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這是最后的準備時間。
一個月之后,在場所有的生命都將奔赴域外,遠征古仙一脈,直至將其徹底滅族!
或許對于那些新生的天人和新世界的生靈們而言,他們只在典籍和口口相傳的故事中聽過古仙一脈的存在,并沒有什么太過真實的感覺。
可對于鎮元子,張百忍,姬天明還有一些老牌的天人而言,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從第一次墜天之戰開始,三界便一直被古仙壓著打。
最后更是導致地府崩塌,天界陷落,人界也是四分五裂。
曾經的輝煌與盛世不復存在,付之一炬。
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屈辱和痛苦——哪怕后來的天人之戰,在余修等人的幫助之下,將古仙一脈打退,但跌落的三界卻再也難以重復榮光。
還要時不時面對古仙一脈的侵擾。
可謂是無比屈辱。
但如今,一切的情況都得以逆轉——煌煌三界,重回鼎盛之時,甚至倘若單單論戰力的話,遠遠要超出曾經最為強大的時期。
而那可怕的古仙一脈,那一直壓著三界打的戰爭兵器們,如今卻成為了他們討伐的目標!
正所謂……攻守易型!
不由心潮澎湃,豪氣萬千!
“陛下,吾等這便回去做最后的準備,時辰一到,立刻發兵!”
張百忍深吸一口氣,拱手開口,那聲音中帶著鐵骨錚錚一般的殺意,好似冷硬的刀兵,無比森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余琛卻是搖頭:“不急著走,在此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
他這話一出,眾人皆是眉頭一挑,不知他究竟還有什么要安排和交待的。
余琛也沒有解釋,只是放眼望去,環顧六合八荒——他的目光穿越了那聲勢浩大的無盡兵團,看到了整個人界。
亦或者說,甚至穿越了人界的壁壘,看到了同樣枯萎和凋零的地府與天界。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看來那升神大陣的后果,著實恐怖啊……”
時至如今,余琛早已不再單單通過“眼睛”去觀測了,他的神念只需要輕輕一動,便能覆蓋整個三界,無窮距離。
所以這一刻他很清晰的“看”到,整個三界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況。
倘若用兩個字形容的話,那就是……枯萎。
很難想象一方天地為何用這種字眼去形容,到看在余琛眼里,就是這樣的感覺。
——三界,在枯萎。
無論是曾經山河鼎盛的人界,鬼氣森森執掌陰冥的地府,亦或是那坐落在無盡天穹之上,環繞九彩金霞的天界。
此時此刻都早已不復鼎盛。
人界的大地之上,無數奇珍異草枯萎而去,無數靈脈干涸暗淡,無數名山大川皸裂凄慘……還有那整個天地之下的生靈們,因為天地之炁濃度的驟然暴跌,陷入到好似那缺氧一般的難受當中,雖不至于枯萎而死,但起碼要相當漫長的時間才能適應這末法的時代。
地府和天界也好不到哪兒去。
如今的地府,陰冥之炁已經跌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甚至難以維持那無盡鬼神的靈身,讓他們的身軀都變得透明,更不要提有什么精神了。
天界更是如此,三十三重天直接被張百忍融了鑄就戰爭兵器,曾經仙霧氤氳,龍飛鳳舞的天界也變得凋零破敗。
——這就是代價。
這就是眼前兩千多名天人,無數戰爭兵器,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在升神大陣的透支之下,整個三界都同時進入了末法時代。
“有舍必有得,陛下不必介懷。”鎮元子擺了擺手,開口道:“——雖然如今的三界枯萎凋零,但在計算之下并沒有出現什么意外,也就是說并沒有傷到三界的根基,所以只需要漫長的時日恢復,三界自當能夠重回巔峰之期!”
——他說這話,恐怕除了在安慰余琛以外,多半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因為天地人三界,本來就是他們三位帝主的世界,如今看到自己的世界變成這副凄慘的模樣,你要說心頭沒有一點悲傷和難過,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
他們要在十萬年之間凝聚出足夠抗衡古仙一脈的力量,自然要付出代價來。
“可,他們在彷徨……他們在哭泣……他們在掙扎和難受。”
余琛望向遠方,看到了那三界的無數生靈們,因為天地的突然劇變,而陷入恐慌和痛苦當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兩害相權取其輕……”鎮元子嘆了口氣,輕輕搖頭。
——他何嘗不知曉這些情況呢?但難過和痛苦一番,總比眼睜睜看著古仙一脈收集齊太初的殘骸,然后大舉入侵將整個三界都徹底毀掉來得好太多了。
“有辦法。”
余琛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既要讓大軍遠征,也要讓整個三界生機勃勃。”
眾人這般一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欲言又止。
這會兒別說是三位帝主,哪怕就是那無數的天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的情況是怎么回事——簡單來說,整個三界的所有天地之炁,幾乎已經在十萬年的過程中,耗費得一干二凈。
雖說天地之炁能夠源源不斷的再生,但被升神大陣以竭澤而漁般的方式抽取以后,卻是已經讓三界的靈脈都進入了一個低谷期。
換句話來說,倘若將三界比作一方巨大的汪洋,現在的情況就是這一片汪洋已經完全干涸,只有等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新降水,緩慢的累積,方才有機會能夠重新恢復那萬里波濤的壯闊模樣。
——急不來的。
“沒用的,陛下。”
張百忍嘆了口氣,搖頭道:“天地人三界是我們的世界,所以我們更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況——如今的三界,早已干涸,哪怕注入巨量的天地之炁,也是杯水車薪。除非能夠一次性灌注足以填滿整個三界的天地之氣。
但這般恐怖的數量,哪怕我們所有生靈體內的天地之炁加起來,也不足其九牛一毛,無以為繼。”
頓了頓,他看向余琛,“——恕我直言,哪怕是您,您體內擁有的天地之炁,也不可能一次性將整個三界都填滿充盈。”
余琛聽了,輕輕點頭,沒有反駁。
如今的他,實際上在道行和境界方面并沒有什么增長,他提升的只是因為新世界的演化而變強的戰力而已。
——可惜新世界雖然說和太初世界乃是同樣位格的世界,但兩邊的天地之炁卻并不兼容。
就像兩個瓶子,一個瓶子里裝的是酒,另一個瓶子里面裝的是水一樣。
否則抽一些新世界星空的天地之炁過來,倒是也能夠緩解眼前的狀況。
但……不能從自己身上想辦法,難道不能從其他地方想辦法嗎?
余琛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縷異光,“你說的沒錯,我這副身軀當中蘊含的天地之炁,遠遠無法將三界重新灌溉,不過……”
聽到這句“不過”,眾人心頭都是一個咯噔。
特別是鎮元子等人,他們很清楚余琛的為人,那就是絕對不會信口開河。
難不成……他真有爆發?
“世界的本質……”
余琛的眼里閃過回憶的神色,喃喃開口:“或者說,維持整個世界來源的力量的來源,實際上并不是世界本身。
如果將整個世界看作一臺無比巨大的機器,那么機器每時每刻的運轉都需要耗費恐怖的能源,你們想過嗎,這能源從何處來?”
話音落下,鎮元子和張百忍眉頭皺起,他們多少也是窺探過世界一些本質的存在,所以隱隱約約能夠察覺到無論是天地之炁,還是靈脈……這些力量的源頭都在于那覆蓋在整個三界外面的混沌一般的壁壘。
“世界壁壘?”三人幾乎脫口而出。
“對,也不太對。”余琛指正道:“——世界壁壘說白了也不過是一層壁壘而已,不可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源泉那樣供給無盡的天地之炁。
但你沒有說世界的運轉的力量來自于它,也沒有錯——因為正是世界的壁壘,將那些狂暴和可怕的時空亂流碰撞所產生的力量提純過濾以后,用來維持世界的運轉。
所以究其本質,保持整個世界運轉的源頭,正是那世界之外的,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
這一瞬間,幾位帝主當即恍然大悟!
對于時空亂海,他們也有所知曉——那是絕對的生命的禁區,那是連帝主都不敢太過久留的可怕之地,那混亂的時間和空間狂暴到無以復加,會毫無慈悲和憐憫的碾碎其中的一切事物!
“當然,我沒有權柄可以操控太初世界的世界壁壘,讓它加速過濾和提純時空亂海的力量,用來灌溉三界。”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余琛所說的話卻讓他們有些大失所望。
然后,他話鋒一轉:“——所以,我選擇,我自己來!”
話音落下,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余琛突然向天一指!
剎那之間,只看到原本無邊浩渺的天穹,就好像脆弱的布帛一般,瞬間被撕裂出一個龐大的口子!
余琛踏空而上,來到那裂縫之前,雙手攤開!
與此同時,那裂縫背后的情景,也完完全全顯露在眾人的面前!
——那是無盡扭曲的時間和空間,光怪陸離,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沒有,難以用言語去形容其具體的模樣,或者說那其中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模樣”,又是一成不變,又是千變萬化。
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
兇險!
哪怕是最普通尋常的天人,從來沒有聽過時空亂海的名諱和兇險,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
——當他們下意識抬起頭去,看到那裂縫之外無盡扭曲的風暴和洪流以后,整個人都忍不住的顫抖起來,戰栗恐慌!
這種顫抖同恐懼沒有任何關系,純粹是生靈的本能在用最大的聲音向他們的靈魂怒吼。
——危險!
甚至他們可以確定,哪怕是他們天人之尊,亦或者說天人中的佼佼者大天人之尊,只要沾染了那股狂暴扭曲的時空洪流的一絲一毫,都會……瞬間灰飛煙滅,形神俱滅!
而如今,那位“共主”,竟然要將這股狂暴又恐怖的力量煉化成純粹的天地之炁,灌溉三界?
——開什么玩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做到!這股力量……哪怕是被稀釋千千萬萬倍,只要有一絲一縷落下來,都會導致整個三界崩塌覆滅……”
“而且……說是要煉化和提純,那且先不論結果,前提是要承受吧?可陛下當真能夠承受這股狂暴的力量嗎?”
“說句大不敬的……別到時候……還未真正開啟遠征,陛下先重傷了去……”
人群當中,你一言我一語,有人擔憂,有人疑惑,有人茫然,有人不敢置信。
但總而言之,大多都是不看好余琛。
這當然怪不得他們,因為當親眼目睹了時空亂海的恐怖洪流以后,他們實在不相信這是“人”能夠抗衡的東西。
只有新世界的天人們,見大伙兒這般反應和模樣,只有冷笑。
無名更是就地盤膝而坐,封閉了聽覺,完全不去聽他們的討論。
至于其余辛和紫霄道人,同樣也沒有理會三界的天人們的擔憂,只是抬起頭去,笑而不語。
眼中露出一抹期待之色。
“道友,你們便絲毫不擔心?”太初世界的天人對于中,終于有人詢問新世界的天人,頗為焦急。
辛笑了笑,搖頭道:“時空亂海,的確可怕至極,所以諸位道友的擔憂并無不妥,甚至吾等應當感謝諸位道友為吾主憂心,但請諸位道友放心,吾主之力,徹地通天,哪怕時空亂海,亦無可黯淡其芒,道友且看便是。”
辛并沒有眾人對于時空亂海的恐懼,想到他心頭也無比承認這一點。
——這的確不是“人”能夠承受的力量,哪怕身為帝主的無名也曾坦言,在那無盡時空亂海里,他也堅持不了一刻鐘。
但上頭那位,可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