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是!
“怎么樣老李,我給你介紹的這位小同志不錯吧?”
旅游局長盧旭章,笑呵呵的領著江山走進了外貿部的辦公室。
嘴角含笑的李強沒接對方的茬話,而是指著屋里的電視機道:“浦江電視臺的節目,你看了沒有?”
“我最近哪有時間看電視呀,地下賓館的事剛立項,正忙著走程序呢。”
這是一套連接著辦公室與會客廳的大通間。
江山進門后,陪著兩位領導坐在了會客廳的沙發上。
正對著他的一面墻上,掛著幾幅外貿部旗下單位,重要日程的相關照片。
“我說的這節目,你必須得抽時間看看,”李強接著道。
“是嘛?”盧旭章好奇的看著李強:“你到底看了個什么節目,居然還向我推薦上了。”
默默看了對方幾秒后,李強磕了磕手里的香煙:“還記得當年你我在浦江的那些日子嘛?”
盧旭章:“一輩子都忘不了。”
“江山的這部紀錄片里,”李強看著對方:“可有你那座亞細亞大廈的不少鏡頭呢!”
“江山的紀錄片?”盧旭章回看江山:“小江你還會拍紀錄片?”
“您還記得《永不消逝的電波》那部電影嗎,我這片子說的就是這部電影的原型人物。”
“噢,”李強明白了:“是李部長安排給你的任務吧?”
“前兩個月,我幫著浦江舞劇院編了一支舞蹈,說的就是地下工作者的事。
完了李部知道后,便讓我給擴大點影響……”
抗日戰爭勝利后,盧旭章將“廣大華行”遷回了上海。
按照盧旭章的一貫作風,最繁華的外灘一號亞細亞大樓,便順理成章成了廣大華行的辦公大樓。
“當時我跟他說的時候,還當他只是在報紙上發表幾篇文章,”李強道:
“沒想到,這小子竟給我整了一個大陣仗,什么陳強、潘紅、劉小慶,連孫道臨都給請來了。”
盧旭章這邊:“是嘛,那我回頭可得把片子找來好好瞧瞧。”
江山那邊:“您老還知道潘紅和劉小慶?”
“開玩笑,”李強彈了彈煙灰:“我要連這兩位女同志都不知道,還搞什么進出口貿易。”
“是是是,”江山笑了:“我忘了,您二位都是與時俱進的人。”
“少拍馬屁,”
時隔多月再見江山,盧旭章這會的心情相當的愉悅:
“對了老李,聽江山說,是伱叫他上這來報到的?”
“嗯,我確實有事找江山,”
李強說罷,起身向里間走去:“說起來,這件事還跟你們旅游局搭點關系呢!”
“跟我們旅游局有關系?”盧局長笑了:“我好像猜到是什么事了。”
等李強再次走出來后,江山的手里便多了一份文件夾。
什么話也沒問的江山,默默翻開了文件。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頁一望無際的葡萄園。
“小江,”
李強看著正在翻看資料的江山:
“兩個多月前,老盧第一次跟我提起你時,我還真沒往這塊想。
直到在浦江,聽說你一手化解了鳳凰永久自行車的外單危機后。
我才決定找你來試一試。”
江山指著圖片看向李強:“您這是準備做葡萄酒的出口貿易了?”李強點了點頭:“72年那會兒,尼可松訪問我國時,有兩件事令我們尤為在意。
一個是他提在手里的一只神秘的黑色皮箱,另一個是他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總理對那支黑匣子很感興趣,經過打聽后才知道,它其實是一套活動衛星地面站終端,”
盧旭章接過了話題:“小江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
江山點了點頭。
為了這個小東西,最敬愛的偉人在1974年下達了一生中最后一條批示,11天后,他便住進了305醫院。
“那會咱們越是好奇,尼可松就越是興奮,”李強繼續道:
“到最后一高興,他便表示:我干脆就把這套設備留給你們吧。
總理一聽笑了笑:我看你們還是賣給我們吧。”
江山好奇道:“他們同意了?”
李強點點頭:“最后這支黑匣子的確被咱們國家買下了,可小江你知道么,咱們國家直到現在還是沒有通信衛星。”
1972年,尼可松破冰訪華!
中方的領導人宣布贈美一只大熊貓。
尼可松承諾回贈一對麝香牛,并且帶來了一份裝有20頓黃金的“阿波丸”號沉船位置坐標圖。
與此同時,還有事沒事就提溜著一只黑匣子,四處顯擺!
“這我可幫不了您。”江山只記得一條,1984年咱們國家的第一顆通信衛星發送成功的新聞。
“我也沒指望你能幫這忙呀,”李強呵笑了一下:“再說,你就是想幫,也沒人敢讓你上啊。”
“放心吧小江,”盧旭章笑道:
“在尼可松走了后,總理便簽發了一項研發命令。只可惜到現在,這顆通信衛星,還是未能研發成功。”
屋子里靜默了幾秒后。
江山開口問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72年那會兒,尼可松曾在晚宴上對咱們國家的領導人說過這么一句話:
中國很大,但中國沒有摩登女郎,更缺少美味的葡萄酒,”
李部看著江山:“知道么小江,那一次米國訪問團來咱們這,可是自帶了好幾箱葡萄酒。”
“于是,您就接到研發葡萄酒的命令了?”
“我當時就給中糧下了命令,無論如何也要研制出,符合國際標準的干白與干紅,”
一支香煙點起后,李強緩緩呼出了一縷薄煙:
“其實早在幾年前,中糧已經釀造出了一批葡萄酒,當時法國還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訂購了一批。
但很快他們就后悔了,堅決表示中國人根本不會釀制葡萄酒。
寧愿支付一筆違約金,也要把酒給退回來。”
“當時給我氣的啊,”李強悶哼了一聲:
“之后經過不懈的努力,中糧終于在1978年成功釀造出了,
我國第一瓶符合國際標準的干型白葡萄酒,并于去年開始批量生產……”
都知道那個年代,咱們國家的外匯一直就沒有寬裕過。
為了增加外匯收入,部分領導一直都揣著“賣糧食不如釀酒賣”的打算。
1976年,《干白葡萄酒新工藝研究》被列為了重點科研項目。
1979年,中國第一支干白——長城干白在河北懷來誕生。
到了1980年,距離燕京最近的中糧長城桑干酒莊,已經頗具規模。
三年后,中糧的這家酒莊,便將成為日后赫赫有名的中國長城葡萄酒廠。
聊到這,李強終于開始說重點了:
“自打上次遭遇退貨后,我國的葡萄酒能否重返法國市場,就成了咱們外貿部的一個心結。
在我們看來,只要長城干白能征服法國,那其它國家就更沒問題了。”
“您這話說的專業,”江山道:
“法國佬對葡萄酒的熱愛,可真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他們那的葡萄酒也是賣的最貴的。”
李強雙眼一抬:“你專門研究過?”
“原先我還真沒在意過這些,”江山如實道:
“可前陣子住在紐約時,咱們團隊跟曹禺先生的訪問團遇上了。”
“哦?”
“曹教授和團里的一位翻譯都是愛酒人士。
他們住在紐約時,雖然喝的是最廉價的蘋果酒,卻經常去欣賞一些昂貴的葡萄酒。
我當時聽他們說了后也來了興趣,便趁著機會了解了一些。”
“原來如此,”
李部微微點頭:“那就你分析來看,咱們國家的干白,能順利被法國市場接受嗎?”
“我這點研究根本不能跟您的團隊相比。”
要問自己能不能把現階段水準的葡萄酒,熱銷到法國?
江山還真不敢打這個包票。
“在我看來,把水賣給法國人都比賣葡萄酒容易些,”江山道:
“關鍵是,咱們的干白定位是什么?您想達到的預期是多少?”
在江山笑著把話問完后,卻瞧見對面二位領導略帶驚訝的眼神。
“我……”江山努力回憶道:“不該問這話是吧?”
依照自己的職業習慣,江山首先得了解甲方的訴求與目的。
“嘶”
李強好奇的看著江山:“小江,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你賣水的?”
“我不知道呀,”
江山一臉淳樸:“不是,領導您真要我去法國賣水?”
“如果是真的呢?”
“沒問題啊,”江山表示:“這可比讓我去推銷紅酒容易多了。”
聽到此話后,李強與盧旭章緩緩對視了一眼,然后:
“你就這么有把握?”
這當會,江山也緩緩瞧了眼盧局,然后看向李部問道:
“您能跟我說說,究竟想把什么水推銷到法國嗎?”
“不是推銷到法國,而是推銷到日一本,”李部指了指江山手中的資料:“其實,我這次是想請你幫我兩個忙。”
“您言重了,”江山:“你是想同時實現干白與水,兩項出口任務吧?”
李強沒想瞞著江山:“的確是這打算,我們先來說說產品吧。”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的外貿份額在全球小的可憐。
其中最大的一個外貿國就是日一本。
這一會,江山已經翻到了目標產品:“嶗山礦泉水?”
“1903年,青島被德國霸占期間,兩個德國人在青島的一片森林里發現了一處泉水,”
李強緩緩介紹道:“當時說是這倆人發現幾只刺猬圍在泉邊喝水,他們便也去嘗了一口。
結果發現這汪泉水尤為甘甜可口,便取水帶回去進行了化驗。
經過化驗,他們發現此水含有多鐘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
于是,就開始拿青島的一家醫院做實驗。
之后發現,凡是喝了該泉水的病人,身體恢復的都要比一般的病人順利很多……”
于是,這兩位看見商機的德國人,便又在那處泉水的周圍打了幾口井。
建起了一座名為“愛樂闊(ALAC)”的礦泉水工廠。
這家專門生產玻璃瓶裝的礦泉水廠,在1930年可口可樂首次進入中國時,還專門建起了兩家可口可樂的罐裝廠。
并就此改名為青島汽水廠。
“早在解放前,嶗山礦泉水就已經出口到了周邊好幾個國家和地區,”
李部喝了口茶:“60年代在香江時,還被當地群眾稱作是祖家神水。”
“小江,”
盧旭章在這時問道:“你喝過嶗山礦泉水嗎?”
“住在釣魚臺的時候喝過幾次。”
盧旭章:“當時感覺怎么樣?”
江山:“嗯……嗯……”
盧旭章:“行了。”
“主要是我當時不知道有朝一日會去推銷它,”江山實話實說道:“不然,我一定仔細品嘗。”
“不要緊,我現在就讓你好好嘗嘗。”
幾分鐘后,辦公室的茶幾上,端來了幾只綠色玻璃瓶的嶗山牌礦泉水。
“從1977年開始,嶗山礦泉水便被指定為國宴專用水,”
李強拿起了一瓶水:“在國內只對外賓供應,普通人一律憑票購買。”
盧旭章:“為了賺取更多的外匯,我們會把嶗山礦泉水投放在各家外賓云集的賓館、飯店、友誼商店。”
別說那個年代,就是后世也時常會有群眾抱怨,國外的中國老字號賣的比國內還便宜。
究其原因,還是那個令國家魂牽夢繞的外匯。
“從60年代到現在,之前建立的多條出口路線,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
李強看著江山手中的頁面:
“你現在看見的,就是今年年初時,我們投放在香江的嶗山礦泉水廣告。”
江山看著圖片點了點頭。
“可惜效果甚微,連預期的五分之一都沒有達到,”說到這,老領導的眼中浮起了些許失望和無奈:
“相比20年前那會兒,如今的國際市場又冒出了不少新品牌的礦泉水。
要想把咱們國家唯一的一支礦泉水送出國,便更加艱難了。”
“可不是嘛,”盧旭章點了點頭:
“改革開放后,原以為我們終于可以打開國門做生意了,沒想到,咱們竟已經被別人甩下了那么遠。”
“這些是嶗山礦泉水,去年送往國際檢測機構的檢測報告,”
這一會,李部與江山并坐在一只長沙發上:“看見沒,每一項數據都已達標。”
江山看著資料點了點頭。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李部往后翻頁道:
“一些國家即便已經同意了我們的試銷請求,但要想讓他們的國民接受。
或是說能否實現商品在出口地暢銷,才是我們最需要攻克的難題。”
這個時候,江山又嘗了一口嶗山牌礦泉水。
說句不違心的,就他這號粗人來說,還真品不出多少差別。
況且,他根本就不在乎此水的味道究竟如何。
對他而言,只要是符合檢測標準的水,就已經符合自己的商業標準了。
“明白了李部,”
江山拿著玻璃瓶仔細瞧了瞧:“如何將嶗山礦泉水成功送入日本,就是咱們首先要攻克的難題。”
“的確可以這么說,”李部決定將法國先放放:
“按照今年的計劃,我們首先要拉起嶗山礦泉水、嶗山白花蛇草水,在日—本、香江、澳門地區的出口份額,
怎么樣小江,有把握嗎?”
“您容我好好想想,應該沒多大問……”
成竹在胸的江山笑著點了點頭,下一秒他臉色一變:
“您剛剛說什么?嶗山白花蛇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