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相當奇妙。
余琛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出來，但他惟一知道的是，這種感覺的確存在，無比真實，他的渾身上下每一寸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
而且……相當熟悉。
這并不是什么陌生的感受。
上一次，上一次他覺醒“吞噬”的能力的時候，就曾有過同樣的感覺。
所以幾乎在一瞬之間，余琛就心領神會。
這是他即將覺醒第二次，再一次獲得一種“能力”。
——這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因為但凡是覺醒了二三十次的世界，其中不少都是覺醒了兩次的存在，而每覺醒一次，就會誕生一種全新的能力。
先前那圣塔世界，就是已經覺醒了兩次的世界——所以有兩個能力，其一乃是那封鎖鎮壓之能，其二便是那治愈之能。
所以哪怕面對遠遠強大過他的淵世界的瘋狂斬擊，也能堅持足夠長的時間讓鴆殺世界完全發動他惡意的能力。
——雖然最后因為淵世界實在太過變態，沒有打出效果來，但也足以能夠看出覺醒兩種能力的優勢所在，否則的話，無論是封鎖還是愈合，單單一種能力都完全不可能攔住淵世界。
而此時此刻，余琛似乎也即將覺醒他的第二種能力。
按照他吞噬的那些世界的記憶碎片，對于所謂覺醒和能力的描述，雖然尚不清楚其真正的原因和本質，但大概被認為是其意志的具象化，覺醒的能力種類千差萬別，各不相同，與身處的環境，習慣，心性……等等因素皆有相關。
而先前，因為余琛剛剛踏上修行之道不久碰到的第一個在那個時候看起來難以逾越的天塹就是擁有吞噬之力的饕餮，那般經歷在他心頭埋下了一顆種子，直到后來世界第一次覺醒，方才生根發芽。
他同樣也覺醒了“吞噬”的能力。
當然，他如今的“吞噬”和當初饕餮的“吞噬”，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而現在，他又將覺醒什么樣的能力呢？
帶著一絲期待和好奇，余琛將他的心神沉入新世界當中——此時此刻的新世界早已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那無窮無盡的世界壁壘已經沒有了任何厚重和巍峨的的感覺，也不像當初的濃濃灰霧一樣可怕和不祥。
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薄如蟬翼的晶瑩剔透的白玉護罩，氤氳著一陣陣泛白的光芒，和熙溫暖，看不出任何可怕之意。
當然這并不是說明新世界變弱了，他所擁有的吞噬之能，也依舊存在，而且更加強大——那如白色的光暈流動之間，所接觸的一切都會悄無聲息的被完全吞噬。
心神沉入新世界內部，深潛入表象之下的世界底層，在那新世界的本源之地深處，余琛的身影幻化出來，感受著這第二種能力覺醒時的一切。
那一瞬間，周遭的一切都天旋地轉，他看到的是無窮無盡的恐怖黑暗，比最純粹的永夜都還要漆黑的黑暗，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那樣。
然后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一條黃金色的細線逐漸浮現出來，由暗淡變得明亮，由短小而延長，逐漸就像那黃泉之河一般，變得看不見起始和盡頭！
緊接著，余琛的心神好似被無窮的吸力吸引一樣，涌入了那黃金色的線條當中！
當念頭靠近和沉浸進去以后，余琛的眼前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恐怖變化！
只看上方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就像那永遠不會迎接黎明的永夜，而永夜之下，這是無比璀璨輝煌的一條黃金河流，浩浩蕩蕩，無盡流淌！
轟隆隆！
恐怖的轟鳴聲在這一刻響徹余琛的耳膜。
或者說，那并不是聲音，因為在這無盡的黃金長河當中，沒有任何聲音的存在。
但那股震撼便化作實質性，沖擊著他的心神，讓他渾身都在戰栗！
“這是……什么……這是……哪里？”
余琛忍不住喃喃自語，同時完全感到莫名其妙！
當初覺醒吞噬能力的時候，她已經經歷過一次類似的情況了。
大概就是切身體會到某種奇異的感覺，然后腦海之中莫名明悟出對能力的使用方法，簡單易懂，毫無困難。
可這第二次覺醒卻完全不一樣，就像把他的精神拉進了一個完全陌生之地，也沒有任何冥冥之中的感悟。
無奈之下，他只得邁開腳步，沿著這無窮無盡的黃金大河，來回踱步。
但當他走出一步之時，那滾滾奔流的黃金長河突然一震，一幅幅走馬燈一樣的畫面浮現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他在那黃金長河當中看到了……他自己！
那奔涌的河水，翻起浪濤，而那黃金的水滴當中，竟蘊藏著無窮無盡密密麻麻的畫面！
在第一滴水滴中，余琛看到的是從灰蒙蒙的世界經過第三十次進化，變成白玉一般的新世界。
一晃而過以后，第一枚水滴在浪濤的拍擊之下重新回到黃金大河。
但第二枚水滴同時翻涌而起，而在這第二枚水滴里，浮現出來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新世界，吞噬和解脫那畸形世界的畫面！
緊接著，第三枚水滴，其中蘊含的是余琛先前跨越時空亂海，拯救和解脫那些畸形世界的畫面。
第四枚，其中又是余琛躲在時空亂海當中，看著淵世界折磨兩頭狩獵者的景象。
第五枚……第六枚……第七枚……
翻涌的浪濤卷起無數的水花，而在這些水花當中蘊藏著無盡走馬燈的畫面。
看著看著，余琛就駭然發現——這些所謂的走馬燈，竟然全都是曾經所發生過的一切，重現在浪花當中！
這是……
某一瞬間，余琛腦子里突然嗡的一聲，轟然炸響！
熟悉！
盡管她可以完全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黃金色的大河。
但他卻見過相似的東西。
——歲月長河。
無論是太初世界的歲月長河，還是新世界的歲月長河，其中都記載著世界當中所發生的一切變化，大到天翻地覆，小到塵埃起落……一切的變化，一切的變遷全部都融入其中。
可以說，世界的發展和演變盡數都在這歲月長河當中。
這當然不是什么問題。
問題是……如今的余琛，可是身處于時空亂海，他本身也是世界級別的存在，不可能有什么歲月長河還能約束和記載他的變化與行動。
而所謂的時空亂海，連時間和空間都是完全混亂和無序的，怎么可能有一條類似歲月長河的東西存在？
那一刻，余琛無比驚駭。
但下一瞬間，他的腦子就突然像是要爆炸了一樣，無窮無盡的茫茫古老的“知識”，涌入他的腦海當中！
而從這些古老的知識與情報當中，余琛對于一些疑惑也完全恍然大悟。
——這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也就是被淵世界稱為源海的地方的本質。
源海的本質，是兩個東西，或者說，兩種存在。
源海本身，以及……歲月長河。
這兩種存在，是最本源的兩種力量的正體——時間和空間。
空間，意味著“存在”，而時間，意味著“變化”。
只有當兩種力量都存在的時候，才能夠誕生和迸發無數的奇跡。
空間的本質化作的就是源海本身，無數的世界，無數的存在都誕生在其中。
而時間的本質就是先前余琛所看到的黃金大河，就是“時間”的本質。
但不同于源海的是，歲月長河隱藏于無盡的深處，難以觸及。
而這無窮的時空亂海當中，扭曲的時間與空間的風暴，不過是這兩種本質在運轉之下泄露出來的殘余的氣息和余波而已。
除此以外，所謂的世界，同樣也是在這次一級的時間與空間的力量不斷碰撞和萬萬次的傾軋之下，產生的某種奇跡和偶然。
是對于整個“源海”的不自覺的拙劣“模仿”，所誕生的產物。
那一刻，余琛恍然大悟！
這些古老的情報和知識不知從何而來，但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當中。
簡單來說，這無盡的時空亂海本身就是一個無比龐大的空間，同時也是空間這個現象和概念的本身。
而那時間歲月的黃金大河則是代表著時間的本身。
他們所能接觸和看到的時空亂流，就是這兩種力量溢散和泄露出來的余波。
而世界，就是對于源海存在的“復制”。
就像是在太初世界當中，那些天人演化屬于他們自己的天人世界一樣。
但……為什么？
盡管這般真相讓余琛目瞪口呆，一時間難以回過神來。
可他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正在覺醒能力的過程中。
為什么在自己覺醒能力時，會看到這么……神秘和深奧的源海的本質？
而緊接著，就在他產生這個疑問的時候，又一股莫名的明悟從腦海當中升起！
他幾乎不自覺下意識的伸出手來，向著那黃金色的歲月長河中掬一捧河水。
——按理來說，歲月長河的本質從來都不是真正的物質，只是無數的變化堆迭而成的現象。
既然沒有任何的本質，自然更不可能像河水一般被撈起來。
但無比奇異的是，余琛這下意識的動作竟然真的讓他從無盡的黃金長河當中捧起了點點金色的水花。
與此同時，明明只是星星點點的水光，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在捧起水花的那一刻，渾身的精神與力量幾乎都被消耗殆盡！
下一瞬間，水光從指尖滑落！
可即便如此，余琛仍然感到一陣……不真實感！
盡管他先前捧起的水花，相比于整個黃金長河無比渺小和不值一提。
可卻代表著他擁有了能夠干涉歲月長河的力量！
——不是那種因為世界的誕生而誕生的歲月長河，而是時間的本質，源海的兩種最古老和本源的力量之一！
那一瞬間，余琛已然明悟過來，他的這第二種覺醒的能力，正是讓他能夠清楚的觀測到整個時空亂海的歲月長河，與此同時……加以影響！
雖然眼前，他僅僅是能夠握起幾滴水花，就已經感受到無與倫比的疲倦和力竭。
但隨著他進化次數的增加，隨著他以后變得更加強大，他甚至能夠……影響時間！
不是世界當中那種隨意可以調節和改變的時間。
而是……影響著整個時空亂海的歲月長河！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余琛將自己的心神收回。
那黃金色的無垠大河，一瞬間在眼前灰飛煙滅，一絲不存！
與此同時，余琛的雙目當中，充滿了無窮無盡的金光！
他抬起頭，望向遠方，仿佛透過那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流，看到了真正的“時間”！
而平復下心神以后，他正準備對一旁的虞幼魚說點什么。
但剎那間，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樣。
眉頭緊皺。
——熟悉！
當回憶起那黃金色的歲月長河時，他再度感到一股莫名熟悉之感。
并且這種熟悉并非源于他對于新世界和太初世界歲月長河的觀測與記憶。
而是……別的什么東西。
就好像，在曾經的某一刻，他見過這真正的時間之河一樣。
而且是，親眼見過！
否則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產生這種“熟悉感”！
余琛一個念頭，幾乎將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回溯了一個遍。
終于在那無數復雜而龐大的記憶當中，找到了……相似的東西。
只看他手腕一翻，一條黃金色的細線落在他的手中——明明看起來只有三尺長短，但更加仔細一看，卻發現那頭尾都陷入茫茫的虛空里。
余琛，瞪圓了眼。
“這是……度人經那個最后一品遺愿的獎勵？”
虞幼魚在一旁，突然開口，面露不解之色。
——當初余琛還跟她商量過，這度人經最后的一次獎勵，不僅沒有任何用場，甚至連究竟是什么東西都不得而知。
隨著時間過去，她幾乎都快忘記了還有這一茬。
但如今余琛突然將其取出，是什么意思？
余琛沒有回到她的話。
因為他的心頭，早已經翻起了無盡的驚濤駭浪！
久久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