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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與火同行(四,一萬一)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3日  作者:拿刀劃墻紙  分類: 奇幻 | 史詩奇幻 | 拿刀劃墻紙 | 40k:午夜之刃 


我認識卡里爾·洛哈爾斯。

我的意思是,我認識這個人,而非他的另一面。

那一面被寫入了隱秘的歷史,然后被封存了起來,只有少數人能夠翻閱那些書籍。我是其中之一,但這并不代表我很幸運,相反,那些書上記載著的東西對一個生活在神皇救世論下的帝國人幾乎堪稱致命的打擊——只要他信仰尚算虔誠。

有趣的是,我有陣子也的確非常虔誠。不自夸地說,我虔誠到足以成為一個牧師。

我真的試過。

我進過一個侍僧研習院。

那位負責招收侍僧的教士明明知道我父親是干什么的,但還是讓我踏入了那神圣之地。他秉持著高尚的有教無類的原則,我很感激他,很尊重他,他也很看好我。

只是后來,我自己離開了,因為我發現書上描繪的神皇和我跟隨父親四處漂泊時見到的那個,不是一回事。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人。

書上說,神皇會對每個受苦的虔誠的人伸出援手,但我真的見過活生生餓死的人,我還見過病死的,倒在路邊被凍死的,甚至是無名的尸體。書上還說,神皇會保佑我們在死后進入光明的世界,可我也見過一些死人的靈魂在像是地獄的地方里受苦.

那么,就只剩下三種可能性了。

第一,所謂光明的世界就是地獄。第二,這個光明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第三,這書是一個騙子寫的。

對于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來說,憤世嫉俗是很正常的。因此那時的我很快就離開了研習院,還憤憤不平了一陣子,覺得信仰都是謊言。有時甚至覺得神皇也是謊言,他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教會為了享有權力而編造出來的一個形象罷了.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錯是錯了,但也沒錯到哪里去。

神皇的確是個由教會編造出來的形象,只不過他們對權力謹慎無比,深知它是一種何等危險的力量,就連接觸都小心翼翼。

而真實的帝皇,也正如這銀河中的蕓蕓眾生一樣,在受苦,在飽受煎熬。

那么,卡里爾·洛哈爾斯呢?

書上的他被描寫為一個強大的、正義的神祇。書上還說祂犧牲了一切來確保人類與帝國贏得戰爭的勝利,為此甚至親手將自己的尸骸釘在了王座的背面.然后便是祂力量的性質與危險的界限等諸如此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倒是寫的滿滿當當,寫了幾乎大半本書,但那里頭卻只字不提祂的過去,以及其他東西。

仿佛這個有著人類名字的神是突然冒出來的。祂活著的意義就是犧牲,就是為了死在那場可怕又偉大的戰爭里。

這太他媽荒謬了。

我認識的卡里爾·洛哈爾斯不是這樣的。

他是個經常微笑的人,有時是習慣使然,有時卻是發自內心。比如吃飯時,哪怕只是廉價又平常的東西,他也吃得很珍惜,仿佛那是珍饈美味。他工作時會習慣性地不發一言,處理文件時尤甚,卻經常嘆氣。

他還喜歡講笑話,大致可分為三種類型。一種是根本不好笑的,一種是人完全聽不懂的,最后那一種卻能讓人在道德感與幽默感之間來回打轉,進而在不知所措中笑出聲,最后捂住嘴巴,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就不該笑,卻又根本忍不住.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一套準則,并嚴格地遵循它來行事。一路走來,我見過他在處決某些該死之人時的冷酷無情,也看過他特地繞路跑去買昂貴的糖果,然后笑瞇瞇地分給孤兒院的戰后遺孤。

他很喜歡和孩子們相處。

我看得出來,因為我也是這種人,只是我沒他那種想溫柔就可以溫柔的本事,多數時候,我的臉都非常適合被貼上通緝令。

所以,我可以說我認識他——但是現在,我必須去見那個神。

我需要祂。

你大概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才會說出這種話。

好吧,將時間倒退回到幾個小時前。

那時,我們才剛剛進入死亡火山龐大的洞穴系統,這里的高溫已非人類所能承受,不時甚至還會有巨大的熔巖坑或隨意流淌的巖漿攔路。每到這種時候,我才剛剛得到的特殊能力就會派上用場。

只需要‘觸碰’它們,或是凝視一段時間,巖漿就會像認出我一樣冷卻下來,凝固成石頭,好讓我們直接通過。

這省去了不少麻煩,我們得以跟著火蜥蜴們留下的標記和他們給出的地圖前進,且非常順利,依靠地圖上的指引,我們避開了許多屬于野獸的領地。

殺死它們對于我們這支小隊來說不是難事,可為何要節外生枝?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伏爾甘大人.

眼下,火龍之子們已全都傾巢而出,為了母星子民的生命而不斷奔走。這是他們的意愿,也是原體的意愿,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個陷阱?

為此,我和我的女主人,還有禁軍元帥康斯坦丁·瓦爾多,才會來到這里。

進入洞穴一個小時又三十二分鐘后,我們正式踏入了火蜥蜴們親手打通的直達地心的隧道。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簡直像是被不可視的火焰所包裹,然后無情地炙烤。盔甲內置的溫度調節功能已經以最大功率運轉到了逼近極限的地步,但也只能讓人稍微好過一點。

呼吸面罩的情況要更糟糕一些,它已經非常努力地在工作,可以說,它沒有壞掉簡直是個奇跡,但我所吸入的每一口空氣卻都像是火焰一樣折磨著我的鼻子和呼吸道。

我得到的那種特殊的視覺在這種時候沒能幫到我,我想也是,對于一個真正的火裔來說,這種溫度大概只能讓他們稍微熱上一點罷了.但像我這種臨時得到通行卡的冒牌貨,自然免不了要受一受折磨。

賽拉諾的情況比我好上不少,審判官畢竟是審判官。禁軍元帥是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人,他走在最前方,手持長矛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可靠。

我們就這樣一路向下,直到空氣變得粘稠。

起初是一只眼睛,一只貪婪的深黃色的眼睛,卡在漆黑的石頭之間,不起眼的小,隨后一閃而過,再無影蹤。

一陣笑聲緊隨其后,像是一個卡了痰的老人被孫兒逗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快要死了.

末了,他開始咳嗽,那口帶著血絲的痰讓這咳嗽聲變得比笑聲還要怪異。

然后康斯坦丁·瓦爾多動了。

連快如閃電這個形容都配不上他。

我看不清他的動作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是禁軍中最強大的那一位,遠勝過阿斯塔特,而我不過只是個又熱又累的凡人。可是,在眼見為實以前,我真的沒想到他居然能快到這種地步。

他手中的那把神器——在我們這些知道得較多的人耳中如雷鳴般響亮的日神之矛——已深深地刺入了地面,矛刃完全消失。

與此同時,我聽見他的聲音。

我確信他是在對我說話,盡管賽拉諾就站在他身后,而且已經拔出了槍。

“跑。”他十分平靜地說。

于是我拉過賽拉諾,帶著她跑。

她對我咆哮了些什么,我沒理,我沒空理,因為那東西那被禁軍元帥用矛刃刺傷的東西不知為何已經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一種方式將它的模樣形容出來,可是我不能,因為我只是看上它一眼,理智就開始崩潰。

我想我一定跌倒了,但賽拉諾沒有,她遠比我堅強,一直如此。

她抗住了那孽物的凝視,然后對它開了槍。

她所用的槍經常由我來負責保養,我熟悉這把奇異的武器尤甚于我自己的那把轉輪槍——它的彈丸像是正午時分高懸烈日的碎片一樣劃過空氣,然后射入一堵厚實的血肉之墻。

墻內的東西,或者說墻本身,發出了一陣滿意的吞咽。

我的理智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槍聲驚醒了我,多年來的戰斗經驗讓我立刻爬了起來,舉盾擋在了賽拉諾面前,而沒有上前。

這個決策是正確的,因為我現在上去只會礙事——康斯坦丁·瓦爾多在堪稱炸彈爆炸般的奔跑聲初響之時便出現在了我們身前,日神之矛卻不見影蹤。

我根本看不見那把神器到底在被他以怎樣的方式舞動,我只能看見不間斷的如流水般的金色光輝。

波光粼粼、美麗至極,卻伴隨著橫飛的血肉與越來越刺耳的大笑聲.

康斯坦丁·瓦爾多再次開口。

“跑。”他重復。“去找伏爾甘。”

我想照做,奈何我身后之人不允許。她一邊繼續開槍,一邊吼道:“那東西是什么?!”

“你知道它是什么。”禁軍元帥冷靜到近乎無情地回答。“你在資料上見過它的,德爾萊夫。”

我回頭看去,發現呼吸面罩上的那雙眼睛忽然就瞪大了,里面是一種我從未在她眼里見過的情緒。

我知道它是什么,可我不愿承認——然后她拉過我的手,拽了我一下。

我們倆就這樣將康斯坦丁·瓦爾多拋在身后。

我深感愧疚與不安。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總有辦法做到這件事,簡直像是在我心里安了個什么裝置,好方便她隨時讀我的心似的。

我又看見她沖我冷笑,掛著凝結霧氣的半透明呼吸面罩后的那雙唇就這樣變得冷冽又鋒利。

“你不會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大人物了吧?你覺得自己能幫上他的忙?”

我沒吭聲。媽的。

“跑快點。”她一改語調,十分冷靜地說。“我們必須繞路了看你的地圖,我們回到隧道起點繞路,走灰燼之錘們的那條路下去。”

我加快了腳步,但還是落在她后面。我沒有回頭看,因為禁軍元帥與那東西戰斗的聲響不知為何充斥了整個隧道,已經遠遠超出了本應傳播距離的極限,被異化成為了自然環境中的一部分。

就像奔跑時的風聲,無處不在。

抬腳時,我能聽見他的冷哼。呼吸時,我能聽見那東西的笑聲.

但我沒有回頭看,一次都沒有。

內心深處有種力量在支配我,它讓我切莫如此。而我虔誠地就像是十五歲那年被我父親伊萬諾夫·黑貂殺掉的那個年輕人一樣,敬拜著一股力量,將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給了它。

我們就這樣狂奔,將世界拋在身后,我眼中現在只剩下我妻子的背影。

我想起我們結婚那天她的樣子,有生以來第一次,我看見她穿上了黑色以外的顏色。

然后我想起不久前康斯坦丁·瓦爾多的眼神,以及日神之矛在那一瞬迸發的光。

我眼前出現了其他色彩,有別于那些生動的火焰和漆黑的巖石.第三種顏色,不屬于這里的顏色。

我停下腳步,扔掉盾牌,拔出等離子。我早已氣喘如牛,但右手依然穩固。等離子的扳機輕如一根線,在我尚未扣下時就已經急不可耐地顫動起來。

耀眼的藍光于槍口處一閃即逝,它擦著賽拉諾·范·德爾萊夫的身影飛過,擊中了一個高大的巨人,卻只是在他黑金色的胸甲中央留下了一團不起眼的焦黑。

他抬手抹去它,而我已經撿起盾牌,狂吼起來.

飛逝而過的燦爛光芒再次從槍膛中爆發,賽拉諾以遠比我冷靜的姿態舉槍便射,槍槍朝著那人的臉孔而去。

他舉劍攔下,姿態堪稱漫不經心,且仍然站在原地。

那把劍寬大異常,哪怕以阿斯塔特的標準去看,也已經遠遠超出了一把尋常動力劍應有的尺寸。

它讓我聯想起屠夫手里的剁骨刀,那些售賣合成獸肉或是變種獸肉的人總是需要一把非常厚、非常大的刀才能將肉切割分好。

這把劍或許就和那些刀的用處差不太多。

他舉劍,深藍色的電弧狂暴地跳動起來。

“真有趣。”他說。

有趣什么?你這雜種。

我一把將賽拉諾拽到身后,然后舉盾,嚴陣以待。

我手里的盾牌對阿斯塔特們來說大概只能算是一面小盾,但它畢竟來自火蜥蜴,我相信它起碼能夠抵御幾次那把劍的沖擊,哪怕它的分解力場一看就是強化型號,擁有更大的出力。

只是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假如他要出劍,我肯定是看不清他的速度的。

第二,就算盾牌擋得住,我也不一定承受得住一名阿斯塔特的力量

只一瞬間,我就意識到我必須放手一搏。

詭異的是,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竟然沒有立即進攻。

我沒時間管這些事,只能全神貫注在我新獲得的那種能力上——跳動的生機勃勃的火焰在我眼中的世界里到處都是,但它們沒有一團靠近那個巨人,這也是為何我能先賽拉諾一步發現他存在的最大原因。

我凝視著它們,持斧的左手不知為何涌起一股難言熾熱,它們中已經有一些回應了我.

但只是這樣恐怕還不夠,于是我咬著牙,觸碰了我視野中的全部火焰。

它們立刻蜂擁而至,盡入我身。

我的心臟最先開始燃燒,沒有疼痛,沒有異樣的灼燒感。我的思維緊隨其后升至更高之地,夜曲星那聞名于世的試煉之時的末日景象如流水一般從我眼前奔流而過。

天崩地裂,山移海嘯,輻射塵和颶風結為摯友,一同行動,旨在為破碎大地上的人們帶去更多苦難,而他們沒有屈服。這些有生以來便活在這恐怖世界中的人在災難中艱難地求生,在災難后重建家園。

他們和自己鍛爐中的鋼鐵并無區別,融于烈火,鑄于鐵砧.

我也要投身進入這火中。

夜曲星之魂在我耳邊咆哮起來。

“你已得到承認,火裔!”她說,聲音龐大、雜亂,如以上種種災難盡數來臨。

她所言不假。

下一個瞬間,我回到了現實世界。超自然的火焰在我身上熊熊燃燒,近乎純白,熾熱無比。

我腳下與周遭的巖石逐漸軟化了下來,它們本就是死亡火山的熔巖冷卻后的產物,如今正一點點地復歸為它們最狂暴的形態.

我握緊斧頭與盾牌,沖向那個巨人。它們已在火中變為橙紅色,我甚至還聽見機魂欣喜的吼叫。

但是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沖向他時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盡管我知道這并不代表我能夠與他為敵,但最起碼也能為賽拉諾爭取到一點時間吧?以我和她之間的默契,這種事甚至不需要溝通.

我那時的思緒就停在這里。

然后呢?

我低下頭,看見一把巨劍將我穿胸而過。

現在你大概能明白了,我為什么需要祂。

我回頭看向賽拉諾,她正低著頭準備法術,大概并不知道我在看她。

這很好,因為將死之人的臉是很丑的。我已經很丑了,就別在這種時候在這方面添磚加瓦了

我在心中念出祂的名諱。

黑焰燃起。

就算低著頭,賽拉諾·范·德爾萊夫也知道,她的愛人已被那把劍刺穿了。

她聽得出利刃入體的聲音,她對此太熟悉了。

但是,沒有悲傷,來不及悲傷,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已經認出了那個攔路者是誰——艾澤凱爾·阿巴頓,或者說艾澤凱爾·阿巴頓殘留在世間的最后一點所謂的形象。

泰拉戰爭被發掘出的歷史以及親歷者講述的細節像是釘子一樣釘在她的腦海中,始終不曾松動,她明白他究竟是什么。

而既然他在這里,那就證明卡里爾·洛哈爾斯的猜測成真了,夜曲星各地即將爆發的所謂叛亂不過只是個幌子,是戰爭計謀中稀松平常卻極為好用的障眼法的一種,又稱為佯攻。

但也有更高階的用法,比如陽謀。

卡里爾·洛哈爾斯在多數人和少數人前永遠會試圖二者皆救,除非他沒得選。為此他自己前往了赫西奧德,將從那里開始將七大巨城內的所有非人之物盡數戮絕.

然后他讓賽拉諾、黑貂與康斯坦丁·瓦爾多一起來此,協助伏爾甘應對可能的威脅——他們只需要拖住一會,便能等到大審判官的支援,他的速度是無需質疑的。

問題在于,無論是他,還是他們,都沒有想到艾澤凱爾·阿巴頓會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幫手。

那東西。

賽拉諾·范·德爾萊夫想起它黃澄澄的眼睛,壓抑住作嘔的沖動,盡量保持著雙手的平穩,準備起了法術。

她起碼要保持專心三十秒,才能聚集起足夠的靈能來呼喚出一把歸屬荒原的利刃

審判官的身份讓她能夠握持這種武器不超過五分鐘的時間,一旦越過界限,那么仇恨的螺旋便將自她開始播撒。

苛刻的條件帶來的是強大的力量,賽拉諾早已用它們真正意義上的殺死過不只一頭強大的惡魔,她相信艾澤凱爾·阿巴頓也難逃其鋒刃,哪怕他身上其實沒有半點屬于混沌的邪惡。

但她失敗了。

賽拉諾·范·德爾萊夫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忽然出現的高漲的晦暗怒焰,竟感到頭腦一片空白。

自然而然的,她尚未準備好的法術就此失效,靈能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從雙手指尖迸射而出,射向地面,激起巖漿的憤怒——但她僅僅只呆愣了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就立刻開始準備驅逐法術。

她明白應該如何放逐一頭歸屬于荒原的惡魔,但倫塔爾·黑貂真的有能力升魔嗎?

他不是信徒,僅僅只是對那位神祇有一定的了解,并不知曉更多.

萬千思緒劃過腦海,最終定格于一句話。

心懷仇怨者可踏上祭壇,任何祭壇皆可,祂理解。若已徹底下定決心,那祂便會僅此一次做出回應。怒焰將燒灼汝身,從此以后,形神俱滅。汝仇便是祂仇,汝恨便是祂恨。

形神俱滅

不,不對。

審判官馬上意識到了這句話的重點——祭壇。

死亡火山是座祭壇?

她難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氣,再次感到了嘔吐的沖動。

她還想將其壓抑下去,但這一次,她的身體沒有再百分百地遵從,而是致以了強烈的反抗。

幾秒鐘后,她一把扯下呼吸面罩,將昨夜吃的些許食物全部吐了出來。惡心的氣味在唇齒間蔓延,喉頭感到灼燒般的苦痛,審判官感到一陣奇恥大辱。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沒辦法憑借自己的意志來掌控自己的身體

可現在她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再次準備起法術——和一頭真正的屬于復仇領域的惡魔比起來,哪怕是正在和康斯坦丁·瓦爾多戰斗的那東西,以及艾澤凱爾·阿巴頓,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威脅了。

她不知道黑貂發了什么誓,但想來應該和殺死它們有關,因此一旦他完成誓言,她就要立刻送他走。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思考這些事時已經淚流滿面。

怒焰所形成的火墻后傳來一陣強烈的鋼鐵碰撞聲,以及完全不似人聲的咆哮。

賽拉諾緊盯著那里,身后也傳來越發清晰的另一場戰斗的聲響,康斯坦丁·瓦爾多始終一言不發,只是與那東西不停地戰斗

她知道它是什么。

在不久的將來,一個名為卡西多里烏斯·德爾庫納斯的年輕人將會投身進入到針對破碎泰拉的永無止境的探索工作中去。隨后,他會與范克里夫同行。

他們成為了信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人類歷史最初的開端,只為了尋找每個時代都存在的那一點光芒。

他們成功了,將一枚寶石從過去帶往了泰拉,卡西多里烏斯·德爾庫納斯將它親手交給了帝皇。

但人類的歷史中并非只有光輝的一面。

實際上,在多數時代,黑暗與死亡才是最常見的事——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異族攻破城門,四處殺戮、掠奪、奸淫、破壞;遠見卓識之士被教徒迫害致死;試圖守衛國家的將軍被背叛,連全尸都剩不下

而卡西多里烏斯與范克里夫必須借助亞空間才能完成那偉業。

因此,一個與他們的事跡、他們所收集之物有著截然相反的本質,一個代表著人類過往中所有邪惡的怪物,就在他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于混沌海內部悄然誕生。

它沒有名字,因為邪惡本就不需要名字。

它是無理由的惡,是人類這一種族對自身、對他人、乃至對世界能夠懷有的最恐怖的惡意,它生來就是為了破滅光明

因此它無法被殺死,除非人類也一同被毀滅。

惡行如今仍在,惡意此刻仍存,人類依舊緊緊地握著它。

賽拉諾閉上雙眼,靜靜地聽。她想聽見的聲音是艾澤凱爾·阿巴頓的慘叫聲,但她心里明白,此事可能性不大。

她必須做點什么了。

思考,賽拉諾·范·德爾萊夫,思考。

首先要考慮的是什么?是那得到了阿巴頓身體與名字的東西最想要的東西。

他來了死亡火山,因此這個答案恐怕無需再去多想。只是,就算不提康斯坦丁·瓦爾多,他也絕無可能勝過火龍之主。

那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在物質界中度過了一萬年時光的基因原體,其力量恐怕早已升至頂峰.

他想干什么?

一道靈光閃過。

是的。審判官咬緊牙齒。她想到了。

要得到火龍之主于自己心中所鑄的荷魯斯·盧佩卡爾當然很困難,但若是另一個呢?

那個因一些人的愚蠢與虔誠而在亞空間內誕生的實體,那個真的以為自己是昔日牧狼神的存在.

審判庭追蹤它的痕跡已經很久了,久到足以摸清一些規律,以及它現在的狀態——這個實體有著強烈的想要復活的愿望,但僅憑它自身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做到這件事的。

剛好,物質界中存在著另一個荷魯斯·盧佩卡爾,一個遠比它要更為受到帷幕歡迎的。

它會不自知地被他所吸引,這件事已經得到證實了。它的過去幾次現身,其地點正在一點點地向著夜曲星靠近。

按照那個已被毀滅的教派的計劃來看,40,也就是符合雙重圣數的第十三次出現,它就會在夜曲星上現身。

但現在是二十五年前的時間,現在是40

賽拉諾的思緒被一陣異常的聲響所打斷了,她立刻抬頭看向那片火幕,面前卻傳來一陣滾燙的風。一具仍然冒著高溫的尸骸從火幕后倒飛而出,落在她身前,斧頭已經不見影蹤,盾牌卻仍死死地握在手里,只是已經殘破至極。

艾澤凱爾·阿巴頓大步走出火幕,表情仍然平靜。

“太弱了。”他如是評價。“哪怕是復仇這樣一種不計后果的力量,也不能幫助他那孱弱的靈魂戰勝我但是勇氣可嘉。形魂俱滅這種結局,可不是人人都能夠接受的,審判官,你有個不錯的仆人。”

賽拉諾站起身來,將視線從那具尸骸上移走了。

她再次舉槍,但是這一次,阿巴頓沒有再給機會。

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去理會那些子彈,只是一步來到賽拉諾面前,揮手打掉武器,再捏著她的脖頸將她提起,隨后側耳傾聽。數秒后,一抹微笑自他面上誕生。

“你知道胚胎的心臟會在母親懷孕的第四周后就成型并開始跳動嗎?”

他忽然問道,提起了一個與現在的話題根本不相關的事。賽拉諾理也不理,只是反手放出積蓄好的靈能沖擊。

阿巴頓結結實實地吃下了這一擊,胸甲凹陷下去,鼻血也迅速淌出,但他沒有松手,面上的笑容甚至愈發明顯。

“孕育生命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審判官。”他歸劍入鞘,抬手抹去鮮血,緩緩開口。

“我對此研究不深,但的確讀過幾本書.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第四周,孩子的心臟就會開始跳動,最晚也不會超過第六周。心臟過后形成的器官則是神經管,然后是面部特征,以及逐漸開始發育的四肢。等到懷孕第八周時,主要器官就基本成型了,四肢也是如此。它不再是一個小小的肉團,而是擁有人類特征的胎兒。”

他縮緊手指,讓賽拉諾逐漸窒息。同時又吐了口血,受住了第二發靈能沖擊。

“讓我說得更明白一些,你懷孕了。”他在血中微笑著說道。“雖然還處于早期階段,但你的孩子的確已經有了心跳對我來說這是個好消息,但對你來說大概不是。所以,這是你與誰的后代?地上躺著的那個勇士的嗎?啊,我很遺憾。”

他嘆息著松開手,讓審判官落在地上。

她頂著窒息的苦痛和一種自己都完全意識不到的瘋狂,在落地的那一瞬間釋放了靈能火焰,燒的她自己皮開肉綻,護甲崩碎、融化,但也燒得阿巴頓連連后退,盔甲之下甚至傳來焦糊的臭氣。

只是這倉促的施法帶來的反噬卻太嚴重,她的神智一時之間受到了重創,根本無法做出下一步行動。

阿巴頓穩住身形,走上前來,輕輕地扭斷了她的四肢,確保她無法移動,然后便從腰間拿出了一把匕首。

漆黑,薄如蟬翼,彎曲如利爪。

他蹲下身,將它刺入地面。線條與圖案被一一刻下,他一絲不茍地仿佛正在課堂上為學生教授數學的老師。

很快,一個龐大的召喚陣就這樣成型,賽拉諾就躺在它正中央。只是,它并非一個常見的與混沌有關的八角星陣。

阿巴頓收起刀,取來審判官的血液啟動法陣,隨后笑容滿面地看向了她。

她奇跡般地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從法術反噬中清醒了過來,卻要面臨一個更加令人絕望的局面.

而且,她現在還不能呼喚那位神祇。

她訓練有素,還是正式的信徒,她知道,自己必須仰仗儀式的力量,否則喚來的力量便是不受控制的。

“他很快就會聽到呼喚他名字的聲音。”阿巴頓說。

他轉過身,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的火龍之主,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來遲了,我已經做完了所有事。”

伏爾甘舉錘朝他沖去,阿巴頓立刻后退,卻依然被一錘重重地擊飛,整個人如炮彈一樣倒飛出去。

火龍之主無可匹敵的力量徹底擊碎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就連眼球都在眼眶內炸成了兩團血霧。等到他鑲嵌入巖壁之時,人已經再無生機,只剩下一團血肉漿糊。

但是,只是數秒后,一陣扭曲的嘎吱作響聲便緩緩響起。

伏爾甘深吸一口氣,看著那人立而起的巨大陰影,滔天怒火于雙眼中一閃即逝。

“活下去,賽拉諾·范·德爾萊夫。”他背對著審判官說道。“不要放棄。”

言罷,他沖向那怪物。

賽拉諾·范·德爾萊夫做過很多次訓練,還接受過藥物的處理來降低她在感知與情緒方面的敏感度。沒有其他辦法,她必須用這樣危險且極端的方式來確保自己不會迷失在仇恨中.

十歲那年,她眼見著自己的父母被人殺死,她藏在衣柜里,卻被殺手找了出來。

他們本想也直接殺了她,但法務部已經趕到了。

他們遲到了,盡管沒有遲到太久,但還是遲到了。

她在那時就明白了準時與效率的重要性。

多年后,她成為了一名審判官,但仍然在與仇恨做斗爭。

無獨有偶,她的一些同僚也都活在煎熬的地獄之中。他們都有深仇大恨,且已無處可報,只能在折磨中越走越遠.

在這種情況下,沉淪進空虛中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以酒精與化學藥物也可以,但他們偏偏是審判官,因此他們不能這樣做。

他們只能越來越痛苦,然后在某日迎來不算平和的解脫。

所以,倫塔爾·黑貂的出現是個神跡——至少對她而言是這樣。

她愛他。

起初沒有,只是覺得這個掌印者派來的探子真是蠢得可怕,竟然不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他所謂的保護。

但情況后來有所變化,因為他竟然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他不把自己當做一個探子看,反倒全心全意地對待起了這份蠢得可以的工作。久而久之,賽拉諾便習慣了這件事。在一些劍拔弩張的場合,她往往只需要一個冷笑,黑貂就會把槍頂上某人的腦門。

她終于不用什么事都自己來做了。

久而久之,他們變得配合無間,彼此也多了幾分了解。她知道了他父親幾份工作合約里的細節,和他對此的厭惡,他則知道了她的童年創傷。

平心而論,賽拉諾其實知道自己的經歷沒什么大不了的,放眼銀河,比她慘的孩子大有人在.

但苦難的重量是無法相等的。

而且,生出仇恨的人也不是她,是那個十歲的孩子,那個孩子被父母的死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她不過只是碎片愈合過后的產物,她沒能力決定這些東西是否能夠消失,亦沒有資格代替那孩子去釋懷、去平靜。

黑貂理解這件事。

他非常理解,只是角度非常詭異——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一部分的他也同樣破碎了,至今未能愈合。

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們會從相知到相愛倒也是情理之中,兩個本就有缺陷的人找到了能夠填補彼此空缺那一部分的對象,仿佛天作之合

他們在一年前即將離開泰拉前結了婚,祝福詞由大審判官本人念誦。

那是一段只需要幸福與快樂就好的時光,這兩個詞對他們而言早已非常遙遠,因此,能夠再次體會,兩人都非常珍惜。

她愛他。

賽拉諾·范·德爾萊夫轉過頭去,看向那具尸骸,眼淚肆意流淌。悲傷像刀一樣切割起心臟,痛不欲生的感覺再次清晰地降臨,使她難以呼吸——但她只配擁有這么一丁點的時間,來緬懷逝去之人。

審判官的訓練很快便讓她重新恢復冷靜。

在淚水中,她嘗試著想要積蓄起一點力量,奈何法術反噬的后果實在太過于強大,她甚至才剛有點念頭,就被劇烈的痛楚刺激得七竅流血。

在強烈的眩暈中,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耳邊的聲音也一點點地沉寂了下來,徒留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另一個更加微弱的聲音。

砰砰、砰砰。

審判官喘著氣睜開雙眼。

不行,不行。

她曾以自己作為過容器,封印過一頭惡魔。那種感覺極其可怕,就連她都差點沒有挺過去。

成為那實體的宿主或許與她的經歷較為不同,但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經歷同樣的折磨。

而且,而且

我必須.

她開始大口大口地吸氣,但每次只吐出一小點。疼痛逐漸變得模糊了一點,尤其是來自腦海中的,這對她而言至關重要——她是個訓練有素的靈能者,等級不高,現在能操縱的力量也僅有少許,但這不重要。

在擁有做完一切的決心時,這件事不重要。

一把刀——來源于她腰間——慢慢悠悠地飄了起來,隨后快準狠地刺向了她的腹部,毫無半點猶豫。

它視融化的護甲為無物,精準地剖開了她的血肉。作為審判官,賽拉諾對人體結構是何等熟悉?

她甚至無需觀察也能做到這個小小的手術,但她現在必須睜著眼睛,去觀察、去仔細地看

刀刃繼續深入,繼續向下。痛楚使她忍不住想要放聲尖叫,但她忍住了。她越痛,那只握住刀的靈能之手就越穩。

她的心冷如冰川寒鐵,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很快,一具尚未成型的胚胎,就連著她孕育生命的內臟一齊被帶出身體,落在因怒焰燃起而變得冰冷的地面上,表面附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像是薄膜。

兩分鐘,做完這些事,只花了她兩分鐘。

那把刀終于掉落下來,與此同時,她身下的法陣終于綻放了亮光。

一個淡金色的靈體就此出現,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你”

“別碰那孩子。”賽拉諾輕聲說道。“假如你真的認為自己是荷魯斯·盧佩卡爾,是帝皇的忠嗣與首歸之子的話,就別碰那孩子。”

靈體悲傷地來到她身邊,重重地點頭。

“我向你承諾——”

“——我不需要你的承諾,我已經預見到了未來,你違背不了自己的本性.你不是他。”

賽拉諾打斷他,凝視著頭頂漆黑的巖石,感到眼皮越來越重。

死亡即將來臨,即將帶走她,但她的口齒反倒愈發清晰,聲音也愈發平靜。

“幫我個忙。”她又說道。

“好,你要我做什么?”靈體趕忙回答。

“我的腰帶里有一管針劑,把它拿出來,給那孩子注射。它沒有受損,否則我現在就不會是這幅模樣我還要你把那具尸體搬到我身邊來,然后,離我遠點。”

金色的靈體全都依言照做。

賽拉諾·范·德爾萊夫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扭過頭,看向那具仍帶余溫的尸體,看向她的愛人。

一個前所未有的美麗的笑容在她滿是鮮血與汗水的慘白之面上綻放,宛如血中玫瑰。

“我愛你。”她說。

熊熊怒焰于她胸口處為起始,狂怒地燃燒起來,將她與倫塔爾·黑貂的尸體吞沒。

在火中,兩具尸體逐漸扭曲,血水滾燙、四處縱橫;骨骸扭曲,彼此纏繞.

他們看上去幾乎像是在相擁。

而待到怒焰熄滅,從其中站起的,已經不再是審判官賽拉諾·范·德爾萊夫與她的仆從倫塔爾·黑貂,而是另一種存在。

一頭惡魔。

它頭頂猙獰的螺旋雙角,高大異常,強壯如牛,面容卻模糊不清,蒙著黑紗。它肩頭上坐著一名女子,穿著帶血的長裙,雙腳化作荊棘,刺入惡魔的身軀,她的雙眼中亮著晦暗的紅光。

她轉過頭看了那靈體一眼。

“走吧,吾愛。”然后她說。

惡魔以咆哮作答,就此沖入洞窟深處,地面震顫不已。

被注射了萬靈藥的胚胎對此一無所知,它現在甚至算不上擁有生命,本該在離開母體后就徹底死去

它的母親用決心與愛為它編織出了一面堅盾,一只隔絕外界的搖籃,讓它能夠活著,能夠活下去。

自認為是荷魯斯·盧佩卡爾的靈體看著這一切,不知該作何感想。只是,他凝視那孩子越久,就越能感到一股渴望。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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