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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仇恨的極限(二,7k)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28日  作者:拿刀劃墻紙  分類: 奇幻 | 史詩奇幻 | 拿刀劃墻紙 | 40k:午夜之刃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辨識不出四周的景象,只覺得天空猩紅如血,但他其實沒有眼睛。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了。盡管如此,他卻知道自己面前被人擺放了一面鏡子,鏡中還映著一具干癟的皮囊。

這皮囊很奇怪,它有手有腳卻沒有臉,胸腔大開卻不見心,被刑具一樣的東西束縛著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看著看著,突然有所明悟:它曾擁有過這些,只是它們都被奪走了。

誰做的?誰拿走了這些?他想。

無人回答,鏡中的皮囊倒是緩緩仰頭。它沒有眼睛,他卻覺得它在流淚;它沒有嘴,他卻覺得它在尖叫。

這一切都是如此令人困惑。他不理解,他不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里待了多久。

他轉過身去,不再看這面鏡子,而是轉向這片世界,但這世界根本就是一片虛無。天空猩紅如血,大地光禿,看不見半點植被。所有曾活過的東西現在都已消失,所有不曾活過的東西也同樣如此,就連死亡本身也一樣。

這里什么都沒有,除了他,以及它。

于是他只好轉回來,再看那面鏡子。

鏡中之物仍然仰視著天空。那對沉重的鐐銬深深地刺入了它的手腕,漆黑的、緊貼著腳踝的長釘將雙腳一并刺穿,冰冷的項圈卡住了脖頸,滿是尖刺,把它傷得遍身是血。

皮囊顫抖起來。

它沒有眼睛,但它在流淚;它沒有嘴,但它在尖叫。而他看見了,也聽見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逐漸從手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血管、每一寸血肉,都確確實實地被這種感覺所浸染

可是,天吶,他要如何形容,要怎么描述?

只一瞬間,他便被擊潰。如那皮囊一般,他也跪倒在地,盯著天空,發出了無聲的慘嚎。

然后他醒來。

火光照在一個人的臉上,那是張染血的、疲憊的臉,他眉間的一抹金色熠熠生輝。他對其他十幾個一樣穿著灰白色盔甲的人說著話,在他們周圍,是數百個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矮人。

與他們相比,這群矮人看上去是那樣的渺小,以至于他在第一時間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直到矮人中的一個男人緊握雙手,開始喃喃自語,那聲音方才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神皇啊,慈悲之主啊,請你拯救我們。請你讓我們脫離這苦海,使我們回到你的光中,使我們——”

“——祈禱是沒有用的。”那個眉間刻著金色痕跡的人轉過頭來,對他說道。

他盯住那男人,然后朝他走去。人群分開,為他讓出位置,好讓他暢通無阻地走到了那人面前。

他們看上去本就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此時面對著面更是放大了這種足以引起恐慌的對比——一個高大,一個矮小;一個強壯;一個瘦弱;一個平靜至極,一個恐懼顫栗.

“帝皇救不了你。”那人十分平靜,十分耐心地開口。“他現在不在這里,他在遠比這里更恐怖的地方替我們抵擋黑暗,因此他救不了你。現在,這里沒有神,你的故鄉上只有惡魔與叛徒。你要怎么做?”

男人表情空洞地看著他,嘴巴微張,像是完全沒有理解他到底在說什么,于是他耐心地重復了一遍。

“你要怎么做?”

他問,然后伸手抓住男人的右手,輕輕發力,使他合十的手掌打開。動作很輕柔,甚至可以說是輕柔得過了分,他對待男人的態度仿佛此人是個易碎的瓷器。

“我,我”

“看來你不知道答案,我來告訴你好了:你只能戰斗,或投降。只有這兩種選擇,你明白嗎?”

他語氣沉重地繼續為男人進行解釋。

“但是,你應該知道投降是什么下場,你見過那些叛徒是如何對待他們的,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數千種不同的酷刑來折磨你們。如果你也像那些人一樣投降,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嗎?不,我想不會。那么,他們會怎么做?把你吊起來放干血,或是剝皮后扔進火里燒死?我不知道答案,因為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說得更直白一點,他們恨你們。”

男人為他所言而兩股戰戰起來,幾乎立刻就想跪倒求饒,想博得面前之人的寬恕——但這不是那人想要的,于是他伸手,將男人扶起,使他被迫地站直身體,立于他面前。

“他們恨我們所有人。”他低聲說道。“他們巴不得把我們全部殺光.所以,投降是沒有用的。”

他的話似乎為這個顫抖的、卑微的、搖擺不定的人注入了一種虛假的希望,一個問題卡在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和即將嘔吐的喉嚨之間,不斷回蕩。

最后,它變成了一種瑟縮的、細微的聲響,在黑暗中響起。

“戰斗?”男人小心翼翼地問。

那人毫不留情地搖搖頭。

“同樣會死。叛徒們有著數萬倍于我們的力量,他們已經奪取了你們世界最后的一座堡壘。這意味著我們再也沒有容身之處。不會再有堅固的防御工事和棲身之所與可供撤退的道路,也不會再得到任何支援。實際上,我認為我們就是最后還活著的人了。”

只一瞬間,男人癱軟了下去,猶如被抽走了骨頭。

他倒下的速度是那樣快,落地時卻幾乎沒發出什么聲音,仿佛一片羽毛。他悲哀而絕望地瞪大雙眼,倒在地上蜷縮起來,捂住臉,嗚嗚地抽泣,猶如嬰孩。

為什么?

破碎的語句從他緊閉的手掌后傳來,而那人并不理會。他無情地彎下腰,將男人再次拉了起來。

“因為我不愿見到你們的靈魂被吞噬。”

他這樣說道,然后環顧四周,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張布滿灰塵和血的臉。

“投降是死,戰斗亦是死,你們大概會問,這二者有什么區別?區別就在此處,科蘭達四號的帝國子民們,區別就在此處.投降,你們將在折磨與酷刑中死去,但死亡不是終結。”

他的聲音忽然變大——

“混沌!”

——有如雷鳴一般,他喊出這個詞。

它在巖石與黑暗中逐漸蔓延出去,一點點地失去了原本的形態。人們畏懼地被它包圍,聽著它緩緩失真,變得既不像人聲,也不像任何自然界能夠中產生的聲響。

這個詞就這樣變成了第三類存在。

“混沌大敵將吞噬你們所有人的靈魂,祂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我以我的名字向你們保證,絕對沒有人可以逃脫或幸免于難。投降帶來的死亡絕非結束,不過只是另一場永恒折磨的開始。”

那人收回視線,重新將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他面如金紙地站著,冷汗早已不再流了,眼淚也是如此,只是呆滯地依托著那人的手臂而站立,仿佛一具無魂無智的傀儡。

于是那人低頭,靠近他,直視他,打算繼續。他沒留給男人任何喘息恢復之機,所作所為比他們的敵人還要殘酷,旨在完全摧毀此人的意志和求生欲.

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與此完全相反。

“去戰斗。”他一字一句地說。“帝皇鐘愛勇者這句話并非空談,但也并非完全正確。他注視著我們,可宇宙實在廣闊,他要照看地方多得遠超你我之想象,因此你必須想個辦法讓他看見你。”

“有的人用虔誠的信仰,有的人用無畏的獻身,而我看你二者皆無,因此你只能戰斗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你戰斗,你死去,你的靈魂得到他的注視,升入他的座下取得安寧與庇護”

“可,可我從前只是個職員,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么——”男人顫抖著說。

“——不要緊。”

那人平和地告訴他,緊接著從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塞入其手中。對他而言,這是一把匕首,對那男人來說,這簡直是把大砍刀。

“你叫什么?”

“奧格森”男人怯懦地回答,雙手不自覺地把那匕首抓得緊緊的。

“很好,我是終末之子戰團的戰團長安格爾·泰。”他微微頷首。“現在聽我說,戰斗是人類的天性,是我們的本能之一。它存在于你的身體與血液之中,你不需要會也不需要學,你天生就應該知道如何戰斗。從古至今,我們向來是以斗爭求生存。”

“假如你實在不會,那么就想想米蘭達四號過去的模樣。想一想八個月以前這里是個什么樣的世界,想一想你的親人與朋友,你的愛人與孩子,你所認識的每個人”

自稱為安格爾·泰的人忽然加重語氣,聲如洪鐘,聽起來幾乎像是在咆哮。

“而他們現在都死了,奧格森!所有人都死了!被剝皮斬首開膛破肚扯出內臟掰斷骨頭哀嚎著在地獄的烈火中死去!就連靈魂也不得安寧!他們會在惡魔與噩夢的折磨中永遠受苦,永遠哭喊!”

他緩緩地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氣,在寂靜無聲中,慢慢地舉起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但你可以為他們復仇,哪怕只殺死一個叛徒,他們的靈魂也能得到稍許慰藉。”

奧格森面色漲紅起來,深得仿佛血管破裂,把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然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人群陷入沉默,數十秒后,有人加入了他的隊列。那是個女人,瘦弱且枯槁,她彎腰從地下撿起了一塊石頭,把它握在手里,絲毫不顧它的棱角已經割傷自己的手掌。

鮮血流出,模糊石頭漆黑的表面,女人沉默地舉起右手。

第二只手很快也豎起,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幾分鐘后,自稱為安格爾·泰的人帶著和他一樣身穿盔甲的人率先離開了這黑暗之處。矮小的人們緊隨其后,他們仍然怕得要死,有人甚至連走路都不穩當,卻沒有一個止步不前。

而他困惑地看著這一切,仍然不理解。

坦白來說,這些事與話語甚至使他感到害怕——本能的害怕——仿佛只要他明白了其中真意,就會有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發生。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之一,因此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的心聲似乎被聽見了,只一眨眼,他便再次回到了那片猩紅的天空之下。鏡子仍然存在,鏡中之物卻前所未有地狂暴了起來。

它劇烈地掙扎著,不顧身上刑具的折磨,將束縛著它的鐵鏈甩得砰砰作響。那滿是尖刺的可怕項圈為了懲罰它而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古怪聲響,猶如扭曲的笑聲,那些滿是銹蝕的尖刺緊隨其后地鉆入皮囊的身體,不斷旋轉著開始傷害它

血肉飛濺,它痛極了,卻還是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它抵抗著,忍耐著,堅持著,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鏡中邊緣,用它沒有五官的臉朝向了他。

他覺得它在看他,于是他畏懼地后退了幾步,想要躲開這個突然發狂的東西。

眼見此景,皮囊似乎崩潰了,它絕望地搖起頭來,一下子泄了氣,被鐵鏈拖了回去,再次跪倒在地,且不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靠近鏡子。

皮囊緩緩地抬起頭來。

它沒有眼睛,他卻覺得它在凝視自己。

“你想要什么?”他忍著恐懼問道。

它不言語——當然了,它憑什么言語?它被剝奪了一切,僅剩下這具空空蕩蕩的皮囊。無論它過去曾是什么人,曾擁有什么,現在都已不復存在

因此他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解答,只剩下越來越深重的疑惑。他迷茫地退后,背過身去,不再搭理這鏡子和它了。

又過了一會,他感到有些疲憊,于是便坐了下來,閉上了雙眼。不知不覺間,他似乎陷入了一種介于有知覺與無知覺之間的境地,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世界又變了。

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不久前,他曾見過他。

“我很快就要死了。”安格爾·泰說。

這一次,他沒有穿盔甲,僅僅只是披著一件長袍。他站在一個充滿了鉚釘與金屬的房間里,比起生活休息的地方,這里甚至更像是個牢房。

他好奇地左右張望起來,比起那血紅色天空之下的虛無之地,這里理所應當地要好上幾百倍,但他的觀察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忽然發現安格爾·泰面前同樣擺著一面鏡子。

盡管比他的那面小許多,其中也沒有映出一具古怪可怕的皮囊,但他依舊立刻警惕了起來,立刻轉身欲走。

“我不知道你聽不聽得見.可我,我已經盡力了。”

安格爾·泰的聲音使他逃跑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他回過頭來,不明所以,差點以為對方在同自己說話。

鏡前的人緩緩抬手,按了按眉心處。

“請你相信,我真的盡力了,我盡我所能延續了軍團,雖然我封存了許多歷史,但這是最好的選擇。有隱士在,他們中總有人能得知真相,盡管那真相可能會摧毀他們此前人生中所信仰的一切.”

他搖晃著低下頭去,不由得舉起雙手抵住墻面,用力地撐住了自己。數秒后,伴隨著劇烈的喘息,他抬起頭來,凝視著鏡面,再次開口。

“我作為容器已經快有兩百年了,那只蝙蝠警告過我,血會改變我,會讓我逐漸從容器變成載體。他沒有說謊,我現在已經能隱約感覺到了。如果我不做出行動,恐怕它很快就要徹底的與我融為一體。”

安格爾·泰低下頭。許久之后,輕如呢喃的聲音慢慢地響起。

“因此我必須死。”他說,左手抬起,輕輕地摩挲著眉心。“我不能活下去,否則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給我自己找了一個繼承者。放心,不是巴圖薩,也不是隱士那個老混蛋。他叫海沃隆·法恩,我觀察了他七十六年,實話實說,就算把他扔回到我們的時代,軍團里也不會有多少人能做的比他更好,至少我不行。我在他的年紀時滿心想的都是建功立業,他遠遠比我要強,終末之子在他的指揮下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安格爾·泰站直身體,放下雙手,直視著鏡中的自己,神色逐漸歸于平靜。

“我不知道你聽不聽得見。”他頓了頓。“總之,我明天就會死。就這樣,我沒有辜負你。”

他的身影和那個房間就此消散,黑暗把他吞沒。恐懼依舊,但這次還多了些別的東西,只是他并沒有得到思考它們的時間,因為下一處場景.已然到來。

“以奧瑞利安之名!”一個聲音瘋狂地咆哮道。

他驚愕地順著聲音找過去,心中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盡管他其實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生出這種念頭

他找到了,在火焰、硫磺和及腰深的血海中找到了那個正在咆哮的人,他滿臉是血。

他穿著的盔甲與安格爾·泰的有八分相似,只是涂裝有些變化,不過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無論它從前看上去何等風采,現在都已被無止境的損傷和血所覆蓋。

“我唾棄你們的存在!”咆哮的人接著喊道。“一群叛徒、渣滓與懦夫!你們不配活著!”

你在對誰說話?他幾乎被震驚了,因為這里除他以外就只剩下這個瘋狂的人了

此人手持武器地在血海中跋涉,四處找尋對手,并不斷地吼叫著——他到底是為誰如此憤怒?

不重要了。

很快,瘋人也消失了。他那恐怖的形象才剛被他記下來,就如此前的安格爾·泰一樣消散在黑暗中。

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他茫然地想。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黑暗中永遠有更多東西在等待,亮光襲擊了他,把他拖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

這里是什么地方?他當然不知道。這些疑問,這些一個接著一個永遠不停永遠紛至沓來的東西

還有人。

好多人。他們有時遍體鱗傷,有時穿戴整齊。他們的相貌總體來說很相似,都具備同樣的堅決與果斷。他們在很多地方戰斗,在很多地方流血或死去。有時有好結果,有時沒有

很多時候都沒有。

很多時候,他們都只是在嘗試著拯救另一些本與他們毫無關聯的人。

你們是誰?你們叫什么?

諸如此類的問題擠滿了他的腦袋,把一切都擠占了。撕裂般的痛楚催生了恐懼,恐懼卷土重來,把他逼得無意識地嘶吼起來——這是什么感覺?他覺得自己仿佛要炸開了,為了緩解,他甚至開始跪在地上不斷地用揮拳擊打著自己的頭。

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種感覺到底是什么,他沒有足夠的詞語來形容它但他可以試一試。

在恍惚之間,在拳頭與顱骨碰撞的沉悶響聲里,他想出了一個句子,可以完美地形容他此刻的感覺。

一百萬倍的疼痛。

什么是一百萬倍?什么是疼痛?更多的問題來了,搶占進來,變成血色的光點飄在他眼前。

他尖叫起來,涕淚橫流——怎么會這樣?停下來,我求求你停下來.

他越想知道答案,越嘗試著去思考,疼痛就愈發強烈。一百萬倍,兩百萬倍,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倍.

慢慢地,它抵達了極限,然后越過了這個極限。

剎那之間,一切都回來了。

他渾身是血地跪在地上,仰頭凝視天空。他沒有眼睛,但他看得見那片血紅;他沒有嘴巴,但他必須尖叫。

他記起來了,把一切都記起來了,卻為時已晚了。這不過是無數輪回中的滄海一粟,他曾無數次地想起這些,但他終將忘卻.

鏡子在他面前,映出一個沒有心的皮囊。

是我,原來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他最后的一點知覺如是想道。他甚至來不及流淚。

黑暗襲來,將他吞沒,刑具們迫不及待地開始摧毀他。

幾秒鐘或數十萬年后,所有的這些都被清空了,一個嶄新的他步履蹣跚地走在這片虛無之上,看見血紅的天空和一面鏡子,以及鏡中的皮囊。

“你想要什么?”他恐懼地問。

皮囊不回答,項圈嘎吱著縮緊,尖刺扭曲地大笑。

安格朗睜開眼睛,然后慢慢地轉頭。

“你看見了嗎?”他問那個坐在他身旁的凡人。

后者點點頭,嗯了一聲。他的表情古井無波,猶如一個假人。

安格朗閉上雙眼——他其實很想再看看這個熟悉又全然陌生的人,但他暫時必須閉上眼睛.釘子在咬他,為他剛剛所做之事而憤怒地宣泄。

這么多年以來,哪怕早已停止向下鉆探,它也成了他的一部分,上次做檢查時,藥劑師甚至震驚地告訴他,屠夫之釘已變相地替代了他的幾節脊椎骨。他立刻要求原體進行更多的檢查,好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格朗對此一笑置之,滿不在乎地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笑話講了出去:我這些年搞不好其實一直是踩在釘子上走路。

他講了,但沒人敢笑,也沒人覺得好笑。這很可惜,不過他也能理解。

釘子嘎吱作響地收攏他的顱骨,帶來熟悉到無以復加的痛楚。他細細地體會著它,習慣性地在心底念出了一些名字。

無人回應。

過了一會,他終于緩了過來,釘子放開了他,但仍然給出了警告——再來一次你一定會疼的比現在還厲害,你會發瘋,你會變成當初石窟里那頭瘋癲的野獸

安格朗不以為意地略過這件事,緩緩開口。

“所以,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都在?”他側過頭,如此詢問。

“我不知道。”卡里爾·洛哈爾斯說。

他們靠著巖壁而坐,一個巨大一個瘦削,后者幾乎像是前者的影子。

這讓這場對話變得很有趣,它看上去幾乎像是一個巨漢在正午時分與自己腳下的一小塊影子講話,所用聲音甚至還頗為平和,帶著點求知之意。

“我覺得他一直都在。”安格朗若有所思地說。“只是他不知道,他總是忘記。這種事到底重復了多少遍?”

“我不知道。”卡里爾說。他仍然目視著前方。

安格朗嘆了口氣,努力地收斂他的悲傷與憤怒。

“好吧。”他故意抱怨起來,甚至還搖了搖頭。“一萬年,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就連你都從我記憶里那個高大的巨人變成了這幅凡人的體貌.只是,我想問,你怎么不把這個惡劣的習慣也改一改呢?”

卡里爾轉頭看他,神情終于有所松動。

“.我正在改,安格朗。”他低聲說道。“我絕對沒有像以前一樣刻意隱瞞。”

“是嗎?”紅砂之主非常懷疑地拉長語氣,隨后轉頭詢問巖窟中的另一人。“你說說,賽維塔,真的是這樣嗎?”

被點到名的夜之長子目不斜視地點了點頭。

“真的?”

“真的。”賽維塔說。“我向你保證他真的在改——只是我們恐怕要再等上個一萬年才能看見效果。”

安格朗哼笑一下,單手撐膝,緩緩地站了起來,好似一座山脈在黑暗中活動起了埋藏于地下的身軀。他已不再流血了,雖然那些恐怖的傷痕仍然新得可怕。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我就暫時放過你.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卡里爾伸手入懷,掏出一塊金色的石頭,低聲回答。

“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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