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嫄眸光抬起,正對上朱瓊兒得意又怨毒的目光。
“一萬兩,我給得起,你敢要嗎?”她一張白皙俏麗的面龐沒有表情,神色卻顯得異常清冷,漂亮的杏眸里透出幽深的光芒,帶著幾分審視瞅著朱瓊兒。
眼前這個圓臉少女,原主有印象。
章臺館朱掌柜的獨生女兒,跟雷鳶鳶是好閨蜜,每次見到原主,都少不了冷嘲熱諷。
雷鳶鳶在外面故意敗壞原主的名聲,整天說柳大小姐仗勢欺負她,朱瓊兒也跟著添油加醋,到處宣揚柳若嫄又蠢又壞。
她才剛回娘家幾天,這一出門就冤家路窄,跟這個賤貨碰上了。
真是巧得膈應人。
朱瓊兒臉色氣得通紅,“你別做夢了,這是修煉者用的香珠,賣給你是暴殄天物!”
打量了半晌,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的弧度,“是嗎,修煉者用的東西?那再好不過,你們店里有多少,我都買下了。”
這串香珠戴在手上能防百毒,她吃了三顆青沫丹,已經百毒不侵,但彩寧很需要這么一串東西護身。
如果店里還有別的寶貝,買一個送給初衣也不錯,她家小丫鬟這兩天提心吊膽,連覺都睡不踏實,買回去給她壓壓驚。
她現在不心疼錢,以前靜歌存的金銀都是從太子手里賺的,如今重活一世,這些錢不再是念想,該浪費就浪費,該揮霍就揮霍。
留著還心塞礙眼,不如花光再賺。
朱瓊兒:“你……”
她想諷刺柳若嫄兩句,但話堵在心里,就是說不出來。
這時旁邊的茹畫很不耐煩,陰陽怪氣道:“柳大小姐懂什么是修煉者用的東西?別買回去一堆無用的,讓人看笑話。”
柳若嫄轉眸睨視她一眼,認出是攝政王的小妾,以前原主在燈會游園時見過她,那時就被這個女人揶揄。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一連碰上兩個讓她糟心的貨色。
“柳大小姐,您還需要買點什么?”一個伙計上前來詢問,他在京城混了這么多年,早成了人精,知道柳若嫄是靜王妃,所以態度殷勤,語氣十分客氣。
女人之間那些陰爭暗斗,對男人來說是不值一提。
作為店鋪里的伙計,他只知道兩件事,第一,他們鋪子要賺錢,有錢不賺是傻蛋。第二,靜王妃身份尊貴,千萬不能得罪。
“嗯。”柳若嫄給他面子,隨意在鋪子里掃視一眼,目光盯在旁邊的香爐和沉香上。
原主對各種熏香過敏,是因為以前被柳府那些丫鬟故意害的,造成皮膚敏感,容易起疹子。
但她吃了青沫丹之后,這副身子百毒不侵,什么皮膚癥狀都沒有了。
這時突然想起來過敏起疹子的事,她就想備一些藥粉,放到家里防小人。
以前當密探的時候,她為了逃亡避險,專門調制一種藥粉帶在身上,危急時撒在人皮膚上,頓時渾身生紅斑,奇癢無比。
她給藥粉取了一個名字,叫麻癢粉。
麻癢粉的主要用料就是沉香屑。
柳若嫄眸光收斂,“把那串香珠包起來,還有上好的沉香屑,給我拿一百斤。”
“呵呵!”茹畫正在郁悶香珠要被人買走,突然聽見她要一百斤沉香屑,忍不住撫胸笑起來,“你買這么多沉香屑,是打算回去把自己埋了嗎?”
“是啊,沉香屑是鋪香爐底用的,買這么多,是打算鋪床底還是鋪棺材底呢?”朱瓊兒也憋笑說道,言辭十分惡毒。
柳若嫄眸光淡漠地掃了她們一眼,沒說話。
這倆女人有點飄啊——
非得刺激她,想逼她動手是不是?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迫不及待想挨打的女人,真不愧是兩個賤貨。
伙計干咳一聲,臉色有些尷尬,對柳若嫄說道:“柳大小姐,一百斤沉香屑要等陰天才能備齊,要不您先付個賬,陰天備齊了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柳若嫄不動聲色,“算一算多少銀子?”
伙計恭敬說道:“沉香屑要三……百兩。”
他原本想說三十兩,看見朱瓊兒朝他瞪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立馬改口三百兩。
他心下嘆氣,雖然不能得罪王妃,但也不敢得罪掌柜的女兒。
東西定價多少,由掌柜的說了算,不是他一個伙計能做主的。
他對靜王妃態度誠懇,恭恭敬敬,博得王妃好感,已經盡力了。
“呵——”
柳若嫄輕笑一聲,她當然不傻,知道沉香屑的價錢因朱瓊兒搗鬼,轉眼就翻了十倍。
“一萬零三百兩,胃口挺大的,也不怕撐死!”
她欣然往椅子上一坐,清冷的眸光盯在朱瓊兒臉上,拿出一張萬兩銀票,放到桌上,“你爹朱掌柜靠著賄賂打點、擠兌同行,攀上章臺館幕后大老板,因為跪舔得好,才得到大掌柜的位置……不過嘛,他手里有兩條人命,而且害得同行一家妻離子散,我這兒有證據,如果送去刑獄司的話……”
“閉嘴!”朱瓊兒臉色發白,顫巍巍說道:“你,你胡說八道!”
他爹當年干的那些事,知情人都死了,柳若嫄怎么會知道?
“朱瓊兒,心虛也不用叫這么大聲,你爹干的事瞞不住人,你跟戰丞相大兒子私會的事,很快也會傳遍全京城,到時候戰家少夫人找上門來,可有好戲看了。”旁敲側擊,威脅恐嚇,這些都是以前當密探擅長的。
只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從不主動拿把柄欺壓人,但如果有人想惡意刁難她,就別怪她心黑手辣。
“你怎么知道這些……”朱瓊兒兩腿發軟,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戰府大公子戰楚塵一直愛慕她,因為不敢觸怒家中母老虎,才偷偷跟她私會。
為了戰家名聲,兩人一直都很小心,沒想到竟然被一個蠢女人拿住把柄。
柳若嫄抿嘴笑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啊——”
她用兩根手指把銀票捏起來,在朱瓊兒眼前晃一晃,“一萬兩就在這兒,我倒要看你敢不敢拿?”
當初為太子搜集情報,京城內王公貴胄,名聲響亮的店鋪掌柜,都被查個底朝天。
只要是有把柄的,都一絲不漏落在她手里。
隨時拿出證據,就能讓朱掌柜和朱瓊兒吃不了兜著走。
“哼,柳若嫄,你欺人太甚,我們章臺館不做你生意,東西不賣給你,你去別處買吧!”朱瓊兒惡狠狠說道。
這個女人八成是虛張聲勢,她手里能有什么證據?
不知道從哪兒聽到幾句風言風語,就想來要挾人,簡直豈有此理!
“誰在說話,這么大口氣——”
門外進來一個男子,一身黑色軟甲的護衛打扮,錦帶束腰,斜挎一柄銀色長劍,緩緩邁步走進章臺館。
柳若嫄轉頭一看,不由得愣怔一下,隨即低頭垂眸,假裝沒看見。
狗男人的貼身護衛也來了?
今天出門何止沒看黃歷,而且還忘了上香,霉頭觸大了。
瑞征:“……”
他存在感這么差嗎,王妃都對他視而不見。
朱瓊兒看他這身打扮,有點發愣,瑞征拿出一塊令牌在她眼前一晃,“見令牌如見靜王!”
“你,你是靜王府的人——”朱瓊兒嚇得跪下,鋪子里兩個伙計也跟著跪下。
旁邊的茹畫面色難看,勉強施了一個禮,“小女子是攝政王府的良妾……”
屋里跪了一地人,只有柳若嫄大刺刺坐著,看都不看瑞征一眼。
瑞征有些尷尬,收起令牌,對朱瓊兒說道:“章臺館不是你說了算,我們王妃買的東西,包起來送去柳府……”
話音未落,被柳若嫄打斷,“這香珠的成色,最多四千兩銀子,一百斤沉香屑三十兩,我多一分也不會給你!”
她把正好的銀票和碎銀子拿出來,交給旁邊的伙計,“去驗銀票,錢貨兩訖。”
“我們鋪子里的東西,不賣給你們……”朱瓊兒氣哼哼的,還在倔強堅持著。
話沒說完,從門外沖進來一道肥胖的身影,抓住她的頭發,狠狠扇了她兩個耳光。
“啪啪——”耳光打得脆響。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都替朱瓊兒覺得臉疼。
朱掌柜氣喘吁吁,滿面通紅,一邊狠扇朱瓊兒,一邊破口大罵,“賤丫頭,連靜王都敢得罪,我看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朱瓊兒被打得頭發披散,嗚嗚哭著,“爹,你打我干什么,咱們不是有大老板撐腰么,沒必要怕靜王……”
京城誰不知道,靜王是個無權無勢的廢物王爺,而章臺館幕后的大老板,是月仙島頂級的修煉者,十個靜王在他面前也不夠看的。
“啪啪!”朱掌柜又扇了兩耳光,“賤丫頭閉嘴!”
他恨不得掐死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大老板是什么人物,豈能隨便見他們這種普通人?
他要是見過大老板的面,早就在京城橫著走了。
這時,微風輕動。
門口來了一個人,身形挺拔,器宇軒昂。
穿著一身銀藍色繡紋錦袍,頭戴斗笠面紗,好似漫不經心,卻又氣勢如虹,周身環繞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感。
靜王——
柳若嫄抿一抿嘴,心情頓時不美好了。
云子縉透過斗笠面紗,眸子掃過屋內的人,嗤笑一聲,“竟然不怕得罪本王,你們很有膽量。”
陽光照在他頭頂上,從面紗灑下一道道光輝,映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柳若嫄透過光影瞥見那一張臉,猶如斧鑿刀刻的面容無比俊美,在她眼前一閃而逝。
她微微怔了一下,瞬間感覺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又一次覺得,靜王長得挺帥的。
真見鬼了。
“本王的王妃,誰也欺負不得。”他聲音霸道冰冷,“除了本王……”
瑞征:“……”
王爺好容易英雄救美一次,當著王妃的面,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柳若嫄斜瞥了某王爺一眼,剛才還覺得他有點帥,現在再看,狗都嫌!
“本王覺得,章臺館的大掌柜可以換人了。三天之內,朱掌柜一家離開京城,別讓本王再看見你們。”王爺說得輕描淡寫,聲音緩慢,卻有一股巨大的威壓之力。
他很少管這些閑事,很少說這么多話。
都是為了某個小女人,破了例。
這章臺館一直都是他的產業,難得王妃有看中的東西,卻被不識相的蠢材刁難,差點毀了王妃購物的好心情。
他眸光凝住,斜斜一瞥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而柳若嫄正好抬眸,兩人視線對在一起。
雖然隔了一層斗笠面紗,仍讓王爺有種灼熱的感覺。
小女人的身子嬌軟,此刻向后微傾,靠著椅背,有一股淡淡的玉蘭清香從她身上散出來,幽幽蜜蜜的,令人一陣心悸。
那一雙漂亮的杏眸靈動婉轉,清冷中帶著幾分倔強。
此刻看向王爺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繾綣幽怨之意,讓他胸口一悶,幾乎透不過氣來。
旁邊,朱掌柜和朱瓊兒面如土色,跌坐在地。
不是說靜王跟王妃鬧和離嗎?
怎么……替她強出頭?
如果沒有幕后大老板撐腰,靜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怎能斗得過?
三天內離開京城,朱掌柜十幾年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
朱瓊兒咬緊嘴唇,臉色蒼白,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
不行,她不能離開京城。
她背后還有雷鳶鳶,還有戰楚塵……
對,戰楚塵,他是戰丞相的大公子,才不會懼怕靜王呢!
這時,站在一旁的茹畫笑道:“多大點事,靜王妃也沒什么損失,何必趕盡殺絕?這樣吧,你買的香珠轉送給我,我去跟攝政王美言幾句,等梅郡主從宮里出來,大家還是好親戚。”
她話中有話,想讓柳若嫄仔細考慮清楚。
柳若嫄害梅念純被困在宮中,等梅郡主出來,以她的潑辣性子,肯定要找麻煩。
梅郡主的親爹是攝政王,夫君是敏王云司業。
兩個有實權的男人護著她,柳若嫄的下場可想而知。
就算靜王想幫王妃,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柳若嫄只需用一個四千兩的香珠,就能換得安生順遂,這買賣非常劃算了。
“攝政王府的女人,都像你這么臉皮厚?兩手空空向人要東西,我以為只有乞丐才這樣,恕我眼拙,原來茹夫人是要飯的出身,剛才真沒看出來。”柳若嫄的眸光在茹畫身上打量著,神色里透出幾分嫌棄和輕蔑。
茹畫臉龐發青扭曲:“你……”
瑞征“噗”地笑出來,連忙用手摸一摸鼻子,掩飾一下表情不嚴肅。
王妃這口才,太會說話了,真爽到他心窩里。
突然覺得旁邊一道凜冽的冷光射來,他臉上抽搐一下,連忙低下頭。
王爺,屬下錯了。
王妃說話只讓王爺爽到心窩,屬下其實一點也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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