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總憲第189章 空談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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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空談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3日  作者:涼拌的皮蛋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涼拌的皮蛋 | 大明總憲 

甘泉書院的大體框架還在,萃和堂的這群人也便省下了不少功夫。

只不過朱載壡已然動了溜號的心思。

之所以來萃和堂,最大的原因也就是因為這里毗鄰承天門,出了宮走了幾百步就到了。

書院的院墻雖高,但在書院內仍舊能看到紫禁城中的金瓦。

“我說咱們來的時候那幾位先生這般熱情,原來是缺力工了,我就說這天下沒有吃白食的好事。”

兩名錦衣衛跟在馮保屁股后面喋喋不休,被馮保瞪了一眼這才閉上了嘴。

只不過滿頭大汗的朱載壡也已經沒心情聽課了。

“好了,馮保,實在不成咱們找個機會開溜吧。”

馮保低頭小聲道:“殿下,咱們白給他們干了這么多工,還給他們這多臉面作甚,奴婢三人這便帶您沖出去,就憑這幾個貨攔不住我們仨。”

馮保身后的兩名錦衣衛略顯鄙夷的瞥了一眼馮保。

“罷了,終究是讀書人,沒必要搞得那么難看。”

“找個機會吧。”

“喏。”

朱載壡對馮保耳語了幾句,馮保扭頭便四下打量了起來。

只是這一幕被堂上的何心隱看的清清楚楚。

“讓眾學子都歇歇吧。”

“率教,怎的忽然要講課?”

“這四人要跑。”

不多時,兩名執教便帶著銅鑼在院子里敲了起來。

“各位,都將手頭上的事放了吧,今日的工便做到這里,待會何先生與諸位講學。”

聞聽要講學,院子里的工匠們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倒水的倒水,端茶的端茶,還有人從懷中掏出了早就炒好的豆子分發給了周圍幾個交好之人,各自找了處地方,坐在了講臺不遠處。

小說也好,四書五經也罷,無外乎都是說書嘛。

最多就是四書五經枯燥了些,但終究沒花錢,還要什么自行車。

馮保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朱載壡。

“公子,咱們還走嗎?”

“來都來了。”

說著,朱載壡便端著兩塊磚頭坐到了一處樹蔭之下。

兩個錦衣衛跟馮保護佑在朱載壡身旁時,何心隱已然在臺上講了起來。

只不過何心隱總是在有意無意的看向朱載壡所在的方向。

“……子曰:仁者人也,惟仁人而有不仁。”

“先圣之義在于人若不仁,則與禽獸無異,”

何心隱以“仁”為標準,將人定義成了兩種人,一種人是仁者,一種是不仁者。

也就是自然人跟社會人的區別。

如此而引申下來新四民論,即士商農工,將商排在了農、工前面,其深意無外乎在于商亦知仁,仁者明顯多于農、工,故此理應在農、工之上。

只不過何心隱似乎并不太在乎這個所謂新四民論,剩下的大半時間,都在講述他所謂的“朋友論”。

聽著何心隱的話,朱載壡的表情卻是逐漸復雜起來。

“先生。”

見到朱載壡發問,何心隱心中大喜,而后徑自停下來。

“小友可有疑問?”

朱載壡徑自起身,而后一稽首道:“學生不才,子云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朋友之論,似是有悖圣學?”

何心隱先是還了禮這才開口。

“孺子可教,歐陽文忠公曾著《朋黨論》,可為小友開釋。”

“小人無朋,惟君子有之,其何故哉?小人之所好者,祿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

朱載壡沉默半晌,只是又一稽首。

“學生受教了。”

看著朱載壡彬彬有禮的模樣,何心隱心中不由得大喜。

身后一緹衛愕然道:“啥……啥意思?”

馮保低頭道:“小人的不叫朋,只有君子之交才叫朋。”

“那,誰是君子誰是小人,誰說了算啊?”

“那當然是皇爺說了算啊!”

朱載壡亦是沒有做聲。

聽到這里,朱載壡已然對何心隱有了一定了解,若是以前朱載壡定然要說上一句“先生高見”。

只不過從北到南這么多人跟事,朱載壡也早就明白了。

這些無外乎是給結黨營私辯經,給商人辯經罷了。

待何心隱講完之后,朱載壡也便興致闌珊了。

找了個機會便溜出了萃和堂。

直到被人勸下講臺,何心隱依舊意猶未盡,還想再講上半晌。

“今日那小友絕非凡品,若是能將其招徠門下,吾道不孤矣。”

那腰間系著水晶的儒生只是在側旁打著哈欠。

“墨林,你怎的了?”

“沒事,只是昨夜事繁,沒有睡好。”

那儒生名叫項元汴,沉思片刻之后,這才開口道:“夫山,依在下之見,這朋友論其實還不急,那新四民論,才是時下緊要之事。”

項元汴就是因這新四民論這才拉何心隱來金陵講學的。

原因也很簡單,他是個商人。

何心隱熱情不減,只是對項元汴笑道:“墨林將心放在肚子里,吾道不孤,則新四民論必昌。”

項元汴無奈的搖了搖頭。

“家中還有些瑣事,我先告退了。”

“我送墨林。”

雖然這新四民論沒有像項元汴想的那般,一到南京便引爆輿論。

但攏共也不過花了兩千多兩銀子,就當是廣撒網了。

接下來的幾日,朱載壡又在金陵逛了幾家書院,只不過待逛下來之后,反倒是日漸失望了下來。

金陵城中各式各樣的書院層出不窮,只不過朱載壡稍一細聽,都就是在為人辯經罷了。

只不過朱載壡倒是察覺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幾乎大部分的書院都在有意無意的抬高商賈的地位。

南京清寧宮內。

朱載壡有些失望的坐在殿上,張居正依舊在處理公函,寧玦則是跟緹衛們打聽著有沒有查探到襲擊魏國公“歹徒”的下落。

“張先生,孤有些理解父皇早年間所行之事了。”

張居正聞言抬頭一笑。

“殿下是說嘉靖十六年跟嘉靖十七年的事罷?”

朱載壡微微頷首。

自從察覺到湛若水跟甩籽一樣在東南七省廣設書院之后,嘉靖便派人毀禁了一次書院,而后又授意嚴嵩出面,又毀禁了一次書院。

“這幫人說是講學,實則與京師所謂之唱報無甚差別,甚至依張某之見,連唱報都比不得,既然不言時事,又不教人農桑,打著圣人的幌子徒壯聲勢耳。”

“現在想來,嚴閣老秉政倒也不是甚事都沒干,起碼這件事辦的還算是漂亮。”

張居正也是罕見的贊揚起了嚴嵩。

對于這種事,張居正顯然早已深惡痛絕。

朱載壡的內心在做一個比較糾結的決定。

“張先生,孤想禁了這股空談之風。”

張居正聞言明顯一怔。

“還請殿下慎重,此等事交由臣下去做便是了,殿下不可貿然首倡。”

只不過聞聽此言,啃著梨子的寧玦都怔住了。

平時沒看出來朱載壡還是這方面的天才啊!

這已經不是捅清流肺管子了,這是要把那些清流的肺管子抽出來當皮筋兒跳啊!

“殿下,空談確實誤國,叔大說的也有道理,署我名吧!”

張居正開口勸道:“寧兄,咱們去找個州縣官上疏便是了,不至于。”

寧玦話音剛落。

朱載壡便撿起了筆,蘸了兩下墨而后道:“不必了,既然是孤自己想的,青史罵名,自當由孤一肩擔之。”

跟嘉靖比起來,朱載壡最大的不同就在這兒。

如若是嘉靖,巴不得有個人替自己頂雷,但朱載壡想的卻是自己直接上。

見朱載壡已然上了那股倔勁兒。

張居正也只能是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看著身旁的寧玦低聲道:“寧兄,你不勸勸?”

寧玦依舊低頭啃著梨子擺手道:“這事得講究策略,你就別管了。”

顯然這寧玦跟朱載壡都已然打定了主意。

張居正只得繼續當起了專職秘書。

夜半時分,守備廳內依舊燈火通明。

麥福披著官袍站在書案前看著朱載壡的奏本正在發愁。

這事要是真成了,將來那幫士大夫得給太子爺上個什么謚號啊?

就在麥福發愁之際。

守備廳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寧玦的聲音便從守備廳內響起。

“麥公公,我能給陛下上奏了吧?”

“寧僉憲?皇爺說了,您直接上給殿下就成了,不用交通政司。”

寧玦看著麥福獰笑道:“您也不想太子被萬世唾罵吧?”

麥福聞言一怔。

“僉憲的意思是,你要替殿下上疏?”

寧玦徑自將寫好的奏本放到了麥福的面前。

“麥公公,奏本我給您放到這兒了,剩下的,您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麥福撿起奏本翻看了兩眼。

饒是麥福也不由得對寧玦豎起了大拇指。

“克終!忠義啊!”

“寧某告退。”

寧玦的身影消失在了守備廳中。

而麥福看著面前的兩份奏本,卻已然動起了心思。

朱載壡的奏本,麥福自然是不敢攔的。

“來呀,太子爺的這本,走咱們司禮監秘奏的路子送京。”

“寧僉憲的這本,送去通政司,報閣部。”

“喏。”

正常上奏,一題兩份,一份送通政司、一份交六科廊房抄錄留檔。

在一般情況下,在這個渠道上的奏本,在天子看完之前,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士大夫是要絕對保密的。

當然,除非忍不住。

在寧玦奏本入京之前,在南北兩京的士大夫們之間已然流傳起了一個駭人聽聞的鬼故事。

寧克終要焚書坑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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