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國王露出如此謙遜而誠懇的姿態,這會讓人心生好感。
對于藍恩也是如此。
不管弗爾泰斯特是不是刻意的表演,但他確實是藍恩所知的國王之中少有的清醒和克制之人了。
光是這一點,就顯得難能可貴。
“我們還沒聽過這樣的事,真是孤陋寡聞了。”
當即一群人中就有開口稱贊的。
花花轎子人抬人嘛。
藍恩也并不多糾纏這事兒。
“關于剛才矮人們的情況,”藍恩和弗爾泰斯特自然而然的靠近了一些低聲說,“陛下,你怎么看?”
“那些非人種族?”沒等弗爾泰斯特說話,瑞達尼亞的布倫克特就大舌頭的說著,“都是些騙子,毫無榮譽的強盜,還能怎么……”
但是他這副模樣甚至都沒維持到把話說完,就在藍恩和弗爾泰斯特兩人的雙重皺眉注視下訕訕的咽了回去。
“非人種族也是國民,布倫克特爵士,你眼前的這位陛下還是‘馬哈坎的保護者’,忘了嗎?”
藍恩的客氣中帶著疏遠,弗爾泰斯特的語氣則跟他大差不差。
“我在白天指揮所中親眼所見,馬哈坎志愿軍的矮人們不顧生死回援中部防線。以后還是得眼見為實啊,爵士。”
宴會上最重要的兩個角色一起對他皺眉注視,這讓瑞達尼亞來的將軍一時之間開始從額頭滲出冷汗,最終訥訥不語,只顧又往嘴里灌酒。
而本來還準備附和一下布倫克特,發表一下對非人種族看法的人,在看見了藍恩和弗爾泰斯特堪稱‘明確’的表態之后,也立刻閉上了嘴。
或者突兀的把原來的話頭生硬的轉了個口風。
兩人又走遠了點。
“他是喝大了?還是腦子本來就不清楚?”藍恩無奈的吐槽,“聽說還是瑞達尼亞的將軍?怎么連什么時候該裝作沒聽見都不知道?”
宴會上專門偷聽,或者無意間聽到別人的談話,這都是正常情況,甚至可以說是宴會的目的之一。
許多不方便通過正規渠道放出來的消息,正是以宴會等形式作為集散地,被放出來的。
畢竟一些時候,人們需要這些非正式的場合來傳播某些信息。
但是他一個理應在瑞達尼亞宮廷也待過的人,連該裝作聽不到的時機都把握不住,完全可以說是出丑。
“應該是喝多了。”泰莫利亞國王也面色稍微尷尬,“他一個人剛才開了兩小桶梨子白蘭地。”
他是宴會舉辦者,這也算是丟他的臉。
“如果都是這樣,”藍恩斜眼瞟了一下身邊的國王,“那我理解剛才你怎么沒辦法處理矮人的事兒了。沒有宮廷總管在,你看起來籌辦不好一場大型宴會。”
“言語就像刀劍,但你能不能先別捅我?”弗爾泰斯特也對這個老早就認識的獵魔人吐槽,“事實上我的宮廷總管也幫不了我,因為可憐的塞格林,他也沒組織過這么大的勞軍宴會。”
“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戰役了,比幾年前的索登山之戰還大,沒人能有經驗!”
“這個世界,”藍恩對國王的說辭做出修辭補充,“在這個世界的人類歷史上。”
“看在瘟疫的份上,別跟個法師似的那么嚴謹,藍恩。”
“但你確實讓矮人們生氣了,他們感覺自己拼了命的戰斗卻不受尊重。”
“我會想辦法彌補他們,表現誠意。但我總不能在這種場合下示弱吧?軍心不能散,我們還有硬仗要打。”
“硬仗?”藍恩不解,“門諾·庫霍恩沒跟你說?”
弗爾泰斯特反問:“說什么?”
藍恩失笑一聲搖搖頭:“看來帝國的陸軍元帥,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也會跟鴕鳥一樣,能拖一會兒就是一會兒,看不見就當還能拖。”
當即,藍恩把他之前跟門諾·庫霍恩所說的,眼下東、西兩個方向的尼弗迦德軍團的情況告知弗爾泰斯特。
這兩片戰線的糜爛,不管弗爾泰斯特知不知道,都是客觀存在的。到時候他隨便找一邊打過去,都會跟藍恩所說的一樣,全是順風仗。
“哈!”泰莫利亞的國王在接連不斷的好消息下眼冒精光!“看來我得稍微削減一下這位高貴俘虜的待遇,作為他小心思的懲罰!”
“隨便你怎么樣,我只是做個提醒。”藍恩無所謂的攤攤手,“順風仗也是仗,也得要人去打。別把矮人不放在眼里。”
“我當然不會!”國王立刻反駁,可是隨后又反應過來,“等等!聽你的意思,后面的戰爭你不參與?”
“只剩收尾了,沒必要,也沒興趣。”獵魔人搖搖頭,忽然又笑笑,“再說,如果我還在戰場上,不安的就不光是尼弗迦德人了,對吧?”
他笑的時候表情玩味,看著弗爾泰斯特。
泰莫利亞國王原本興奮的表情一僵,下意識的喝了口酒掩飾尷尬。
但是隨后,喝口酒的時間幫他從尷尬中緩過神來。
“我們算是朋友,藍恩。”他十分審慎的說著,“但是你在戰場上的領導力和感染力……讓我感到有些恐懼,這也是真的。”
“聚集在這場戰役里的士兵雜七雜八,我當然不可能都認識。但是我好歹能看出他們的性格和水平來。”
“人們總說千人千面,但實際上只要看的人夠多就能發現:其實大部分人群之中,沒幾個人能稱得上個性鮮明。”
“像他們這些士兵就更好懂了,大多是征召兵和雇傭兵,貪財怕死是常態,是群體性格。但就是這樣一群人……”
說著,弗爾泰斯特的眼睛上移,看向似乎毫無感覺的獵魔人,他發現獵魔人正微笑著也看向他,隨即國王眼神顫動,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
“你猜他們在你命令向尼弗迦德人的營地反沖鋒時,他們都猶豫了多久?”
藍恩微笑著抿了一口黑麥伏特加:“不知道。”
“從你的騎士們喊完‘以你的名義而戰’這句話,之后他們就開始反沖鋒了。”
說完之后,弗爾泰斯特陷入沉默。
周遭依舊是嘈雜混亂的軍營,只有他們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
“所以我不太會摻和接下來的收尾了。”藍恩聳聳肩,“順便,給你的王室顧問放個假如何?雖然現在還是戰爭期間,但是也讓她歇歇唄。”
“當然沒問題!”弗爾泰斯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如你所說,真的只剩收尾了。也用不上那么多法師。”
藍恩擺擺手,朝著遠處走去,這就算是談完了。
但是他談完了,弗爾泰斯特卻拿著酒杯站在原地對他喊著。
“要不考慮一下雅妲,帶她一起去游玩一下?她現在胸脯挺拔,膚白貌美,還野性難馴啊!”
“你看我現在是缺野性的樣子嗎?”
藍恩頭也不回,朝著身后揮揮手。
而酒紅色頭發的女術士,則雙手抱胸站在不遠處,挑著眉頭看著自己輔佐的國王。
即便身穿獵裝,女術士的身材依舊被勾勒的高挑又美艷。
女術士的性格確實夠野性。
勞軍的大宴會過后,北方聯軍們在這片戰場上又停留了兩天時間。
這兩天里仍舊不斷有之前走散的士兵歸隊,同時北方聯軍開始掩埋尸體、小規模的清剿潰兵。
這些事情按理來講都不是區區幾天能干完的。弗爾泰斯特和約翰·納塔利斯也沒想著干完。
相反,他們倆都顯得非常急切,想要盡快開拔,先把西線的沿海戰場給解放出來。
這兩天的時間主要就是用來休整和等待士兵歸隊。
要不是離散的士兵太多,他們恨不得當天就動身離開。藍恩給他們分析的戰場局勢很樂觀。
但同時又綜合情報與邏輯,顯得非常可靠。由不得他們不信。
余燼騎士們已經在宴會后的第二天先行撤走,帶著那兩個那賽爾的小子,對外說是想請他們參觀游玩高丘堡。
畢竟亨利和漢斯是在解除怨靈鬼詛咒的過程中幫過忙的,也沒人覺得反常。
而且現在也沒人想跟余燼騎士團別勁。
人家那么強的一個騎士團,光打硬仗,打完了硬仗后面順風仗的戰功和獎賞一概不沾。還有比這更讓人心服口服的戰友嗎?
再者說,就算是之前對于余燼騎士團的名聲不怎么服氣的各個騎士團,現在也大多不吭聲了……畢竟人家傳說中的騎士團之主真在附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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