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朱載壡一臉的興奮,而嘉靖的眉頭卻逐漸的緊蹙了起來。
“還請父皇提審安平侯方承裕!”
見朱載壡跪倒,黃錦也跟著朱載壡跪倒在地。
嘉靖的眼珠子一瞪,盯著黃錦厲聲道:“你跪甚?”
察覺到嘉靖不悅黃錦心中一慌,趕忙苦笑道:“太子跪,臣不敢立。”
嘉靖兀自冷哼一聲,沒有搭理黃錦,而是帶著高忠朝著午門的方向走去。
黃錦雖然沒有將話直接說出口,但這幫人已經站到了朱載壡那邊。
寧玦的奇裝異服,在來承天門時便已然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承天門是紫禁城南門,同樣也是百姓距離紫禁城最近的地方,明初之時,百姓最遠是可以深入紫禁城到午門的。
直到永樂十三年正元節,朱棣照例在午門舉行鰲山大會,也就是把彩燈扎成一座小山,同時燃放煙花爆竹,狂風吹倒一盞大燈,鰲山原地變成火焰山,同時引燃了內廷跟百姓們準備的煙花爆竹,引發踩踏事故,錦衣衛指揮使馬旺連同數百百姓被燒死、踏死這才禁止百姓過承天門。
而此時的外金水橋后,也已然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看這袍服是七品命官啊,怎的還自己背著箱籠?”
“這是都察院的寧秉憲,寧愿把徐部堂送的宅邸都退了住大街都要上諫彈劾,清官啊!”
“你這是聽誰說的,徐部堂那是清流,清流能行賄嗎?我親戚在徐家幫工,沒有的事,宅子是小閣老送的,聽說寧秉憲還當面罵了一通小閣老。”
“再說了,徐部堂那可是寧秉憲的座師啊!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呸,又是嚴家父子,老賊!聽到這名字就煩!老天不長眼,禍害延萬年啊!”
承天門上,嘉靖望著遠處越聚越多的百姓,表情卻是陰晴不定。
“百姓們在說什么啊。”
坐在龍椅上的嘉靖悠悠的問了一句。
高忠低頭道:“稟皇爺,百姓們在罵嚴世蕃……”
嘉靖明顯一怔。
“罵嚴世蕃作甚?”
“臣也不知城中何處來的流言,百姓都說那宅邸是嚴世蕃送的,就是為了堵寧秉憲的嘴。”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臉上均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嘉靖哭笑不得的笑道:“松江徐子升,果然名不虛傳啊。”
嘴上這么說,視線最終卻回到了寧玦身旁的箱籠上。
“不圖利,那便是圖名?”
自從繼位以來,嘉靖印象最為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天下大勢已變,天下再也找不出幾個真正只圖名而不為利的官吏了。
更多的則是像徐階這般,既要名又要利的士大夫。
哪怕是寧玦只為名而來。
也足以讓嘉靖另眼相待了。
只不過看著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高忠長嘆了口氣。
“高忠,你知道你跟張佐的區別在哪里嗎?”
高忠聞言一愣。
“臣不知。”
“若張佐是你的話,是斷不會讓寧玦背著箱籠來到這承天門下的。”
高忠心中大駭,趕忙跪倒。
“臣該死,這便去將寧玦打殺出去。”
不待高忠站起身來,嘉靖便已倏然起身,朝著西苑的方向走去了。
“不必了,其勢已成,你現在將其打殺出去,豈不是坐實了朕的昏君之名嗎?”
高忠趕忙在地上叩起了頭,連聲道:“臣不察,使君父受謗,還請皇爺降罪。”
“朕沒有怪你,這是你性子使然。”
“謝皇爺恩澤。”
聽著高忠叩頭的聲音,嘉靖不由得長嘆了口氣。
“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其勢,夫唯不爭,故無尤。”
只是嘉靖知道,高忠怕是一輩子都理解不了自己這句話中的深意。
宦官終究是宦官。
哪怕是在內書堂學的再好,其才干與朝中這些老狐貍相比也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他們有的,只是在這深宮中磨煉出來的求生本能,狡詐固然狡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耳。
看似乾綱獨斷的天子,實則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待高忠抬起頭來時,嘉靖已然消失在了承天門上,而高忠的袍服也早已被冷汗打濕。
對于寧玦,嘉靖既沒有說要懲治,也沒有納其諫,就這么僵持在了承天門外。
甚至連來承天門外看熱鬧的百姓都沒有人去阻撓。
就好像是在故意將這聲勢鬧大一般。
承天門本就在紫禁城跟各大衙署之間,待到散班的時辰,百官擠在人群中方能離去。
尤其是嚴嵩父子,剛一從內閣值廬出來也必須要從人群中擠出去方能上自家的馬車。
就在嚴世蕃護佑著自己老爹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時,便聽到了人群中有人清楚的罵了一聲。
“獨眼賊!”
嚴世蕃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瞪睜的溜圓,朝著人群怒斥。
“誰罵的?!反了你們了!”
嚴世蕃迎頭懟去,人群里便又沒了聲音。
這外金水河聚集了幾百上千號人,都在吃瓜,一時半會也找不出是誰罵的。
只有身后頭發花白的嚴嵩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低聲呵了一聲。
“慶兒!休得聒噪,回家。”
嚴世蕃懶得跟這幫百姓計較,旋即便跟在了嚴嵩身后。
不料又是一聲。
“一個獨眼賊,一個老賊,這分宜嚴家祖墳是被人刨了還是被雷劈裂了?”
嚴世蕃聽得清清楚楚,這一次絕對不止一人開口痛罵。
“爹,都這樣了,還要忍嗎?再忍咱們嚴家祖墳都快被罵裂了。”
“咱們好好的當個差,關咱們什么事啊!”
就在嚴世蕃行將忍無可忍之際。
嚴嵩咬著牙吩咐道:“閉上你的嘴,別管,別問,回家!”
聽到老爹的訓斥,嚴世蕃這才悻悻作罷。
而在散班的翰林院諸官中,也有一個身著進士巾服的年輕人在看清楚承天門下寧玦的背影后,沉默了片刻,便朝著世德堂的方向匆匆離去。
身后的百姓越聚越多,寧玦甚至已經依稀能聽到身后百姓的議論聲了。
看著眼前緊閉的宮門。
寧玦的心中就好似有萬馬奔騰而過一般。
你這老道士怎么就跟條老泥鰍一樣!
還敢再滑點嗎?
都這樣了,還不直接殺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