心中的感性情感,還是你的畫面的主體——那些畫面里的小孩子的主觀情感?”伊蓮娜小姐說道。

“有些時候,很難區分的清楚。莫奈繪畫《撐陽傘的女人》的時候,他的妻子卡美爾按照醫生的記錄,已經染上了很嚴重的產后疾病……形銷骨立。那么,莫奈筆下的那位陽光而嫵媚的女子,是他心中對于卡美爾的幻象,亦或者是在卡美爾精神世界之中,真的有那樣一位嫵媚陽光的漂亮女人存在?”

顧為經手掌墊在下巴之下,說道:“所以我覺得,很多時候,只要兩者挨得足夠之接近,畫家的主觀情感,和畫面上的人的主觀情感的界限就會模糊消逝,它們就會很大程度之上的重迭在一起。”

他把兩只手掌的掌心相對,一上一下的搭在一起。

“這就是所謂的共情的魔法。在我心中,一位好的畫家,應該有和四周的一切事物共情的能力。”

“聽上去情感基礎相當的豐沛。”

安娜評價道。

“我認為自己是一定程度上能理解那些孤兒們的生活的。”

“因為你經常去那里做義工,帶來了很多變化么?”安娜詢問道,她注意到了顧為經神色的驚訝。

“我對你的了解,也許比你以為的要多。”

女人從容的說道。

“這肯定是原因之一。”顧為經說道,“另一方面,它大概也源自于我成長的環境。我同樣也來自于一個缺乏父母關照的家庭。”

“你有著和孤兒院小孩子們同樣的環境?”

“不,也不能這么說,這顯得有點……嗯,老實講,我的家庭要比孤兒院的孩子們富裕的多的多的多,從小在家庭里,家人教我畫國畫,在外面,我讀著英式的貴族學校長大。學校里唯一的授課語言是英語,‘第二語言’是法語。家人從我很小時候,就計劃著將來把我送去外國去念書。我沒有跟那些孩子們同吃同住的經歷,我也不會說,我真正的融入了那里的生活,幾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倘若我今天告訴你,我用了這么一百天不到的時間,便完完全全的了解,代入,體會到了孤兒院的小孩子們的成長經歷。一定會有所偏頗,對那些小孩們顯得不夠公正。對那些在孤兒院里持之以恒的做了一年,兩年,甚至很多年的義工的人們來說,也顯得不夠公正。”

“他們的勞作、努力,付出的精力,也是遠遠比我要多的。他們比我更有資格去說,什么是同樣的環境。”

顧為經想了想。

盡管在對方面前提起“富裕”這個詞匯顯得有點奇怪,就像一只小黃家蟻在白色的巨象面前,吹噓自己強壯得足以舉起一大片的薯片粒。

年輕人還是說道。

“但共情的力量便來源于此,不是么?”顧為經反問。

“一個無法從物理層面上直接變成另外一個人,但心靈可以盡可能的貼近。我了解他們的脆弱,因為我曾經同樣的脆弱。我了解他們的敏感,因為我曾經同樣的敏感。我……”顧為經語氣里稍作停頓。

“我了解他們心中的憤怒……因為,曾經的我也同樣的憤怒過。”

“每一個小時候生活著缺乏父母陪伴著的孩子,心中也許都曾經燃燒著這樣的憤怒。這些情緒在時刻追逐著他們。不安定感,不安全感。渴望被人愛,又害怕再次被愛所傷害。”

“這些情緒同樣也構成了你口中的陰影么。”安娜問道。

“我想是的。”

顧為經回答道。

“我為此焦慮不安,我為此彷徨無措,我為此迷茫而又無助。可另一方面……愛。”

“愛是一切的答案。這話被說了一萬遍。聽上去空洞的不要不要的,但我現在,真的是這么認為的。愛是我們對抗生活的力量。”

“我來自一個混亂的國家,但我有一個相對穩定的成長環境。那些真正的貧困,饑餓,疾病,罪惡……它們都沒有發生在我的身上,這是我的幸運。我的成長過程之中,父母是缺位的,但我有我的祖父。我的祖父是一個很有生命力的人,他構建了我的生活的秩序。他拼盡全力的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生活條件給我。”

“東方的家長往往是一個極少說愛的人。我的印象里,爺爺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我愛你。但他讓我知道,那些不安定的情緒并非生活的全部。我知道他永遠都在那里,永遠都在我的身前。他讓我可以試著過一種精神上與眾不同的生活,從生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這種愛,這種精神之上的屏障,最終帶給了我歸于寧靜的力量。”

“你有個好爺爺。”

安娜用一種奇怪的神色盯著顧為經看。

「便是這樣的力量,讓他在剛剛的訪談里,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么?」

“他讓你成為了一只不愿意吃人的,背生雙翼的好獅子。從荒蕪大草原飛走,一直飛到了這里,飛到了新加坡,直到坐到了我的面前。”安娜說道。

“吃人是獅子的天性,不吃人的,則是真正高貴的好獅子。”

女人靠在椅背之上,做出心理分析。

“這是夸獎么?”

顧為經看向女人。

安娜既不肯定,也不否認,她思索了片刻,又一次問道:“水晶球理論,卡拉那次為期幾個月的壯游旅行,像是坐在水晶馬車里看著外界的世界……那么,顧先生,你會不會覺得,自己一百天的對于孤兒院孩子們的匆匆觀察和寫照,那幅《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也會是一種水晶球般的刻畫呢?”

“我不知道,做為一個畫家,我自己很難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我需要一個更長的時間,才能做出回答。”

顧為經想了想。

他沒有給出準確的回答。

“然而,正因為我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正因為這沒準是一幅‘水晶球’般的作品,我才更不希望水晶球變成預言之球。我不希望用一幅陰郁的畫來定義他們的人生。我不喜歡生活對于他們是個籠子。”

“一開始給我提繪畫建議的人仿佛在說——出生在這樣的孤兒院,就注定是無法獲得幸福的,出生在這樣的孤兒院,生命就注定是陰郁的。甚至是出生在這樣的孤兒院,就注定是要變成被牢牢關在籠子里的人。”

顧為經想起了豪哥那個“世上從無善惡之分,有的只有命運”的機械決定論調。

他搖搖頭。

一連說了三個注定。

“我不希望讓所有看到這幅畫的孩子,認為未來的生活一定是一只標簽上貼著‘不幸’標簽的籠子,他們的命運被牢牢的關在這樣的籠子里。”

“沒有人有資格就這樣決定一個孩子的一生,為他們的一生下達‘悲劇’的定義。我不行,英國人不行,圣母像也不行。”

“大家都沒有這樣的資格。”

“生病的卡美爾可以在心中住著一位陽光嫵媚的漂亮姑娘。被生活遺棄的孩子,也可以在心中充滿著生活的英雄主義。”

“這是我想要用這幅畫所表達的。”

顧為經最后總結道。

“陰影存在,但陽光也在。”

“《雷雨天的老教堂》里大雨傾盤,而我的那幅作品里天氣晴朗而嫵媚,這就是兩者最大的區別……”

安娜不說話了。

女人扭過頭去,盯著窗外晴朗的天空,等待著顧為經的聲音的聲音在耳邊逐漸的停下。

“你剛剛說,不知道什么是象征界,什么是現實界。”

安娜的聲音很輕很輕。

恍若幽靈。

“拉康在他的精神分析理論之中,把一個人的精神分成了三個維度。象征界,想象界和真實界,這便是藝術三界理論。”

“具體的理論很復雜。用一種較為粗淺的方式理解。想象界代表了自我精神的投射,像是某種鏡子里的理想化自我,是腦海中所構建的自我認同和他人認同。而象征界則象征著法律、道德、文化氛圍、身份標簽……”

“所以,有可能象征界大雨傾盆,而想象界里,人們虛構出來的天地里,則陽光明媚。”

“拉康認為。人極難極難,幾乎不可能完完全全的觸及真實界,在某一刻完全的活在真實界之中。與此同時,三界理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則——”

“處在社會中的人,是很難通過完全沉浸在想象界里的方式,去逃避生活的。這樣做,幾乎一定會帶來新的麻煩。”

“顧先生——”

安娜說道:“人是不能活在想象中的陽光里的。”

她看著窗外的天色。

“生活的英雄主義。”

女人念著顧為經口中的詞匯,她輕輕的嗤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刻骨的不屑與失望。

也許此刻。

安娜心中的不屑,要比她剛剛對于亞歷山大要更甚。

比那樣的不屑要不屑的多。

也要失落的多。

“給我拿一片印度商人口味的三明治來。”安娜銳評道。

她倏然轉過頭。

用一種近乎于凄楚的眼神盯著顧為經看。

“如果今天換成你的爺爺坐在這里,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了解獅子或者了解海明威,那么他便一定會明白,我剛剛說的那句好獅子,絕對絕對不是什么稱贊與夸獎。真實含義恰恰相反。”

“非洲大草原上生活著一群壞獅子。他們每天都要捕獵各種獵物,尤其愛吃印度商人。好獅子不同,它來自一個高貴的地方。它說著其他獅子都聽不懂的法語,喝雞尾酒,吃意大利面。最愛說的話叫做——我有一個好爸爸,我的爸爸是一頭尊貴的獅鷲。比起其他獅子來,它更善良,善良的多,對那些血腥野蠻的捕食很是不屑。”

“太粗魯了不是么?”

安娜攥住手掌,聲音平緩的講道。

“而在故事的最后。”

“好獅子扇動背后的雙翼,飛過大海,飛到維也納。降落在英雄廣場之上,看著那些威風極了的銅制戰馬的雕塑,等欣賞夠了藝術品之后。它便漫步走到了維也納里它最為常去的酒館里。”

“海明威寫,戴著白手套的侍者向它鞠躬行禮,詢問它,令人尊敬的,討人喜歡的,又善良又高貴的好獅子先生——”

“請問您今天要點什么餐呢?”安娜看向顧為經。

“照例是三明治。好獅子說道。它思索了片刻,舔舔嘴唇,詢問侍者——”

“有印度商人口味的三明治么?它看著自己的故鄉,看著滿堂高貴的人,覺得自己開心極了。”

安娜再次重復道。

“顧先生,所有獅子的在吃人,好獅子吃人,壞獅子也吃人。吃人是屬于獅子們的美德。”

“對與那些勇敢的獅子們來說,吃人是獅子的美德。在虛構的陽光里逃避這一切,才是虛偽的。”

“才是懦弱的。”

“獅子們有一顆雄渾的,狂野的心。我如果是你,那我一定不會放棄心中的憤怒。顧為經先生。”

“憤怒既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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