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運殿上,寧玦看著趙貴忍不住嗤笑一聲。
“好,別說是你這一個李鬼,就是京師的真李逵來了,本官亦是不懼分毫!”
“砍!不砍,本官便要將天子手敕給請下來了!”
趙貴的臉上露出一抹狠厲。
端坐殿上的朱典楧臉色卻是難看了起來。
“寧秉憲是吧?”
“這樣,你現在跪下給孤老老實實的叩個頭,這事咱們也便算是過去了,如何?”
“那也得等將天子手敕請下來之后再說!”
朱典楧一時語塞。
“你!好!趙伴伴!孤的圈子幾日未曾投食了?!”
趙貴聞言當即跪倒。
“殿下,已有三日未曾投食了。”
朱典楧一拂衣袖。
“將此獠投入圈子!”
跪在一旁的史褒善臉色一變。
“殿下!寧克終是奉了皇命來雒陽的朝廷命官啊!您不能……”
“不能如何?他就是從天上來的,那也是我朱家的臣子,那便是我朱家的奴婢,拖下去!”
朱典楧大手一揮,趙貴徑自上前,按住了還沒想明白圈子是什么東西的寧玦。
就在寧玦被拖出去時,趙貴看似不經意的與史褒善對視了一眼,二人目光相交旋即錯開。
史褒善亦是緊緊的跟在朱典楧的身后連聲道:“還請殿下息怒,寧克終初來雒陽,冒犯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朱典楧不耐煩的怒斥道:“初來雒陽便可冒犯于孤?他與伱是何關系,你這般庇護于他?”
“克終是前幾日方才撼門,至此杖傷未愈,天下士人莫不憫之,臣亦不忍啊!”
若是旁人,一聽便知道,史褒善這句話幾乎就是在威脅朱典楧了。
而朱典楧卻沒有半點聽懂的意思。
跟在趙貴的身后,朝著伊王宮深處走去。
不多時,寧玦便知曉了圈子是何物。
那就是單純字面意義傷的圈。
只是別人的圈,也就是養幾頭豬,圈幾只羊。
這貨圈里養的是老虎。
在圈遠處只有一根梯子,而后便是一段通向王宮深處的長廊,一股禽獸排泄物發出的惡臭充斥著這個虎圈。
看著那幾只面黃肌瘦的老虎,寧玦不由得狠咽了一口唾沫,還得是藩王玩的花啊!
這要是皇帝,不得在史書上被罵個幾百年?
五只吊睛白額的花斑虎餓的面黃肌瘦的趴在圈中。
見到趙貴露面,那五只老虎旋即慵懶的站起身,發出了聲聲嚎鳴。
不給老虎吃飽自然是因為這老虎實在是吃的多,就是伊王見了也不免有些心疼。
而且一旦這東西吃飽了,可就沒有那么好管了,真的躥出來,怕是要出大事的。
而趙貴亦是拎著一桿長鞭,輕車熟路的在虎圈上揮舞了起來。
“啪!”的一聲脆響,便抽在了其中一只身上。
鞭子在那老虎的身上留下一道鮮紅色的血痕。
那老虎登時便朝著趙貴撲了過來。
只不過這圈口本就高,而這些老虎又沒有吃飽,自然是只能在趙貴面前揮舞兩下爪子。
而后便再圈內氣憤的踱步了起來。
“殿下,這畜生怒了!”
朱典楧死死的盯著寧玦。
“寧克終!你可知悔矣?!”
寧玦卻是笑著搖了搖頭。
“伊王殿下,臣是奉命察查伊府之過南下的,您卻直接將臣帶到了這虎圈里。”
“爾等懼猛虎,王之雒陽又何嘗不是雒陽之虎,飽食中原膏血?”
“雒陽百姓都不懼王,我又有何懼哉!”
“我倒是怕這幾頭畜生啃不動忠臣的骨頭!”
“小小惡倀,可笑可笑。”
后悔?
開玩笑!
這簡直就是天賜福星。
早怎么就沒想到還能逛動物園啊!
朱典楧有些氣急敗壞的指著寧玦。
“趙伴伴,還在等甚!動手,動手!”
朱典楧氣的幾乎跺腳。
而趙貴亦是一把抓過了寧玦朝著虎圈中按了下去。
圈中的老虎徑自張大了嘴朝著寧玦撲過來。
寧玦甚至已然都能聞到那老虎的口臭了。
朱典楧的額頭上青筋暴露,表情愈顯猙獰。
“寧克終!你悔還是不悔?”
朱典楧話音未落。
身后抓著寧玦的趙貴手卻是一松。
寧玦竟是迎頭栽進了虎圈之中。
就在寧玦落地之時,虎圈中的猛虎驟然發出了聲聲長嘯,寧玦在虎圈中打了個滾,但聽到那跟摩托車排氣管一般的虎嘯,腿肚子卻是不由得微微打顫了起來。
那些餓了三天的老虎,個個虎視眈眈的朝著寧玦靠攏了過來。
寧玦猛咽了一口口水,也就在這個時候,朱典楧的聲音也在圈外響起。
“趙貴!”
朱典楧的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大伴”。
趙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臣一時沒抓住,反正早晚也要扔的……”
而方才跪在后面求情的史褒善亦是驟然起身。
“伊王殿下!寧克終是朝廷命官,您怎能將其投之虎圈?”
朱典楧一聲怒斥。
“放屁!孤沒有,是這賤婢扔的。”
趙貴亦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王爺,臣,啊,奴婢都是奉王命行事啊。”
“一個小臣有甚了不起的!大不了孤將這賤婢賠給陛下!”
還沒等趙貴想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朱典楧一腳便直接踹在了趙貴的肩上,直接將趙貴也踢進了虎圈。
又是“咚”的一聲。
趙貴一屁股摔進了虎圈之中。
就在趙貴落地的一瞬間。
那五只老虎目光幾乎同時被趙貴吸引了過去。
對于它們來說,趙貴可比寧玦誘人多了!
“史方伯!您救我啊!您說了保我平安,送我回京師的!”
話剛說完,圈內便傳來了一聲趙貴的慘叫聲。
“史方伯……”
很快趙貴便沒了聲息。
趙貴滾落到了寧玦的面前,兩只體型較大的老虎直接撲了上來,抱著趙貴啃噬了起來。
身后三只老虎每次上前靠近寧玦時,那兩只大虎都會停下嘴上的動作發出聲聲低吼,顯然這倆畜生已然準備好把寧玦當存糧了。
這個時候朱典楧就是個傻子也回過勁兒來了。
“史褒善!你勾結宮人,栽贓于孤?!”
只不過此時跪在朱典楧面前的史褒善卻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表情亦是愈發陰鷙了起來。
“伊王殿下,臣不知道您在說甚,臣只知曉,您將朝廷派來的巡按扔進虎圈了!”
史褒善將手舉過頭頂高聲道:“依祖制,王當避于宮中,以待上裁!”
“來人,請殿下回宮!”
原本史褒善帶來的藩司衙門的胥吏當即便與朱典楧的儀衛對峙了起來。
卻無有一人去看一眼圈中寧玦的死活。
朱典楧從小到大,哪里受過這樣的氣。
只見朱典楧嘴唇鐵青的盯著史褒善。
“姓史的!你以為這樣就能唬住孤嗎?!”
“孤的奏本,可以直抵御前!待孤奏明天子,定要將你史家滿門抄斬!”
朱典楧終究是看不明白,史褒善之所以敢這么做,早就得到朝中某個大人物的許可了,不然打死他也沒有這個膽子。
史褒善卻也是面不改色,只是站在一旁重復道:“還請殿下回……”
話音未落,史褒善便看到朱典楧帶著一個宮人在不遠處轉起了轆轤,臉色都已然憋得通紅了。
史褒善的心中登時便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殿下在做甚?”
還沒等朱典楧開口,史褒善就明白朱典楧在作甚了。
因為虎圈的閘門升起來了。
在閘門升起之后,朱典楧將繩子一系,一腳踹在了轆轤上。
“姓史的,下輩子對孤這幾個心肝客氣點。”
說罷朱典楧便徑自揚長而去,不多時便順著遠處的一根梯子爬了出去,而王府的那幾個儀衛也緊跟著朱典楧的腳步爬了上去。
最后還貼心的撤走了梯子。
“嗷!”
一聲長嘯回蕩在史褒善跟身旁那隊胥吏的耳旁,幾乎要將這一行人的耳膜給刺穿了。
朱典楧沒有料到史褒善的底線這么低,竟然敢勾結自己的“大伴”。
史褒善更沒有料到朱典楧壓根就沒底線,直接把圈養的老虎給放出來了。
“藩臺,藩臺……”
史褒善的上下牙打了個顫,近乎撕心裂肺的嚎了出來。
“跑,跑,跑啊!”
在這一刻。
什么官階、俸祿都不重要了。
誰跑得慢誰倒霉。
那三只沒有搶到趙貴的老虎從虎圈里出來時,臉上還有些懵逼。
看到面前這幾人拔腿就跑之后,那三只老虎基因里的潛能也好似被激發了一般,徑自朝著眼前的史褒善一行人追了過去。
聽著虎圈外的慘叫聲跟虎嘯聲,原本趴在圈里繼續啃噬趙貴的那兩頭大虎亦是放下了口中的趙貴,徑自從虎圈中沖了出去。
“爾等手中的兵刃是干甚吃的?!還不速速擒殺這畜生?”
史褒善拽著面前一個胥吏的衣領子玩命的嚎叫著。
那胥吏也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將手中的雁翎刀遞給了史褒善。
意思很簡單。
你行,你上!
另一邊,朱典楧的聲音回蕩在伊王宮中。
“關閉宮門,把這些畜生全都給孤放出來!統統放出來!”
“喏!喏!”
隨著一道道閘門被打開,伊府動物園的動物們,自由了。
聽著虎圈外各種野獸的嚎叫聲。
寧玦一腳踢開趙貴已然沒有人形的尸體,兀自虎圈內探出頭來。
“不是,虎哥,咱這還沒吃完呢,你TM急啥啊,要么說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