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艾華斯的質問,阿迪勒卻沒有絲毫膽怯與心虛。
“啊,說起來也是。曙光城就建立在巖窖城,你想必也應該知道我在那里做了什么吧。說不定巖窖城擺脫石化,就是被你救了出來呢。”
阿迪勒一邊說著,拍了拍存儲著琥珀之卵的容器:“那個使一座城瞬間凝固的儀式,就是借助于它的力量。或者說,那就是為了投喂它的獻祭。”
“琥珀之力嗎。”
艾華斯輕聲說道:“你想要販賣軍火?將琥珀之力賦予外人嗎?”
他當時確實感應到了那其中有關于柱神琥珀的力量……結果原來是這么來的。
并非從沉睡中的琥珀身上盜竊力量,而是從琥珀的死胎身上“抽血”嗎?
“并非如此——或者說并不完全如此。因為那不是武器,而是刑具。我確實要對外出售這份力量,但其實是為了釋放掉它里面積蓄的力量,并且讓它凝固足夠的生命來培養它。
“至于賣給別人……那只不過是順帶的事而已。因為如果平白無故送給他人莫大的好處,反倒是會惹人生疑、招致嫉妒與貪婪;可若是讓他們付出足夠多的代價,那他就會為此感到合理且認同——人就是如此下賤的生命。”
阿迪勒點了點頭,果然知無不言的說著,完全沒有一點謎語人的痕跡。
這種高效率的溝通,讓艾華斯頗為舒適。
白袍善主繼續說道:“不過,我首先殺死阿夫欣,卻是因為另一件事。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他在做多么危險的事。他的罪,唯有以死償還。連同他城中的所有居民,都將因為阿夫欣的怠惰而付出代價。”
“……危險?你是說地下水道嗎?”
艾華斯毫不避諱的直言問道:“是因為他能借助技術從外部引水嗎?那樣的話,你們就沒法用水控制人了吧。”
“也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阿迪勒也承認道,“如果人們知道了水并非只能從善主手中得到,那么外面的那些混亂與罪惡都將會來到這里——您別這么看,這是我們奉行自古以來的傳統,也是我們民族的信仰與追求。
“自通天塔坍塌后,第一批建立的國家如今便只有安息與太初存續至今。那一批的國家,都是由有翼者與有鱗者的后裔所建造。
“太初是在均衡之幕完成之后,由鱗羽之主的子民們在地上建造的‘監理之國’,有鱗者是最初的一批居民;荷魯斯則與那些仍舊崇拜第二太陽的有翼者有關,如今他們正確的傳承已然斷絕;而安息則是通天塔中僅剩的那部分學者與法師們所建……其目的便是為了守護罪棘之墓,也是為了守護并埋葬這些古老的禁忌知識。
“每一位善主,除卻是淵天司的契約者之外、同樣也是有著古老傳承的禁忌法師。從第二太陽隕落之前,世界上所有的‘禁忌之術’,如今都存儲在安息古國、由不同的善主分開傳承。安息的統治者曾是有翼者,后來有鱗者也擔任過幾代君主,之后便是退化的鷹身人與蛇人、蜥蜴人、魔獸、巨龍、矮人、人類……無論是什么種族都無所謂。
“畢竟,你要知道,我的兄弟……尊貴的艾華斯先生。當我們這兩個國家建立之時,甚至就連如今的永恒教國都還不存在呢——安息的歷史遠比人類史更長,未來亦將如此。
“一萬年以前的世界,和現在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同理,一萬年以后也不會有。”
阿迪勒的言語平靜中帶著自豪:“一旦您知道我們懷抱著怎樣的使命,就一定會認同這份神圣的理念。”
那是絕不追隨時代的腳步,寧可在時光之中散落成灰的決絕。
簡直就像是一個身處道路規劃中間、卻不愿拆遷的拆遷戶一樣——他不是為了抬高價格,就是單純不想賣、不管給多少好處都不賣。為此他寧可讓道路從他所居住的小破屋身邊穿過,并對此怡然自樂。
他說到這里,深深吸了一口氣:“至于我殺他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在沙漠之下埋藏著的那些罪棘。”
“罪棘……”
艾華斯意識到了什么,面色變得難看起來:“即使有石板擋著也不行嗎?”
如果這真是一種不能被允許的禁忌,那他得趕緊通知——不要再進行修建了!
“是的,不行。那只會讓罪棘意識到這里有水,從而向上生長。如果罪棘到了淺近表面的地方,大家就全都完了。”
阿迪勒毫不客氣的說道:“根據安息自古以來傳承著的禁忌知識,罪棘有著很明顯的親水性,會往水草豐美之地生長,并將其生機掠奪。
“這些罪棘存在于砂時計絕地天通之前,它們就是曾存在于夢界、堵塞源河的那些罪棘。通過這些罪棘、一直往下,就能抵達源河的起源。從這里來說,也可以稱之為世界的臍帶。
“當年司燭將大多數的罪棘燃燒、吞噬,卻保留了一部分。它們就被埋藏在這片沙漠之下,封印這些罪棘的,就是環天司。
“據說在古老的過去,無限重永劫輪回之前的‘原初世界’,完成這一功績的是琥珀。而如今琥珀已然變成了‘琥珀’,封印罪棘的職責就到了環天司手中。”
“……不能徹底摧毀這些罪棘嗎?”
艾華斯眉頭緊皺,卻也不再避諱,而是直言道:“我同時還是司燭之子,有著能夠吞食罪棘的能力……”
……雖然那有可能會讓他徹底司罪獸化。也正因如此,艾華斯說到一半就又猛然停止。
但聽到這話,阿迪勒卻沒有絲毫喜悅、狂喜、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反倒是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艾華斯,緩緩搖了搖頭:“司燭不會讓你摧毀這些罪棘的。這已經是這個世界最后的罪棘了。”
……為什么?
這話未免也太奇怪了——為什么司燭有消滅罪棘的能力,卻不消滅所有的罪棘?
他們又為什么要在沙漠之中看守這些罪棘?
艾華斯記得,罪棘應該與虛無的力量有關。
難道當初建立安息古國的人,通過禁忌法術強行讓這片沒有水源的沙漠誕生水源、住在這里……也是有某種意圖的嗎?
是為了封印虛無嗎?還是別的什么?
“——罪棘,可是我們的兄長啊。”
阿迪勒認真說道:“司燭又怎么可能忍心將它們徹底消滅?”
“兄長?”
艾華斯喃喃道。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朱堂曾經為自己解讀過自己的司罪獸形態的紋路,其中有一句的意思,就是“罪棘是大地的舊傷疤,它是諸生的胞兄弟”。
莫非……
但不等他追問。
就在這時——
外面就突然傳來了人們的驚呼聲。
艾華斯猛然抬起頭來,透過神殿的彩窗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已然化為了一片深紅。
天空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紅到近乎黑色的巨大火焰渦旋。就像是在大海中出現的漩渦一般……只不過它是倒置著的、一直通向天外之天。
空氣肉眼可見的變得灼熱了起來,一陣陣近乎滾燙的熱風自天而降、讓人們的衣衫與頭發狂亂飛舞,走在街上甚至連行動都變得困難。
就像是有一股強烈的氣流將人們按在了地上一樣——
下一刻,端坐在圣殿之中的艾華斯,卻從天上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同樣面色一變的還有阿迪勒。
他與艾華斯幾乎同步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焰天司的降臨,如今“火焰”類型的能力都比過去容易施展了許多。
一顆巨大無比的火球,如第二顆太陽般在天空的盡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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