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的夜晚,春風暖暖、花好月圓。
剛離開飯桌沒多會的許沐春,就被家里的一陣電話鈴給叫了出去。
“究竟出什么事了,”
已經坐進小轎車的許局長,焦急的問道:
“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第一批許愿廣告的后半部,不是還沒播出嗎?”
這一會連家還沒回的韓科長,也在納悶:
“詳細是個什么情況,同志們還在不斷了解中,不過根據訂貨電話的內容來看,應該是和許愿火柴的新包裝有關。”
“新包裝,”許沐春:“統一的兩個火柴廠,用得不都是新包裝嘛,怎么這會才有反應?”
“許局,”韓科長:“我說的是江山設計的那批新包裝。”
“一賣9盒的那種?”
“對,就是那款9連盒的……”
“照這么干下去,別說是恢復獎金,這一個月的加班費都能趕上對面的浦江火柴廠了。”
“應該沒問題,”廠長匯報道:“目前我們廠的職工,正在加班加點的趕制。”
“看把你給得瑟的,”黃永鈺:“這次怎么不叫上我們了?”
王世襄的小院中,一張紫檀的八仙桌上,擱滿了主人的拿手菜。
“嗯。”
“您不是上回來咱們這的市局領導嘛,那位年輕的小伙子怎么沒一塊跟來?”
坐在院子里的江山,還挺好這一口的:“尤其是這道糟熘魚片,我一人都能把它吃光嘍。”
“那位小同志設計的新包裝說是都買空了,他人呢?這次怎么沒跟您一起過來呀……”
許沐春快步向前,走進了燈火通明的生產車間。
當許沐春再次走出車間的時候,腳步明顯比之前更有力了。
“老三,”江河咪了口酒問道:“你今天真去坐地鐵了?”
“許局長?”火柴廠廠長,趕緊迎了出來:“這么晚您怎么來了?”
下一秒,就在幾位領導交頭接耳的時候,車間里的一位工人發現了他們。
韓科長開門、許沐春上車:“統一兩個火柴廠剛有點起色,誰都別想影響咱們賺取外匯的步伐……”
“領導,”又一位女同志也看出來了:“聽說咱們廠這次的廣告,在國外的反響特別好。”
此時此刻的浦江街道上,一輛白色的浦江牌小汽車一路前行。
“您別說,真不比聽鸝館的伙食差,”
“能不積極嘛,”跟在一旁的車間主任笑道:
走在車間里的許沐春,拿起了一根火柴瞧了瞧:“注意,再急也要保證質量。”
入夜后的胡同,明顯比以往熱鬧了不少。
廠長正為這事著急呢:“可那邊的同志表示,不可能因為我們一個廠就安排加班。”
直到開進了統一火柴援外一廠,才推開了車門。
相信大家一定能生產出更多更優秀的火柴,踏出國門、走向國際。
幾位跟前跟后的廠領導,說著說著就激動了。
“怎么樣?”許沐春直接談工作:“能按時完成計劃吧?”
“怎么樣小江,”王世襄特傲嬌的笑道:“我的手藝還行吧?”
糟熘魚片、糟熘茭白、糟熘冬筍、糟蛋海參……
“這個您盡管放心,”廠長道:“自打重新開工后,咱們廠的職工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積極了。”
“這事你不用管了,我現在就找他們去,”
“那敢情好,我可就等著吃了。”
“有你這句話,”王世襄表示:“我每天都能給你做一條。”
火柴廠車間里的每一位工人,舉手投足都是奔著先進去的。
“是的許局,關于這件事我們已經和浦江包裝印刷廠的同志聯系過了,”
其實他不說,許沐春這會也注意到了。
直到他們前期生產的火柴被一車車運出了大門,廠里的職工們才想起了之前那位,站在車間里揮手高呼的年輕人:
一想到白天的種種,江山就覺得刺激:“不過比不了你們今天坐的那款,我看著……也就大辮子公交那么長吧。”
許沐春總結道:“你們兩個廠的生產力是可以保障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新包裝的供應量跟不上?”
在為國家賺回大把外匯的同時,也把咱們自己的小家置辦的風風光光、和和美美。
“也就是說,”
燕京、芳嘉園。
“連我都是被臨時拉過去的,”
江山一回來就招了:“您都沒瞧見我當時那樣,看著小車直奔ZNH的時候,人都看傻了。”
“換我也得傻,”江河:“別說進去了,就我剛剛在電話里說的幾句,咱爸半響才回過神。”
“這盧旭章究竟找你干嘛去了?”王世襄好奇道:“請伱在ZNH吃飯?”
“比吃飯還要好,”
江山不瞞他說:“這會都不是外人,我就照直說了,盧局他呀……分給我了一套房。”
此話一出,在坐的三位一起懵了!
江河:“分房?”
黃永鈺::“多大?”
王世襄:“燕京的?”
“這次大發了,”江山盡量笑得不大歡:
“聽說都趕上一個特大套了,不過可惜的是房子不在燕京,還是在浦江的徐匯。”
江山這算是和徐家匯干上了!
“可惜了,”
王世襄是真覺得可惜:“要是分在燕京的話,我就把這屋子里的家具全送給你。”
“……”江山:“您可別開玩笑了。”
“我跟你說小江,”王世襄一本正經道:
“可真不是在開玩笑,送給你比送給旁人還放心點呢。
至少你知道疼它們,不然擱我這要是真有一天給點了,那才叫冤呢。”
王世襄說罷,轉頭看了眼和自己屋子連成一片的五間小廚房。
下一秒,江山與江河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看著還真是……”江河緩緩說道:“挺糟心的。”
“對了,”黃永鈺這會想了起來:“你不是說要給文物局打報告捐了這些家具嘛?”
“報告早遞上去了。”
“他們怎么說?”
“別提了,”王世襄:“和上次的文化局一樣,人家根本就不承認這是文物。”
黃永鈺:“這次沒再發你兩個滅火器了?”
“我這次人都沒見到,”王世襄:“他往哪發啊?”
此時的江山,保持沉默。
和上輩子一樣,這當會的年代,根本就沒拿明清家具當回事。
就像當初白送都不要的浦江博物館一樣,燕京的文物單位也不拿它當干部。
“您不提這茬我倒忘了,我那徐匯花園的宅子里還擱著一把交椅呢!”
看著王世襄堂屋里的兩張玫瑰椅、一把交椅,江山也想到了他的頭把交椅。
“這椅子為什么要叫頭把交椅,”江河一直想不通這點:“我看著還沒有官帽椅氣派!”
江山笑著和對方碰了一杯:“如今連二哥都開始上眼了。”
“其實,”江河表示:“都沒有沙發坐著舒服。”
“你小子懂什么,”王世襄下場了:
“就江山在火柴廠尋的三把椅子,隨便拿出一張來都得稱王稱霸。
尤其是其中那把交椅,我替它收拾的時候看過了,比我這張的成色都好。”
“是嘛,”
反正江家的倆兄弟是一點也沒瞧出來:“好像都差不多。”
“你們別瞧看著差不多,”王世襄道:
“里面的學問大了去了,交椅也分很多種,最早的時候,只有皇上才能坐。”
黃永鈺也幫腔道:“所以,只有它才能叫頭把交椅!”
“交椅最初是給皇上行軍打獵時坐的椅子,”王世襄道:
“剛開始的時候就是一張胡床。
等日子長了,就一會加個靠背、一會加個扶手,就變成了頭把交椅的模樣了。”
江河:“胡床?”
“此床非彼床,”王世襄:“我說的胡床其實就是咱們的帆布馬扎,這玩意最早是唐代那會的胡人帶進來的。”
“就是它唄!”江山指著院角的一張小馬扎。
“對對,就是它,”王世襄笑道:“我當初其實也沒拿這些東西當回事,直到一回在陳夢家那見到后,才徹底迷上了這玩意。”
“同樣的東西,”黃永鈺回憶道:“擺在他這和擺在陳夢家那就是兩回事,人家那才叫藝術,擱你這也就只能叫家具了。”
江山點點頭:“陳設藝術!”
王世襄苦笑了一下:“現如今,連家具都稱不上了。”
看著碼在一塊堆的明清家具,王世襄此刻的心情也就江山能體會了。
“叔,”江山稍稍頓了頓:“您說我在這附近買套四合院怎么樣?”
此話一說,旁邊的三位陪著他一塊頓了頓。
王世襄:“你說你要買什么?”
黃永鈺:“四合院?”
江河:“老三?”
“哥,”江山深情的看著二哥:“一直以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咱們的首都……安個小家!”
雖然這好像不是老三上回提出的心愿,但江河還是在第一時間看向了黃永鈺:“怎么才能在這安個小家?”
黃永鈺一聽,第二時間看向了王世襄:“你說呢?”
“……”沒人看的王世襄,仔細琢磨了一下:“陳夢家在錢糧胡同的宅子,正好還空著。”
“對啊,”黃永鈺看著江山道:“那套宅子不錯,至于能不能買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走,”江山知道錢糧胡同離這不遠:“咱們這就瞧瞧去。”
二十來分鐘后,
江山一行,走到了錢糧胡同34號的門牌前。
看著眼前熟悉、斑駁的大門,王世襄的眼神明顯暗下了幾分。
“這套四合院,兩進18間,”王世襄對江山道:“連抽水馬桶都是陳夢家從國外背回來的。”
“這套房子已經挖好廁所了?”這消息對江山來說,倒是個賣點。
“不錯吧,”王世襄抬手一指:
“這宅子原是我二舅家的,當時見夢家兄四處找房子,便帶他過去瞧了一眼。
沒曾想他一眼就瞧上了,更沒想到的是,現如今我又把你給帶來了。”
“緣分啊,”
江山笑著在院外來回走著:“兩進18間……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浦江的夜,眼瞧著就深了。
在星星點點的小雨飄下時,獨自一人坐在小屋里的江媽又開始想孩子了。
叮鈴鈴……
忽然,一串電話鈴音響了起來。
“喂,”江媽趕緊跑去了堂屋:“是小魚嗎?”
“雷好啊,請問江山先生回來了嗎?”
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但江媽一聽就知道是誰:“沒呢。”
“那請問我怎樣才能聯系到江山先生?”
“儂今天肯定是聯系不上了,”江媽道:“估計江山先生現在還在ZNH沒出來呢!”
黃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