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前高校文化祭，第三天。
低頭在書單的某本書后面添上一筆，成瀨抬起視線，目送穿著附近中學制服的女生走進C班教室。
再望向下一位有些著急的客人，他擠出微笑。
“請您耐心等待。”
隊伍漫長，瀧川光身體后仰，靠著椅背。
“雖然已經有所預感，而且去年也親眼見過了，不過還是想說：今天來的人可真多啊。”
走廊里人聲鼎沸，成瀨點了下頭。
文化祭的最后一天是星期六，休息日，大量校外人士尤其是中學生和高中生，上午九點不到便紛紛涌入津高校園，來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盛典。
他和瀧川光昨天休息了一天，文化祭上該吃的該看的該玩的基本都體驗過了，今天又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繼續招徠客人。
再無聊的項目，在眼下這種高客流量的加持下，也能煥發出原本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生機。
C班的六間隔音房不停歇地運轉，幾位讀書人嗓子都已經有些沙啞了。有人別出心裁地提出讓客人來閱讀，而自己化身聽眾，效果居然也還不錯。
兩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年輕女性，結伴走了出來。
“早知道還有這種地方，我就把我最喜歡的那幾本BL小說帶過來了，讓男高中生親口讀出里面的情節……呀——想想就刺激！”
“我記得你弟弟不是就在津高嗎，現成的高中男生哦。回去之后，讓他讀給你聽好了。”
“嗚哇，想想就惡心。”
“為什么啊。”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不自覺地頻頻望向成瀨，這讓他堅定了今天就坐在外面不進去幫忙的決心。
“一下子空出兩個位置了呢。”
瀧川光坐直身體，擱在桌上的雙手左右揮了揮，“下一位和下下一位客人請在這里登記。”
C班這種特殊的項目接待能力實在有限，因此即使門口排了長隊，兩人也說不上忙碌。
“我走開一下。”
“嗯。”
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成瀨透過走廊的窗，望了眼底下的中庭，那里才是真正業務繁忙的所在。
收回視線之前，他又望了眼連接走廊前面的那塊空地。
高達三米的紙蘋果樹，早在前天夜里就已經付之一炬，所引起的討論在第二天文化祭活動開始后便很快消失，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手工社的攤位。
他在樓上看不清那里展示的是什么作品，不過為之停下腳步的人卻有不少，看起來很受歡迎的樣子。
手工社啊……
也不知道尚子現在在做什么。
“春海——”
瀧川光招呼著。
“來了。”
手工社。
尚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帶微笑地看著面前跟父母一起過來參觀文化祭的小女孩。
她對她縫制的十二生肖動物布偶很感興趣，來回把玩撫摸，已經在這邊停留很久了。
“由紀子，該去別的地方了哦。”
小女孩的媽媽走了過來，對尚子笑了笑，又低頭提醒著女兒，“爸爸已經等不及了。”
“好……”
由紀子戀戀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小狗布偶，走出兩步后又回頭看了一眼。
“等一下。”
尚子叫住了她，“由紀子。”
由紀子和媽媽都回過頭。
尚子拿起那只小狗布偶，看向小女孩的母親，“由紀子好像很喜歡這只小狗，我想把這個送給她。”
“啊呀，這實在是……”
她有些驚訝，又替女兒感到高興和感激。
一邊感謝著尚子，她一邊又讓女兒去接受她的禮物，并提醒女兒要好好道謝。
由紀子走了回來，從尚子手里接過小狗。
拿在手里看了幾眼，她忽然又將小狗放回桌上。
“離開了其他生肖，小狗會變得孤單的。”
尚子露出笑容。
“是呢。”
她從旁邊拿起一個布袋，將桌上所有的布偶都裝了進去。
“所以，由紀子把它們都帶回去吧。”
“嗯！”
小女孩臉上綻放笑容，她的媽媽則更加驚訝，隨即更加鄭重地向尚子表示謝意。
等一家三口離開手工社，坐在附近的鈴木和美忍不住開了口：
“尚子，你怎么把所有布偶都送給她了，文化祭還沒結束呢。”
尚子對她笑了笑，“我剛好有點事情要去處理，待會兒得離開一會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都送出去就不用擔心了。”
和美張了張嘴，“好吧。”
“——怎么，尚子部長下一步的打算是競選議員嗎，這么快就開始收買普通市民的選票了。”
派系復雜的手工社，從來不缺少不和諧的聲音，而其中針對尚子最積極的，也從來都是那個人。
鈴木和美望過去，高橋知世對她看也不看，只盯著尚子。
僅在這一刻，和美甚至有些佩服這位人不美、心也不善的學姐。
明明自己都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還不忘記針對尚子——作品被燒，似乎對她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一天沒見，這位原本飛揚跋扈的學姐憔悴得像是老了五六歲，眼睛里還能看到血絲。
部長杉山律子還是在冷眼旁觀，而尚子則像是沒聽見高橋的話，起身走到部長面前。
“部長，我有事出去一會兒。”
“嗯。”
得到首肯，尚子又對一直望著自己的和美微笑點頭，接著便離開了手工社。
沒過一小會兒，小川理奈忽然也起身出去了。
高橋本就憔悴，冷下臉來就更難看了。
“躲？躲得了嗎，只要我還在手工社，你們就別想好過！”
她毫不掩飾，整個部室噤若寒蟬，幾個剛進來的參觀者感覺氣氛不太對，又快步出去了。
旁觀的杉山律子無聲地嘆了口氣，越來越覺得疲憊，心底忽然冒出文化祭結束后就將社團交給尚子的想法。
……不，不行。
她還不想這么早就放手。
無論杉山律子如何打算，手工社內外人來人往，不時有部員離開，參觀者來去匆匆，上午的時間也很快過去。
到了中午，尚子來找成瀨的時間比約定的遲了許久。
“抱歉，我來遲了。”
成瀨倒是不在意，只是覺得她的語氣里似乎包含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手工社那邊很忙嗎？”
“不，我沒在那邊。剛才有事去了趟學生會……”
尚子說著，兩眼望向跟過來的瀧川光。
“坐了一上午，我肚子也餓了呢。”
瀧川光對她笑了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她看了眼成瀨，兩人大概已經商量好了，也就沒說什么，“好。”
在瀧川光的推薦下，三人來到二年F班，品嘗二年級學長們精心制作的大阪燒。
等待期間，她獨自離開，沒過多久，又帶了三份章魚燒還有三瓶波子汽水回來。
“本來還想再帶幾根烤熱狗的，拿不下了。”
“這些就夠了。”
填飽了肚子，尚子還有別的事情，先行離開，成瀨和瀧川光又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兒。
今天是文化祭最熱鬧的一天，而中午又是人流量最大的時間段，走廊里摩肩接踵，到處都是興奮的笑臉。
“好多人啊，哈哈哈——”
兩人有些艱難地擠回C班，而隨處可見的熱鬧仍在持續發酵，就像一團越燒越旺的火焰。
狂歡的氛圍逐漸將所有學生與來客籠罩其中，又使其欣然地成為狂歡的一部分。
下午三點半便是文化祭的閉幕式，人潮之中，成瀨左顧右盼，發現所有人臉上都寫著一句相同的話：
希望結局不要太快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