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左右看了看被自己摸腦袋的灰色大狼。
羅伯?
獵魔人臉色有點微妙。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認識的人。自己當初的‘小侍從’,艾麗婭·史塔克。
他們史塔克家的家徽就是一頭冰原狼,而且據艾麗婭所說,他們兄妹每人都養著一頭冰原狼。
她大哥就叫羅伯·史塔克,養的冰原狼顏色也是灰色。
雖然藍恩沒跟羅伯·史塔克和他的狼見過面,但料想應該也就是這種模樣了。
被這頭大狼的名字勾起回憶,當初藍恩送艾麗婭回家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也才十九歲不到二十,是一個小年輕。
而且當時在維斯特洛的國王大道上,藍恩還記得自己向艾麗婭的父親,艾德·史塔克開玩笑的提出了意外律,結果應驗在了艾麗婭身上。
不過長久以來,藍恩雖然還算清楚所謂‘命運’的力量,但也沒有太過揪心這一點。
畢竟事情過去的時間嚴格來說還不算遠,連十年都還沒有呢。
而且當時他手上又沒有能記錄世界坐標的精靈信標,把艾麗婭送回她原本的世界回來后,兩個世界就相當于直接斷聯了。
這不是他和艾麗婭的錯,也不是他們兩方的能力所能影響的事情。
如果‘命運’的力量真的如此偉大,那么怎么著也應該是讓‘命運’去操心,該怎么讓失去聯系,分隔兩個世界的兩人重聚才對。
“好名字。”
藍恩摸著狼頭夸贊著,讓勒緹娜多看了他一眼,總感覺這語氣有點奇怪。
但她也沒有多糾結,眼前畢竟是從杜鵑手中救了他們的幫手,值得信任。
“你站在這里,”勒緹娜看了看插在黃泥地里的纏布長槍,問道,“是認識他嗎?”
地上有一具被剝了頭臉皮膚的白金之子尸體。
藍恩點點頭:“我們碰過面,他因為我沒找麻煩,扔給了我一個小零嘴……”
沉默一陣后,藍恩搖搖頭:“雖然他不能說話也沒表情,但感覺得出來,他人不錯。”
這也是他來到這片獵殺現場后,很快就插入進去的原因。
藍恩跟尚且還有些天真的絨布球不同,如果沒有搞清楚首尾,那么他并不會輕易就加入一場爭端當中。
畢竟,在廝殺與爭斗之中,每個人都兇神惡煞、滿是殺氣,如果不清楚原因,誰又像是好人呢?
弱勢群體當然容易惹人同情,但現實是:弱不弱勢只關乎于成敗,敗了自然就顯得弱勢。跟正義與否的立場并不相干。
挑一段自己失敗的歷史出來,大家都能讓自己顯得是弱勢群體。
連貫的歷史與原委,才是下判斷的基礎。
但無論如何,將一個人還不錯的白金之子,以惡毒嘲弄的態度,將頭臉的皮都扒下來,做成頭罩……藍恩這才直接開始動手。
“按你們的習俗,需要收斂尸體嗎?”藍恩越過勒緹娜,看著那群收拾戰場的白金之子,“如果不介意,我們也能幫忙。”
“我們有安葬尸體的習慣,畢竟我們不能歸樹。”勒緹娜清冷的眼神看了看絨布球和藍恩,“但……請見諒,我很感激你們的幫助,可是村子的位置……我不能說。”
藍恩點點頭:“理解。”
白金之子的村落位置不能透露,這關乎生存,而非道德。
那就是他們想幫忙收斂尸體,人家也不會接受幫助。
杜鵑和白金之子的尸體都將留在這片黃色毒泥之中,成為那些毒物的養分。
或許白金之子那不知地點的村落,還指望著這片毒泥潭來保護呢。
為了獵魔人和艾露貓的理解,勒緹娜在狼背上彎腰行禮。
“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告訴我,褪色者。”勒緹娜直起腰后十分鄭重的說著,“我將竭盡全力。”
藍恩剛想擺擺手說算了,他并不圖什么。
但是轉念一想還是停下了正抬起來的手。
“還真有件事,”藍恩撓了撓頭,“你們白金之子也是利耶尼亞地區歷史久遠的住民了,對吧?”
白金之子是永恒之城的產物,而利耶尼亞地下就是一座永恒之城。
或許他們就是這片地區的原住民。
割原住民頭皮?藍恩想到這里,有了些微妙的既視感。
“我最近在利耶尼亞辦事,但是這里的各種勢力和關系錯綜復雜,我很需要有個見證了悠久歷史,知道其中利害關系的人,來咨詢一下。幫我理清現狀。”
勒緹娜那雪白的臉上皺起眉頭來:“你……需要一個年老的智者?”
她隨即又搖搖頭:“白金之子確實在這片土地上歷史悠久,但是同時,我們壽命短暫。一代代人光是活著就很難了,更別說傳承知識。”
“我們有個長老,叫艾爾帕斯。他或許能知道些什么。但他的年紀也大了,雙腿已經萎縮到快要消失,沒法出村子……”
說到這里,即便以勒緹娜的清冷和無表情,也感覺羞愧。
畢竟她前一秒才說如果能幫忙,將會竭盡全力。
但是白金之子這個群體的生存狀況,還有他們自身的生理缺陷,實在是讓他們能幫上的忙很有限。
“不一定要你們親自給我解答,”藍恩擺擺手說,“告訴我哪里可能有這種人也行,我只是想咨詢一些事,不在乎消息是從哪來的。”
最終,勒緹娜想了一會兒后,給藍恩指出來一個在利耶尼亞的湖東岸,偏北方的位置。
她說這里應該有一座還挺有年頭的教堂,當初就連拉達岡與滿月女王蕾娜菈舉行聯姻婚禮,都是在那里辦的。
只不過時至今日,局勢已經由當初的‘黃金與月結盟’,變成了再度開始的‘王室與學院內戰’。那座教堂和里面的牧師在不在,都不好說。
可但凡還在,那么能成為黃金王朝與卡利亞王室聯姻舉辦地的教堂牧師,知道的事情絕對比一般的人多不少,也更會深入本質不少。
藍恩和絨布球率先離開這片黃色毒泥灘,方便勒緹娜和其他白金之子們,回到他們無人知曉的村落之中。
離開那片被山壁的內凹籠罩的昏暗區域,利耶尼亞湛藍的天空和遠處黃金樹的光芒再度灑在身上。
就連湖上的霧氣和潮氣,和黃色毒泥比起來也顯得清新怡人。
一只公交車大小的螃蟹從湖邊泥灘上起身,四處走動。藍恩和絨布球都還不餓,因此也不打算招惹它。
“你怎么會跑到這里啊,絨布球?”
走上草地,離湖邊遠一些,藍恩開口問著身邊低頭走路的小貓。
這地方位于它負責監視的火焰習武修士營地南方,并且已經隔著有一段距離了。
“我是發現了有紅袍子人往這邊走,鬼鬼祟祟的,想要跟上來看一看。”絨布球正了正自己腦袋上的小頭盔,“結果,繞路追蹤的時候,就看見了山壁下面,杜鵑正在屠殺白金之子。然后……”
說著,三花艾露貓失落的又一次低下了腦袋,小爪子也糾結的撓在一起。
“對不起,老大。我是不是……太失敗了喵?”
藍恩低頭看了看平日里活潑開朗的艾露貓,上前一步蹲在了它面前。
“你是指,你沒有好好監視那個鬼鬼祟祟的目標?還是說……你沒能救下更多白金之子?”
“都、都有吧喵。”
“那就,都不算什么大事。”藍恩用手掌拍了拍絨布球的小頭盔,微笑著說。“監視嘛,只要沒被發現,丟了也無所謂,遲早能續上。”
“而沒能救下那些白金之子,”藍恩抿了抿嘴,“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絨布球。”
“可、可如果是老大你在的話!那……”
“那也沒辦法。”藍恩平靜的打斷了絨布球的自怨自艾。
他按著絨布球的腦袋,讓它認真看著自己。
“我遇見過這種情況,絨布球。并且我很誠懇的說:我當初的表現跟你也差不多。”
“那是在我去新大陸之前的事了。那時候的我不夠強,也不夠果斷,還害怕承擔責任。”
“我曾經也想要保護一批人,但我最終依舊沒辦法……”
“要屠殺他們的人很多,需要被保護的人也很多。唯獨能擋在這兩者之間的人很少。”
獵魔人和自己的隨從貓認真對視著。
“弱者很脆弱,脆弱到只一個不小心、只一個瞬間的接觸戰斗,就會發生大規模的減員。”
“我沒你想的那么厲害呀,絨布球。”藍恩灑脫又坦然的笑笑,如此清澈的笑容,讓低落的小貓都為之一愣。
“在那種情況下,當時的我,也只能像是個被憤怒沖昏頭腦,卻壓根不知道該把憤怒發泄到哪去的無能狂怒者。”
“老大……”絨布球歪了歪頭,“你也會有,憤怒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在絨布球眼里,自己的老大似乎一直都很厲害,什么問題都能解決的樣子。
而藍恩甚至還開著玩笑:“如果你想具體知道我當時是怎么無能狂怒的,你可以去找余燼騎士們問問,估計他們當時都看得很清楚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