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總憲第197章 攻城略地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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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攻城略地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3日  作者:涼拌的皮蛋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涼拌的皮蛋 | 大明總憲 

雞鳴大會之后,雞鳴寺便又重新恢復了常態。

就在國子監附近通往雞鳴寺的山路上,進香的香客比平日里還激增了數倍。

只不過鼻青臉腫的楊慎卻依舊泰然。

麥福疑惑道:“升庵先生早就料到會如此了?”

“是。”

“那先生還要這么做?”

“早晚有一日他們會明白,到時候他們就會想起史書上所載的今日之事。”

說到這里,楊慎的臉上才露出了些許擔憂。

“前宋自安定先生始,至徽國文公乃有所成,百余年光景,滄海桑田啊。”

麥福的話音一轉,而后看向了楊慎。

“那依升庵先生所見,此番江南之行,所見后學晚輩,可有能成材者?”

麥福問的小心翼翼。

楊慎卻是拱手笑道:“可是天子遣使下問?”

麥福遲疑片刻后,這才開口。

“先生就當是與咱家閑聊談及。”

楊慎望著正在下山的寧玦一行人,許久之后才道:“朝氣蓬勃,不可估量,唯待天時耳。”

麥福聞言點了點頭。

“咱家記下了,咱家送先生下山。”

就在這場雞鳴大會落幕的同時。

一場針對松江棉的圍獵正在逐漸拉開帷幕。

松江大小縉紳手中的白銀正在逐漸的匯聚到項元汴的手中。

杠桿的魅力在于十個商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一個商人用十倍杠桿便可以做到。

杠桿一旦產生,本錢、體量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利潤足夠高、風險足夠小。

人有多大膽,就有多大產。

看似風平浪靜的江南,實則早已暗流涌動。

為了更方便的向百姓借錢,項元汴在江南八府盤下了幾家鋪面,這些鋪面沒有任何旁務,只負責替項家向百姓借錢。

驟然控制了這么大一筆錢的項元汴,沒有絲毫遮掩,直接便對徐家的棉布生意展開了咄咄逼人的攻勢。

“公子,這些都是項家的棉布,您都看到了。”

“這雖然糙了些許,但架不住實在是賣的太賤了啊!”

“再這么搞下去,咱們怕是要被姓項拖死了。”

棉布本就在三錢銀子上下浮動,經過鞭法一番折騰下來,銀價大跌,棉布漲到了四錢八分上下,徐家仗著織場這才穩住陣腳。

被項元汴這么一搞,棉價也要下來了。

對于徐家來說,銀價跌了也便跌了,只要產業還在,咬咬牙也便挺過去了。

“這是要抽我徐家的筋啊!”

徐璠看著面前的幾匹棉布,胸口不住的起伏著,而徐家的管家還在說著。

“公子,項家這些時日不僅一直在松江圈地,還在跟咱們搶織戶,光是月錢每個月都比咱家多開六十文,咱們再不做點甚,咱家的織工怕是全都要轉投項家了。”

徑是直接將桌子掀翻出去。

“他姓項的是撿著下金蛋的母雞了嗎?!”

“又是拿地,又是挖人,他姓項的哪來這么多錢?”

對于項元汴,徐璠早就有所了解,項家是有點錢,但也遠沒有到這個地步啊!

及至此時,徐家的一個掌柜這才開口。

“公子,不是下金蛋的老母雞。”

那掌柜遲疑了許久之后,這才開口道:“是項家問百姓借的。”

徐璠一怔。

“問百姓借的?”

“小的跟松江的幾個掌柜吃酒時,他們喝多了說漏了嘴,只說是獨頭一批,項家就在松江借了十萬兩銀子,而后陸陸續續又募了近三十萬兩。”

徐璠聞言,下巴都快要砸到地上了。

新法之前,整個大明家產逾五十萬兩銀子的人家也不過就是十七戶而已。

項元汴靠著這么問百姓借錢,硬生生的把項家抬成了一個龐然大物,這樣看來,項家眼下的家底,那可比徐家厚實多了。

“這么多銀子,即便是九出十三歸,他項墨林還的起?”

那掌柜這才道:“項家借的銀子沒有那么高的利息,每百兩銀子,年息也不過三四兩,若是只借半年,連二兩銀子的利息都沒有。”

徐璠的面色愈發難看了下來。

對于徐家來說,這不是項元汴給百姓的利息,這是松江百姓湊分子搞徐家,那點利息就是他們搞垮徐家之后百姓掙走的分紅。

“我爹還沒死呢!”

徐璠的一聲咆哮回蕩在徐家的老宅之中。

那掌柜這才又開口。

“公子,這……怨不得百姓,銀子日賤一日,百姓也有百姓的難處。”

徐璠這才回過神來。

看著自家這幾個掌柜跟管家的表情,徐璠當即便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徐家也去借?”

這個項元汴太猛了。

徐家如果不想辦法補上跟項家的這個差距,最后下場一定是被項家吃干抹凈。

“別無他法。”

徐璠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愈發隨之凌厲起來。

“項家到底拿著這筆銀子做了甚?”

聽到徐璠的話,徐家的眾掌柜當即便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各項賬目。

“項家先是砸出了一個水力紡車,系前宋之時麻紡車所改,他項家造得,咱們也應當造得,小的們估計,開支不會超過五百兩。”

“有了這紡車之后,便是這飛梭,項家是花一千兩銀子從一錫山布商手上買來的。”

“這東西咱們派人過去探查一番也好,自己研究也好,最多也就是一千兩銀子,剩下的事情,也便好弄了。”

“小的們估計,這兩樣東西,讓項家的棉布成本,至少低了六成左右。”

徐璠聞言又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原本以為是項元汴已經對徐家下手了,照這么算下來,項元汴現在還是手下留情了!

“好,好!有思路就好。”

“拿著我的帖子!”徐璠在徐家祖宅中又踱步了起來。

“不,直接拿我爹的帖子去借!不止是松江,金陵,錫山,江南八府,乃至兩浙八閩!能借多少借多少,照著項家的利息給,能借多少借多少,我就不信我爹的這張老臉,還比不上他姓項的這個乳臭未干的商賈!”

“喏!”

解決了財源的徐璠,面色旋即沉寂下來。

“松江沒有這么多的棉田,先去帳上支銀子。”

“今年秋收之后,徐家的地統統改種棉花,朝廷那邊我來出面。”

徐家的一眾掌柜都被自己家這個大少爺的模樣給嚇到了。

“公子,咱們不至于吧……”

他們本就像借些銀子跟項家耗到底。

誰成想徐璠直接大馬金刀的拉滿。

這哪是要跟項家對耗,這是要跟全天下的布商拼命啊!

“松江用不了這么多,還有整個南畿,南畿不夠,還有兩京一十三省,再說了,即便是兩京一十三省都不夠,不是還有汪船主嗎?”

“都說東南產多少布,他汪船主都能照單全收,今日我徐家便替天下人,探探這汪船主的底!”

見徐璠已然決斷,這些掌柜便不好在多說什么,只得照章辦事。

對于實業來說,杠桿一旦產生,必將攪動全行業的動亂。

先借者制人。

后借者制于人。

拿著自己老爹私印玩命的蓋借據的徐璠印出的那一張張紙并不是徐家的借據。

而是徐家的賣身契。

當徐璠拿到這筆銀子之后,做什么,不做什么,便由不得他徐璠父子了。

自此之后,徐家的每一個決定,都必須考慮到這筆銀子日夜產生的利息,只能去追逐那個早已擬定好的利潤。

這是發生在徐家的事,而徐家的選擇,最終又會在影響到其他的布商。

沒有小魚會心甘情愿的被大魚吃掉。

你不借,有的是人借。

別人借了錢,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扭過頭來把你打的傾家蕩產以求上岸!

他們也只有一個選擇。

只有大家都借了,才能等于大家都沒借。

那頭嘉靖親手放出來的洪水猛獸,正在攻城略地!——

項家。

一本本賬本被十五個賬房算了一遍又一遍。

自從得知徐家已然開始借銀子之后,項元汴已然幾個晝夜未曾睡好了。

項元汴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手中舉著那塊水晶趴在賬本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老爺,徐家又去借銀子了。”

“那又如何?!”項元汴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

“徐家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弄出來紡車,咱們的成本低,價還能再降一降!”

項元汴目光陡然一轉,而后便看向了自己的隨扈。

“汪船主那邊聯系好了嗎?咱們的貨他能吃下嗎?”

那隨扈卻是眉頭一緊“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老爺,能吃歸能吃下,但汪船主說了,他們也在造船,一時半會沒有這么多的船來運,請老爺再等等。”

“等?他姓汪的讓我怎么等?!”

“幾十萬兩銀子,每個月光利息就有上千兩,半個松江的積蓄都在我手里,真出了岔子,你以為你我還能活著走出松江嗎?!”

項元汴后悔了,但也晚了。

在得知徐家也開始借錢之后,項元汴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告訴他汪直!天下就沒聽說過放著銀子不賺的商人!”

說罷,項元汴一把拽起了那隨扈的衣領。

“咱們的棉布成本低,還有降價的空間,告訴下面的布商,把價都給我降下來。”

“老爺,那,那不就等于是跟徐家撕破臉了嗎。”

“都什么時候了?還顧及他徐子升的那張老臉?!他那張老臉能值幾個錢?”

“可是咱們沒有那么多棉田,更……更沒有那么多織工啊!”

“那就去買!去雇!佃農不想出來做工,那就再去想辦法,明白嗎?”項元汴表情愈發猙獰,語氣亦是愈發陰鷙。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老爺我只要回款、流水,記住了嗎?”

“是,是。”

被項元汴松開的隨扈,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項家。

當天夜里,項家在松江的一處莊田便全數遣散了莊上的佃戶,收回了借給佃戶住的房屋。

村中回蕩著的不是誰家妻子的哭聲。

而是那頭猛獸宣誓主權的咆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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