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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卷末尾聲:命運航班(三)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18日  作者:杏子與梨  分類: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與梨 | 全能大畫家 
正文卷

正文卷

“陳先生,你知道阿萊么?就是那位跟在我身邊的‘助理’先生。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不是么。”

顧為經淡淡的詢問道。

“他是個緝毒警察。他也是一個從小鄉村出來的人,一步步的往上爬,用自己的努力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他的生活一步一步的向好,直到很多年前,他從距離權力中心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墜落。”

“那通打到他手機上,讓他放行毒品卡車的電話摧毀了他的職業生涯,摧毀了他堅持的信念,甚至直接摧毀了他的人生。”

顧為經回想著阿萊大叔和他說過的話,講述過的故事。

“阿萊大叔一直都和我說,他不是一個真正勇敢的人,他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沒有勇氣像英雄一樣,把這件事捅破天去,他沒有勇氣去查這到底是誰的貨,他甚至沒有勇氣把那批海洛因扣押下來,他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了那些愿意相信自己的手下考慮。”

“他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把卡車開到原始叢林里,澆上汽油全部燒掉。就當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過,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到沙子里,希望大人物把他忘掉。”

陳生林當然知道顧為經說的是誰。

他調查過顧為經,對顧為經身邊出現的很多人的信息都了如指掌,這才能對他的堂姐布下了準確圈套。

那位叫阿萊的跛腳男人的履歷,他曾細細的看過,他了解對方的人生,了解對方一步步的晉升,了解他如何成為一名高級軍官,如何走向權力場的中心。

他也了解那無比黑色幽默的結局。

甚至……

陳生林知道阿萊大叔,要比顧為經認識那位仰光的好運孤兒院的看門人還要早。

在人家最風光的年代,在阿萊大叔開著軍用吉普車從長街上開過,衛兵朝他立正敬禮的歲月里。

陳生林還在地下世界的“創業期”,還在親自奔波找中間人做局賣假畫呢。

那時的阿萊中校。

可是陳生林想認識卻根本沒有資格去結識的“大人物”。

所以。

他當然也知道這件事的走向。

開玩笑。

你燒了人家價值上億美元的海洛因,人家大佬怎么會因為你跑去當鴕鳥就放過你呢?

陳生林一直都在拿這件事情警醒著自己。

權力的攀登是一次徒手攀巖。

登上峰頂,或墜入深淵。

二選一。

沒有攀登到一半就不爬了的說法。

命運從來都不會因為誰想當個好人,而對誰格外的憐憫或垂青。

真可笑,真天真。

他在下令往海洛因上澆汽油的時候,就應該明確的知道自己的結局的——那慘淡的,黯然的結局。

殺人放火金腰帶。

修橋補路無尸骸。

這個世界從來如此。

這是野獸的樂園。

在野獸的斗獸場里,要不然做吃人的猛獸,要不然就做被吃的那個。

猛獸食人。

理所當然。

也天經地義。

“阿萊大叔的事情第一次讓我意識到了普通人面對社會陰暗面時的絕望與無助。”

顧為經的語氣低低的。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畫室里漾開,像是涼咂咂的胡琴。

“我已經一再逃了,我已經這么窩囊了,我只是想盡我的本分,我只是想做一個好人,求求您饒了我好不好。”

年輕人輕聲述說到,似是在說阿萊大叔,又似是在說他自己。

“我爺爺特別喜歡看武俠,我小時候也經常跟著一起看。在武俠的世界里,你只要夠強,夠能打,你往往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對江湖中人來說,大家關心的就是誰最能打,你有神功,你就能大仇得報,能美酒佳人,能快意恩仇。”

“即使你沒有能夠奪得天下,那你也可以,退一步,去愛江山更愛美人,逍遙自在。”

顧為經笑了一下,臉上的笑意又在轉瞬間收斂。

“但阿萊大叔的事情告訴我,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即使你一個人能打十個,即使你受過最專業的軍事訓練,即使你腰上別著槍。可在一通輕飄飄的電話面前,你也只是無法反抗的浮萍,你依舊只是一棵野草。世界有些時候,就是不會有奇跡,就是不會有圣光,就是你是好人但命運就是對你不好。”

“你很能打,但你想找一個去和你一較高下的對手都沒有。你手里拿著刀劍,但你無可奈何。”

這些天里,顧為經總是會想起阿萊大叔。

不是想讓阿萊大叔保護自己。

這是不可能的。

阿萊大叔很能打。

他能用一把假手槍把吳琴萊嚇的差點尿褲子,能在苗昂溫面前瀟灑的全身而退。

但在豪哥面前,在更大的惡面前,阿萊大叔也沒有辦法。

他連走到豪哥面前的能力都沒有。

在更大的惡面前,他甚至連保護他自己都做不到。

在更大的惡面前,連阿萊大叔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只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跛子,一個孤兒院里無權無勢的看門人。

或者說,當命運的陰暗面如大潮般向你卷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是野草……

每個人也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都會有顧慮,都會有懦弱,更是都會覺得無力。

這個世界不是老顧同學最愛看的《倚天屠龍記》。

這個世界是顧為經小時候在箱子里翻出來讀的,不是很喜歡的——那英雄好漢們死的死,散的散的《水滸傳》。

顧為經小時候那么的討厭《水滸傳》。

他覺得它既有《西游記》里的主角石猴向天庭投降的妥協,又有《三國演義》里的主角劉關張三兄弟最后沒有成事的悲劇色彩,還像《紅樓夢》一樣,最后大家白茫茫一片的真干凈。

《水滸傳》簡直像是某種悲劇的集合。

書中有些橋段會讓人出一口惡氣,可最終,依舊會有更大的悲劇,更大的無力,更大的妥協涌來。

這太不爽了。

可到了今天,到了現在,顧為經才恍然驚覺……這大概便是生活的本來面目,它的真實模樣吧?

生活本來就是不爽的。

生活里。

沒有人能成為用雙拳雙腳打出一切的張無忌。

就算你僥幸練得神功,就算你天賦異稟,力大無窮,你就是那萬里挑一的武學奇才。

你也只能選擇去做林沖,去做魯智深。

縱然你武功練的超級牛逼,縱然你看上去是個善良的體面人,縱然你是八十萬禁軍的總教頭。

在比武的時候,你抬抬手就能把洪教頭當成猴子打。

可遇上了高衙內,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他當著你的面調戲你老婆,你舉著拳頭火冒三丈的沖過來——“恰待下拳打時,認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內,手自軟了。”

認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內。

手自軟了。

面對洪教頭這樣的棍棒高手時,林沖“那棒直掃著洪教頭臁兒骨上,撇了棒,把他直打的撲地倒了。”

而面對一個只會吃酒惹事的無賴。

他……手自軟了。

顧為經當時讀這段的時候,只覺得林沖窩囊,不男人。

老婆都被人欺負了還不敢拼命,算什么英雄好漢。

這些天來,畫這幅畫的時候。

他隨手在手機上翻了翻《水滸傳》,看著施耐庵寫的卷首詩,嘆了口氣,又有了新的感觸。

“世事到頭終有盡,浮花過眼總非真。貧窮富貴天之命,事業功名隙里塵。”——《水滸傳》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揚柳,豹子頭誤入白虎堂」

世事到頭終有盡,事業功名隙里塵。

普通人有些時候就是無力的,就是弱小的,就是無可奈何的。

當你遇上高衙內,或者別的什么。

你也只想窩窩囊囊的咽下這口氣。

你想“權且饒他”。

可你想饒命運。

命運卻不想權且饒你。

它就是要逼著你去刺配滄洲道,就是要你去雪夜上梁山。

它就是讓一切都變成浮花過眼,變成隙里煙塵。

這種事情魯智深就要更開的看。

魯提轄也要比林教頭更加灑脫豪邁,知道這件事時就勸說過好兄弟林沖“你卻怕個鳥他本官太尉,灑家怕他甚鳥,受個甚鳥氣!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了去。”

也許魯智深明白。

這鳥世道是說不準的,還不如有機會的時候,先替好哥們把仇報了,沖上去給高衙內套個麻袋,敲個三百禪杖,給他細細的敲成臊子!

可就算你是又豪邁又灑脫的魯提轄。

你又能怎樣呢?

故事的結尾。

你忽然半夜聽見門外有戰鼓聲,你摸了禪杖,沖上去沖去廝殺,發現眼前卻是錢塘江的大潮滾滾而來。

旁邊的老和尚和你說“此潮日夜兩番來,從不違時刻。今朝八月十五日,合當這三更子時來,因不失信,為之潮信。”

于是你忽然大悟,仰天大笑,左腳疊搭在右腳上,就此不動了。

聽潮而圓,見信而寂。

就此圓寂。

顧為經坐在西河會館里的草坪上,翻到這一段的時候,忽然有想要落淚的沖動。

你打贏了人生中的每一個敵人,你打贏了每一場仗。

忽然。

錢塘江水滾滾而來。

魯智深這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嘴里大喊著這個鳥那個鳥,拔過垂楊柳,打死過鎮關西,大鬧過野豬林,擒拿過方臘,連遇上不可一世的高衙內時,別人想的是“權且饒他”,你卻要找機會“敲他鳥個三百禪杖”。

但這一次。

你面前的是錢塘江的大潮,你不再是怒罵著“這個鳥潮水”,而是感慨了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

然后在如雷的潮水聲中,便這樣死去。

總有東西是無法倒拔,無法大鬧,無法去拳打腳踢的。

你掃走了一息的春潮,它會在下一息撲來。

你趕走了一夜潮水。

它還是會在下一個子夜三刻,還是會洶涌而來。

如果有什么東西,你永遠永遠永遠也跑不過它,趕不走它,那么……大概這就是命運了吧。

普通人是遇不上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你修得絕世神功,大顯神威,把四周想要欺負人的臭尼姑、賊禿驢,不安好心的道士全都暴打一遍,神功蓋世,帥到不行這樣的好事的。

普通人就算真的是那萬中無一的修得了絕世神功的人。

也僅能會站在岸邊,看著命運仿佛是大潮一樣,在雷鳴般的戰鼓聲中,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的向你涌來。

你一手拿著倚天劍,一手提著屠龍刀。

卻刺不破,斬不空……這命運的信潮。

就此死去。

就此化做錢塘江岸邊的一縷飛煙。

顧為經小時候不喜歡《水滸傳》,就是因為它太現實了,現實的傷痛,現實的絕望。

現實的讓人灰心喪氣,讓人想要不由自主的落淚。

武俠的世界里,人人都和你比武功。

拳頭硬就是一切。

而在現實的世界里,沒有人在乎你有多厲害,沒有人在乎你為了這走到這一步,跨過了多少層關隘,付出了什么。

就像阿萊大叔空有鋼筋鐵骨,卻接到了那個電話,就像顧為經磨煉好了畫技,想要去新加坡參加畫展,卻在飛機起飛前的最后一周,遇上了豪哥拋過來的選擇。

當命運把它冷硬的槍口頂在你的腦袋上的時候。

你能怎樣?

你奈如何?

可顧為經還是忍不住想起阿萊大叔的臉,忍不住想起卡洛爾的畫,忍不住想起此般種種。

他望著豪哥的眼睛。

“阿萊大叔也讓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普通人在面對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時的……勇氣。”

“面對泰森時,能否勇敢的揮拳和你本身是不是拳王沒有關系。面對命運時,能不能說No,也和你是不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關系。他讓我知道了,人是可以選擇不去妥協的。”

“人也是可以去選擇不去要那裝在麻袋里的200萬美元的,是可以去選擇不去當將軍的。只為了頂天立地的站在陽光下,看著別人槍口,說出我是好人,所以如果老天有眼,他不罩著我,難道要罩著你么?如果沒有,那么,我也可以讓你看看我的血是不是紅的。”

顧為經用判決一樣的語氣說道。

“陳老板,我告訴你,這種面對死亡的勇氣和從容,是你一生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你滿口都在講命運,滿口都在講你沒有選擇。去看看吧,阿萊大叔就是能夠成為你,卻不選擇成為你的人。”

“我告訴你。”

“你滿口都在講勇氣,都在講如何成為一個真正堅強的男人。但阿萊大叔要比你硬多了,要比你堅強多了,更也是要比你男人多了。”

陳生林緊緊抿著嘴。

他不說話。

他盯著顧為經的臉,盯著身前的畫架,眉繃在臉頰之上,一言不發。

他似乎下一秒就會抬抬手讓顧為經去死,似乎隨時都會做出某些兇狠殘暴的事情,又似乎就只是這么站在原地,就已經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氣。

惡鬼想要噬人,卻在他接觸到陽光的瞬間,身體就被蒸發出了白霧與清煙。

于是。

他的靈魂發出了痛苦的哀號聲。

蔻蔻抬起眼皮,望了站在那里的豪哥一眼,忽然開口。

“豪哥,我知道你很喜歡《教父》,喜歡到連畫室的墻上都掛著《教父》,你覺得能夠從中汲取到某些力量。”

“人們都說,《教父》是男人的《圣經》,是男人的春藥。”

蔻蔻挽著顧為經的手臂,嫣然一笑。

“但我要告訴你,我聽過別人說,真正的男人,是不需要《圣經》就可以在泥濘中安然睡去的。真正的男人……也是不需要春藥去讓自己偽裝的像個男人的。”

身為學校里的拉拉隊長,吵架小能手。

蔻蔻小姐那是叫一個伶牙利齒。

她不光能把苗昂溫噴的抬不起頭來,撕到懷疑人生。

就算是仰光黑道的教父,她也照撕不誤。

誰讓他不開眼的招惹到了蔻蔻小姐了呢?如果今天是她生命的最后一晚,那么蔻蔻當然更要讓自己不留遺憾,玩的開心。

顧為經驚訝的把目光看向蔻蔻。

神助攻!

蔻蔻則用“我好棒吧,我好棒吧”的眼神加以回應。

這真是狠狠的兇猛的一刀!

“真正的男人,是不需要春藥,讓自己偽裝的像個男人的。”

連顧為經都覺得,這句話像是一擊重錘,重重的砸在了豪哥的心口。

陳老板大概一生都沒有聽過比這更為兇狠,更為尖利,更為惡毒的嘲諷了吧?

太棒了!

顧為經都仿佛隱約能聽見陳生林的自尊心破碎的聲音了。

他還以為女孩從來都沒有看過《教父》呢。

他果然永遠都猜不準蔻蔻小姐。

“豪哥,別在那里硬挺的裝酷了,你心里此刻正害怕的要死。你一生中看穿了多少人的內心,為什么要逃避自己呢。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自己的臉,你問問自己,你自己看到的真是墻上的那個威嚴,莊重的,像是信徒一樣準備讓自己從容的迎接死亡的臉么?”

顧為經想起來,他初到西河會館的當日,在窗臺邊無意見翻出的那本《教父》上被折了角,特別劃線的段落。

唐的死。

維托·柯里昂的死。

老教父的死。

來到這間畫室的那一天,顧為經便明白了,墻上所懸掛的那張油畫,那張豪哥最近最后畫的油畫,那張胸前別著玫瑰的老教父的畫像。

他并非是畫廊里所常見的影視提材的電影油畫。

那實際上……是陳生林的自畫像,面對死亡時的自畫像。

顧為經忍不住了笑了。

這一刻。

或許是受到了身旁挽住自己的蔻蔻小姐的感染,或許是女孩身體里干燥的柔軟的熱意傳達到了他的身上。

那種灑脫的,爽利的,無所畏懼的精神感染了顧為經。

這一刻。

最后縈繞在他心里的恐懼也一點點的褪去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纏繞在他身上的束縛都在被斬斷。

他仿佛從山巔一躍而下。

不是下墜。

而是上升。

他像是飛鳥一樣向著青空飛去。

高貴的靈魂無法被束縛,她自會去尋找自由。

于是,顧為經真的就這么站開雙臂,邁步向前,似是擁抱他面前的畫板,擁抱他的命運,擁抱這……

人間的喧囂。

“豪哥,陳老板,陳生林,去看啊,聽啊,聽著人間的喧囂。我感受到了勇氣,我感受到了愛,愛有些時候說起來又空洞,又無聊,但它,我感受到了它就在那里。”

“而你感受到了么?豪哥,聽聽這人間的喧囂吧,你可曾得到了片刻的溫暖?”

顧為經大笑的問道。

“你以為我畫的是什么?你以為我畫的是你的畫像,你以為我畫的是你的死亡么?”

“不。”

“我畫的——是我自己的死亡。”

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畫家喬爾喬內,在年輕時代曾費了很大心思,去研究“色彩錯位”的技法。

他要為當時羅馬城里的大主顧,畫一幅會掛在宮殿正廳里的油畫。

于是喬爾喬內畫出了一幅“會變”的油畫。

說起來原理并不復雜。

客人離這幅畫越遠,外界的光照越黑,受色彩對比度的關系,整幅畫的整體色調看上去就會越暗,畫面的氛圍就會變的陰郁。

反之。

客人離這幅畫越近,看得越清晰,那么整幅畫就會越暖,畫上人物那些眉眼的細節就會變得越清晰,整幅畫的氛圍就會變得越發明亮。

不同的客人,在畫面上看到的東西往往是不同的。

陳生林確實是一個極有藝術天賦的人,他看到了這幅《人間喧囂》,便立刻聯想到了那幅《禮佛護法圖》。

兩者相似。

卻又不同。

曹老的那幅《禮佛護法圖》是妙筆生花水平的作品,他畫的是佛的千面。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觀眾,他們在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都會感受到“佛意”,感受到“希望”。

這是佛的千面一心。

而顧為經的這幅《人間喧囂》也是妙筆生花層次的作品,而他畫的是人的千面。

不同的人,不同的觀眾,在看到這幅畫的時候,看到隱藏在混沌之中的面孔,看到那一張張注視你的臉。

便會感受到不同的東西,不同的情緒。

這是人的千人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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