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香瓜子炒制完畢，王滿銀又帶著一家人開始裝袋。
之前定制牛皮紙袋時，他特意分成兩種規格。大袋半斤裝，小袋三兩。
現在對商品重量誤差值要求并不嚴格，所以裝袋時王滿銀沒有一一稱重，只是先用硬紙筒做出幾個標準量具。
把瓜子裝入袋子后，再用訂書針封口。暫時買不到封口機，只能使用這種簡陋的方法。
即使如此，袋子裝好后看起來也給人一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感覺，至少比報紙或者書本紙要好很多。
完成包裝是第一步，推銷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趁早不趁晚。
天剛蒙蒙亮，王滿銀就騎著自行車直奔石圪節公社。車后座上綁有兩個扁平竹簍，上邊蓋著蛇皮袋，里邊則裝著三百多袋五香瓜子，都是昨晚剛封裝好的。
幾年前，原西縣各個公社開通了公共汽車，人們往縣城也方便許多。從石圪節公社到縣城，票價五毛，差不多相當于農村勞力一天的工資。
因為這個原因，很少有農民舍得坐。一般沒有急事兒，他們更愿意騎自行車。
王滿銀當然不會這么做，對他來說，花錢能夠讓自己輕松一點更好。
到石圪節公社，他直奔汽車站。
王滿銀并沒有選擇將兩個竹簍連通自行車放入空間當中，而是準備放汽車上托運。原因很簡單，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要經常往返縣城送貨。
一旦五香瓜子暢銷，肯定會引起不少人注意。
如果自己每次空著手，傻子也能發現事情不對勁兒。所以為安全起見，從一開始就不能貪圖方便。
說汽車站，其實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子，里邊只停著一輛公共汽車，每天往縣城來回發兩班。司機是石圪節村人，名叫周文華，據說是支書周文德的堂弟。
前些年王滿銀和對方打過交道，彼此認識。
“文華，啥時間發車？”王滿銀停好車子，立刻掏了根煙遞過去。
說著話，他探頭朝車廂里看了一眼，一個人也沒有。
對方接過煙后，好奇的詢問：“還有半個小時。王大哥，你是去縣城，裝的什么東西，這么香？”
“炒瓜子，現在不是允許做小買賣嘛，我打算去縣城看看。”
“竹簍可以放車廂里，自行車綁車頂貨架上……”說著話，周文華伸手幫忙。
忙乎完，王滿銀拿出兩袋三兩裝的五香瓜子，分別遞給對方和售票員。
“自家炒的，你們兩個嘗嘗！”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要經常坐車的，自然要和人家搞好關系。
該送東西的時候，王滿銀從來不會吝嗇。
推讓幾次后，周文華和售票員接過來，口中嘖嘖稱奇。
“王大哥，真是你家做的？”
瓜子好不好吃另說，但多了個包裝袋，給他們一種很上檔次的感覺。
“沒錯，等下多提寶貴意見……”
王滿銀笑著回應。
那女售票員稱贊過后，帶著好奇撕開袋子。
頓時，一股更加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立刻讓人感覺口中生津。王滿銀炒制五香瓜子所用部分佐料來自空間，品質本身比外界要高出不少，成品當然也不會差。
“文華，你嘗嘗，”
給同伴倒了一把后，售貨員迫不及待嗑起來，口中不斷響起稱贊聲。
短短幾分鐘功夫，她手中抓的葵花籽嗑個凈光。
“啊，不對勁兒……”售貨員突然一聲驚叫。
“咋了，有啥問題？”王滿銀被對方一嗓子給弄糊涂了。
“你家瓜子太好了，我沒有吃到發苦的，也沒有吃到泥巴。”
聞言，王滿銀臉上露出幾分自豪：“那是，我買的是一等生瓜子，炒制前還特意挑揀過。”
他來自后世，自然知道產品質量的重要性。
現在炒瓜子質量實在不敢讓人恭維，除了味道齁咸外，里邊還有很多發霉瓜子和泥巴團、小石子。
一不下心吃到嘴里，不是發苦，就是滿嘴泥巴，更有甚者被石子嗑到牙齒，實在讓人掃興。
所以在購買原料時，王滿銀專門給韓忠講過要求：價錢可以多加一毛，質量必須要好。
弄回來以后，他又帶著幾個孩子將所有瓜子倒出來挑選一遍。發霉的瓜子表皮一般帶有白斑，還是很容易挑選出來的。
入味前，又放入木盆中清洗。
沒辦法，這個時代沒有專門篩選瓜子的機器，王滿銀只能采取笨方法。雖然不能完全避免霉瓜子和雜質，但他已經盡可能做到更好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么快被人發現。
接著，售票員好奇打聽到：“這瓜子多少錢一包？”
“一袋三兩，零售三毛五。五兩裝的，五毛錢一包。”
“車票你不用給了，再給我拿一包五兩裝。”
周文華動了動嘴，沒有吭聲。
眼瞅著到發車時間，終于有幾人陸續上車。
他們坐在車上后，同樣聞到奇特的香味。
雖然現在已經放開，但大部分農民仍然忙著在隊里掙工分，所以乘坐公共汽車的人并不多。
快到縣城時，車廂內座位還沒有滿。
下車后，王滿銀推著自行車出了車站，徑直來到不遠處一個擺攤的小商販前。
沒等對方開口，他就說明來意。
“甚？后生開啥玩笑，我就是賣炒瓜子的，你咋還上門想賣給我？”老頭聽完，非常驚訝的問。
“大叔，你先嘗嘗我家的炒瓜子再說。”王滿銀沒廢話，直接拿了一包撕開遞過去。
老頭也聞到香味，不由得點頭：“你這瓜子真香，我嘗嘗味咋樣……”
對方正嗑著，恰好有一對年輕男女拎著黑色提包走過來。
“瓜子咋賣的，給我們稱半斤……”
“一塊二一斤，半斤六毛，”
見來了生意，老頭趕忙放下手中的五香瓜子，準備給對方稱咸瓜子。
“等等……”女孩眼尖，指著面前包裝袋道：“我們要這種……不要黑的。”
攤位上，兩種瓜子對比還是很明顯的。
普通的咸瓜子外殼沾了鹽漬，帶著慘白色。而王滿銀炒制的五香瓜子因為加了大茴香，外殼呈焦黃色，賣相看起來更好。
“這個……這個……”老頭吞吞吐吐扭頭，臉上帶著些許尷尬。
“你們要多少？”王滿銀笑著出聲道，“我是來給他送瓜子的，這包是樣品。”
說著話，他打開竹簍上邊蓋著的蛇皮袋，露出擺放整整齊齊的牛皮紙袋。
“你也賣瓜子，啥價錢？給我們來一包。”女孩興奮的開口。
“和這攤主的價錢一樣，六毛一包，我不零賣。”
說著話，王滿銀拿了一包瓜子遞給老頭。
這番操作，讓對面幾人有些發愣。
女孩反應過來后，立刻掏錢遞給攤主，而后拿著瓜子走人。
“咋樣，大叔，這瓜子你要嗎？”等那對男女走遠后，王滿銀又笑著問。
剛才發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廣告，攤主沒有再猶豫：“啥批發價？”
而且他已經嘗過，味道確實比自己炒制的咸瓜子要好，應該不愁銷路。
“我這分兩種，三兩裝和五兩裝，算下來一斤八毛。”
攤主猶豫一下，開口道：“每種給我來十袋……不，十五袋！”
他這個地方屬于黃金攤位，瓜子賣價也比其他地方高一些。算下來，一斤能有四毛錢利潤。
兩人正算賬的時候，又有人上前買瓜子。
對方問過價格后，不出意外拿了帶包裝的五香瓜子。
這和王滿銀猜想的一樣。僅僅多了個包裝，就讓瓜子檔次立刻變得不同起來。
接下來，推銷過程沒啥波瀾。
品常過五香瓜子后，絕大部分攤主都購買了一部分。最少只要了五袋，打算先試試水再說。
購買最多是電影院門口的一個商販，一口氣要了五十袋。
當然也有攤販算過賬后，感覺這樣一來自己掙錢減少，索性拒絕購買的。
對于這種人，王滿銀自然不強求。
一圈轉完，差不多兩個小時。
竹簍里的五香瓜子只剩下十多袋。王滿銀沒打算繼續出售，而是拐道去了革委大院。
在門衛處報了白明川主任的名字后，他順利進入大院內。
白明川見到來人，同樣有些驚訝：“滿銀，你咋來縣城了，稀客呀！？”
他熱情起身來了個擁抱，而后沖門衛道：“小張，這個是我朋友。”
“白主任，現在不是各行各業都放開了，我嘗試著做點小生意。正好路過縣城，來看一下你。”
“滿銀，幾個月不見，你咋生分了？還像以前那樣，叫我白哥！先坐，我給你倒茶！”
說著話，白明川拿起開水壺。
他是年前調入原西縣工作的，目前暫時擔任革委副主任的職務。
在罐子村駐隊那幾年，白明川對王滿銀的印象很好，兩人私下里經常會進行交流。他知道王滿銀雖然是個農民，但頭腦靈活，對社會上一些事情很有想法和見解。
而且最近一兩年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對方的判斷。
“好，白哥。”王滿銀從善如流。
“怎么樣，最近罐子村可還好？”
畢竟是自己駐隊的地方，白明川還是比較關心的。
“很好，去年年終分紅，二隊工分值達到一塊。大家都說是白哥的功勞，還談論著你啥時候有時間再去罐子村看看呢……”
“你呀，說話越來越夸張，啥是我的功勞。主要你們村幾個干部敢想敢做事情……”白明川笑著搖頭。
盡管如此，他心里聽到這話還是很高興。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在他擔任駐村干部期間，兩個生產隊修出十多道土石壩，為村里增添百余畝上好的川地。另外搞出的紅薯下蛋豐產方和肥料推廣田也在全縣出名，引得不少人參觀。
為了給村里打深水井，他還從縣里和公社討來資金，幫著聯系打井隊。前幾年干旱時，很多村子顆粒無收，社員們外出討飯。罐子村因為三眼深水井，村民基本能夠填飽肚子。
所以，白明川自認為在罐子村做了一些事情的。
聊過幾句閑話，他又出聲問：“對了，滿銀，你來縣城做啥小買賣？”
“白哥，等下，我給你拿點東西看看。”王滿銀說著起身，返回時手里提了幾袋五香瓜子。
“滿銀，你來坐坐我歡迎，送禮我可就不高興了。”白明川忙出聲阻止道。
“白哥，你想啥呢。要送禮也不會只送幾袋瓜子，這就是我做的小買賣。上午來縣城推銷，最后剩了幾袋，就拿給你和嫂子嘗嘗……”王滿銀三言兩語，把事情前因后果講清楚。
“你賣的炒瓜子還有包裝……很不錯呀！”看過包裝，白明川同樣有些驚訝。
等他打開后抓了一把品嘗，點頭稱贊：“味道確實不錯。我在罐子村待了幾年時間，還不知道你會這手呢！”
“以前不是不允許嘛，我就沒想著折騰。”
“行，瓜子我收下了。眼瞅到中午，等下在我家吃飯！”
白明川把王滿銀當朋友，不好意思提錢的事情，索性請到家里吃頓便飯。
“那麻煩嫂子了……”王滿銀最初只打算送些瓜子就走，現在正好加深一下來往。
白明川的婆姨他見過，挺樸實的一個女人。
席間，兩人又談起現在社會上種種變化。
王滿銀心里始終記著一句話：“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
他沒有當預言家的打算，交談時存著小心，都是根據報紙上的信息做出一點推斷。
即使如此，也讓白明川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從革委大院離開時，王滿銀特意往田福軍家瞅了一眼，發現房門緊鎖。不知道對方一家是否已經搬到黃原市，還是恰好今天沒人。
接著，他又和劉慶立見了一面，把剩余的幾包五香瓜子送出去。
完事兒，王滿銀才騎車趕往汽車站。
經過站外那處攤位前時，他特意停下來，發現上午那三十袋五香瓜子已經賣掉大半，只剩下幾袋擺在木盆里。
照這速度，估計馬上會賣光。
“小王，你來的正好，再給我弄二十袋五香瓜子。”看到他出現，老頭很興奮的開口。
“大叔，沒有了……我這次估計不足，明天再來送貨。”
按照王滿銀的想法，人們剛開始有個接受過程，最少需要一兩天才能賣完的。
現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在滿大街賣咸瓜子的時候，五香瓜子絕對屬于降維打擊。
看來，接下來要加快速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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